手里的几个大袋子啪一下脱手掉到地上,陆越陵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蹿。
“回来啦。”苏靖远在房间里,陆越陵舒出一口气,继而呆滞,指着地上几个行李袋颤声问:“这些是什么?”
“我的衣服什么的,我妈来接我,我要跟她去l市了。”苏靖远笑了笑说。
陆越陵紧绷的脸放松,蹿到苏靖远身边,眉开眼笑说:“真会扯,你哪来的妈,要去哪里旅游是吧?很远吗?干嘛事先不跟我说,想给我惊喜啊?”
“这话好笑了,我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就没妈?”苏靖远挑眉,拉开衣柜给陆越陵看。
搁他的衣服那一侧的柜子都空了。
“你真的要走?”陆越陵呆了呆,凄厉地高声喊:“苏靖远,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抛弃我。”
抛弃!
苏靖远想过自己离开会给他带来刺激,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胸口有些疼,苏靖远忽然觉得,也许不能再留恋下去,真的该离开,这是个机会。
把不该有的心事斩断的机会。
他打开最靠近自己的一个行李箱,把书桌上的一个相框放了进去。
相框里里面的照片是一年前的暑假照的,陆越陵期末考试成绩上升到年级第三十名,放假的第一天,温雅丽很高兴,带着他和陆越陵上街狂购物,步行街在搞活动,上空飘满五颜六色的汽球,街口硕大一个彩虹门,温雅丽一时起了兴致,把他俩推到彩虹门前,拿起手机调开照相功能相机按下快门。
湛蓝的天空下,两个大男孩紧靠在一起,笑得有些傻气。
陆越陵看着他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
“苏靖远,你混蛋。”他粗着嗓子大吼,想也不想一拳撩了过去,拳风到了苏靖远面庞后猛一偏。
到底舍不得打,再怎么愤怒,他也记得自己当年誓言,他不能容许别人动苏靖远一根头发,他自己也不能。
人没打上,冲劲太大,身体收势不住,撞上苏靖远后,两人趔趄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到书桌前。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具身体结结实实纠缠在一起,书桌边沿坚硬硌人,苏靖远后腰生疼,推身上陆越陵。
陆越陵怔怔看他,眼神有些迷朦,略退了一步想松开他,忽而又更紧地往前压,更密实地贴到他身上,甚至托起他脖子将他搂住。
夕阳在西边云层中隐去,室内也跟着昏黑,很静,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咚咚咚杂乱无章响着,苏靖远心烦意乱,张嘴想说话,语言在喉咙间滚动,说不出来。
窗外一阵急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过后,叽叽喳喳鸟儿叫唤起来,一声又一声,轻快活泼,把人心勾得更加骚动。
陆越陵额头渗出汗水,先是细密的一层,渐渐汇成大颗的汗珠,他的身体很重,压在功靖远身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苏靖远动了一下,窒息感更甚。
眼前沉沉的暗影落下,陆越陵俯下头来,沉甸甸的吐息喷到他脸上,后脑勺剧疼,他的身体被折成九十度,上半身被陆越陵紧压到书桌面上。
书桌面硬且凉,提醒告诫苏靖远赶紧推开陆越陵。
微微的迟疑间,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燃烧起来,苏靖远感觉到陆越陵身体起了变化,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扎眼,亮得让人心惊肉跳,苏靖远意识渐渐模糊,只看得到陆越陵黑浓的眉毛,亮闪闪的眼睛。
空气在发酵,危险的不可捉摸的某种物质一触即发。
“陆越陵,你起开。”苏靖远咬牙。
陆越陵似乎没听到,死死地搂着苏靖远,圈着他脖子的胳膊很热,那一块肌肤快被烫得焦赤,他的眼睛里的光芒渐渐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异的火焰,那片火焰烧得苏靖远脑袋发蒙。
陆越陵身体往前挺了挺,苏靖远感到某个铁棍一般坚硬的东西嵌入自己腹部,他伸手,奋力去推陆越陵,陆越陵反应比他更快,抓着他的右手往自己下面按去。
掌心下灼热滚烫,苏靖远像濒死的鱼,绝望而无力地叫:“陆越陵,咱们是兄弟。”
“我知道。”陆越陵粗喘,哑着嗓子说:“你答应我不走,我就松手。”
口中说着,半点没松手的意,按着苏靖远的手没轻没重动作起来,口中喃喃说:“苏靖远,摸摸它,快,快点……”
高海洋那混蛋到底教了陆越陵什么?他不会把陆越陵带进那个圈子了吧?
不,应该没有,如果懂了,陆越陵就不会只是要求摸摸。
苏靖远喉咙焦渴,嗓子眼干哑,绝望焦急,又难抑甜蜜,想缩回手,陆越陵的手按得很用力,紧绷的牛仔裤也束缚不住蠢蠢欲动的火热,欲望渴盼着饕餮盛宴,理智无法控制。
陆越陵的脸在阴影里变幻着,浓厚的国画水彩罩染般,一会儿赭红,一会儿暗紫,颜色斑驳,眉眼扭曲变形。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苏靖远,当他慢慢俯下头,湿润灼热的嘴唇凑到苏靖远唇上时,苏靖远一呆,身体霎地绷紧。
他要吻自己!
亲吻,恋人才有的亲热,比兄弟之间互助打手枪严重得多。
只要轻启唇,将他的嘴唇含住,此后,他们的关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越陵,你够了哦。”苏靖远轻笑,猛一下推开陆越陵摁亮了吊灯。
装了四个灯管的吊灯很明亮,灯光倾泻下来,地上的头发丝都无所遁形,暧昧和旖旎在瞬间消失。
苏靖远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异样味道的空气渐渐变得清新。
“苏靖远,我……”陆越陵抓头发,苦恼而不知所措地看苏靖远。
“不用解释,我知道,男人嘛,有时控制不住下半身很正常。”苏靖远摆手打断他的话,弯腰把行李箱打开,相框拿出来摆到桌面上,接着,一件一件拿出衣服挂回衣柜。
“你不走啦?”陆越陵几步蹿到他身边,眼睛亮闪闪,温顺的小鹿似欣喜地看他。
“有交换条件的,暑假好好补习,开学后,每一次考试排名三十名以内,不然。”苏靖远冷哼。
“向太上皇保证,我一定做到。”陆越陵乐得大叫,双手撑地,前后空翻,接连翻了好几个前滚翻后滚翻。
“小心一点,别撞墙上去了。”苏靖远哭笑不得。
温雅丽在苏靖远的提议下,尽地主之谊陪秦苓出去吃晚饭回来,只见儿子像只皮猴子,楼上楼下乱蹿,嘴里哇啦哇啦荒腔走板唱着歌,莫名其妙,怔了怔想起来,两个孩子刚考过试,放暑假了。
“是不是考试成绩很好?进年级前十了?”好久没过问了,猛一下想起来,心中只觉得有苏靖远盯着,儿子成绩差不了。
陆越陵被掐住死穴,一下子哑了。
“姨你要求太高了,进前二十就很了不起了,你居然想进前十。”苏靖远笑,背着温雅丽朝陆越陵挤眼。
“进前二十啊!也不错,儿子,好样的!走,妈带你们俩出去逛逛,血拼一场。”
儿子有出息,做母亲的都开心,何况下午苏靖远明确拒绝跟秦苓走了,温雅丽心情更好。
女人心情好购物,心情不好也购物。
夏天的夜晚街头极繁华,夜市人挨着人,好久没逛街了,温雅丽兴致勃勃,四十三岁的人仍像小女孩子,要了三根炸串,跟两个孩子一人一根,有一下没一下咬着。
陆越陵趁她在路边一个音像摊翻看碟片的机会,皱着眉凑到苏靖远耳边,小声说:“你刚才那话有岐义,误导我妈,被拆穿了怎么办?”
“怕拆穿你就加把劲。”苏靖远狠狠瞪他,指了指温雅丽,又回指自己额角鬓边,“看到吗?姨有白发了。”
夜市淡黄的路灯下,那几根白发亮得刺目。
陆越陵愣了愣,说:“我现在真的觉得,你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了。”
“废话,还怀疑我没亲妈是不是?明天让我妈带我们吃肯德基。”苏靖远瞪他。
陆越陵看他,忽然间才发觉,不只温雅丽老了憔悴了,苏靖远也瘦了。
白色的衬衣,米色休闲裤,上下都是暖色调,然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身体都显得极单薄,更不必说那瘦得小刀也剔不出肉的脸颊了。
唯一没变的,只是眉眼间的温润。
自己嫌家里烦不回家,把糟乱一古脑丢他身上,陆越陵踢了踢腿,闷声说:“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我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面对。”
chapter28
苏春江不同意离婚,秦苓起诉到法院,两人分居十多年,一审就判决了离婚。
那套老房子秦苓没放眼里,归了苏春江。
在儿子归谁抚养的问题上,苏靖远已脱离苏春江的抚养多年,虽然不能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且未满十八周岁,可是能自己选择跟父亲还是母亲了,法院征求他的意见,他说,他谁也不跟。
苏家的户口本分割成三份,苏春江一本,苏靖远一本,秦苓迁去l市。
秦苓离开l市前,请陆家一家人吃饭。
五个人围着大圆桌团团坐下,主位是陆达庚,他的左首是温雅丽,温雅丽过去是秦苓,右首是苏靖远,苏靖远过去是陆越陵,挨着秦苓而坐的,是陆越陵。
陆越陵绷着脸,虎视耽耽,戒备的眼神紧盯着秦苓。
温雅丽温和地笑着,不时转动圆桌面招呼两个孩子,“小远,这鳖汤做得不错,喝几口。豉汁蒸盘龙鳝你不是最爱吃么?阿姨特意点的。越陵,自己也吃点,别光顾给小远夹菜,小远还得费心担心你没吃饱……”
“孩子虽然不小了,可是当妈的还是一样操心,你看这唠叨的样子,让您见笑了。”陆达庚微笑着看秦苓,歉然说。
他们才是一家子,自己是多余的。
秦苓苦笑了一声,举起酒杯。
“谢谢你们!我……”
“不用谢!”陆越陵抢着说,揽住苏靖远肩膀,冷冷道:“我们是兄弟,关系可比你亲多了。”
“这孩子,哎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秦姨到底是小远的妈,不许这么说。”温雅丽薄责,嘴角却翘得老高。
苏靖远沉默,没有理会秦苓的怅然。
这么多天,他一声妈没喊过,也不想喊。
秦苓给苏靖远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万元,她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款,苏靖远迟疑了片刻收下,回家后拿给温雅丽。
温雅丽笑着收下了。
夫妻俩回房后,陆达庚说:“该让小远自己收着。”
“那就外道了,没把小远当亲生的才会那么做。”温雅丽说。
“也是,还是你看得透。”陆达庚笑着表示赞同,松了松领带扯掉,“忽喇喇就钻出个妈来,把我吓了一跳,生怕小远跟她走。”
“我也怕,这孩子比越陵还贴心,这阵子,如果没他陪着我,我都要疯了。”温雅丽叹道。
陆达庚怔住,低头看去,妻子鬓边白发隐隐,吵闹了许多日子,很久没这么平和地说话,没有认真看一眼妻子,猛然间才发现,妻子在短短时间内苍老了很多。
秦苓走了,陆家动荡了一圈后趋于平静。
也许是两个孩子都在家中呆着没那么寂寞,温雅丽精神好转,不再追查纠缠陆达庚是否有外遇。
苏靖远略微松了口气,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温雅丽在看一本书名为《离婚女人》的书。
空调的温度似乎调得太低了,冷冽的风直往骨缝钻,苏靖远按了按额角,走到窗前呆呆看窗外。
三伏天气,园子里的花草有些蔫,围栏边那棵梅树没有花,看不到生机,水泥地面在阳光炙烤泛着渗人热气,苏靖远眯眼看了会儿,回头看看温雅丽,走到厨房盛了拿大碗装了几碗水放进冰箱。
冷水再加几碗冰,陆越陵都不敢这样洗澡,苏靖远一天里背着人悄悄洗了三回。
他和陆越陵睡觉不再搂在一起了,陆越陵也没发现他发烧。
第二天起床见他没起来,假期里,以为他要睡懒觉,也没喊他,中午发现不对劲时,已高烧四十度,昏迷不醒。
温雅丽和陆越陵火烧火燎把他送进医院,检查结果是急性肺炎,被推进了重症病房。
“妈,苏靖远不会有危险吧?”陆越陵惨白着脸,一遍遍问。
温雅丽颤抖着给陆达庚打电话。
这个时候,男人就是顶梁柱。
“别慌,没事的,我马上赶过去。”陆达庚沉着安慰。
和一班人应酬着,脑子里乱了,什么都顾不上,说声有事先走了便冲了出去。
苏靖远昏迷了一下午,傍晚时才苏醒,昏迷期间不停做着噩梦,说胡话,痛苦地扭着身体喊叫。
“姨,叔,你们别离婚行不行?”
“陆越陵,你别和高海洋出去行不行,你答应我,考试成绩要在年级排名前五十名以内的。”
“我不走,我不走,你胡说,我叔和我姨没离婚,陆家没散,我有家。”
……
“这孩子心事太重了。”陆达庚叹气,看看妻子,看看蔫搭搭的儿子,五天后苏靖远出院的同时,他递了调职申请报告,申请调到一个清水部门。
“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温雅丽问他。
“太忙了,还是家庭重要。”他说,歉然的目光看妻子。
“其实,就算你因为工作需要一整年不回家,我也不会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在哪里……”温雅丽视线投向虚空处,茫然,没有焦点,“女人的直觉很准,你不用解释。”
他的心确实曾经浮躁过,坐在那个位置上,权力太大,诱惑太多了。
好在,未曾深陷进去。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陆达庚抱住妻子。
三年后,顶替陆达庚的那位官员因贪污受贿养情人被组织审查,判了无期徒刑。
陆达庚听说后,吓得背脊冒汗,暗暗庆幸自己退步抽身早。
没有人知道,苏靖远这次生病是人为造成的。
高三开学,苏靖远和陆越陵一起住校,周末也很少回家。
离高考只有一年时间,功课紧张,他要帮陆越陵补课,而且,温雅丽和陆达庚和好后,蜜里调油,在家里走动间,有时不小心就会撞见他俩在亲嘴儿,甚至大白天还听到过令人耳赤的声音。
十一到来,跟周末凑在一起,五天的小长假。
假期是发展奸情的黄金时段,每逢假期,少男少女们就一齐春心荡漾起来。
杨敏前一天约陆越陵,陆越陵拽拽地回道:“没空,要补习,我这学期的目标是每次成绩排名都在年级前三十名里,如果进不了前三十,苏靖远要揍我。”
一直名草没主的苏靖远收到了十几张约会小纸条。
“这么多啊,苏靖远你应付得来吗?”姚信元坐在他和陆越陵的后座,个高手也长,伸手夺纸条。
“你又不是孤家寡儿。”陆越陵哼哼,下巴微抬,朝隔着一个通道的钟芹示意,按住纸条,大笔一挥,替苏靖远回复,“没空。”
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像两把飞刀,锉锵有力,入木三分。
钟芹眼巴巴看姚信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连苏靖远都不敢看,姚信元却浑不在意,专心盯着陆越陵帮苏靖远回复小纸条。
寝室四人都没回家,也没打算约会。
“话说,我看钟芹对你念念不忘呢,你是凭的什么勾住她的心的?”王宁踮着脚勾姚信元肩膀。
高中过去两年,他仅长高了三公分,只有一米六八,因为从不参加运动,皮肤更白了,小模样越发清秀,要是留上长发,雌雄难辨。
跟身高一米八八的姚信元勾在一起,好不小鸟依人。
“滚开,凭的什么你不是领教过了吗,爷超人的床上工夫啊。”姚信元有些嫌恶地推他,力道却不大。
“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求欢时被钟芹赏了一巴掌,小心眼角再添一道疤。”王宁贱兮兮笑,把整个身体挂到姚信元身上。
苏靖远有一学期没住校,侧头看,只觉得两人相处的情形更怪异了。
许是看多了,陆越陵对姚信元和王宁过火的小动作却浑不在意。
“有了苏靖远,咱们这小巢才有了人住的样子啊!”走进寝室,姚信元慨叹,扒了王宁的手去勾苏靖远勾肩膀,“苏靖远,你大学要报哪个学校,哥努力一把,跟你上同一个学校。”
“滚你丫的,要上同一个学校也是我跟苏靖远两人,没你的份。”陆越陵不客气地一把顶开姚信元。
姚信元比他高了两公分,肩膀粗阔,看起来更魁梧,力气却没他大,趔趄了一下,还是王宁扶住他才免于跌个狗啃屎。
“都提醒过你了,甭想撬陆越陵的墙角。”王宁窃笑。
“臭嘴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染颜色了。”姚信元气得捶他,两人掐着掐着又扑到床上挠腰咯腋了。
苏靖远忧心忡忡看着,心想,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避避耳目?
到底没好意思说,怕自己多疑,说了出来反引来大惊小怪。
晚饭四人没在食堂打饭,凑了份子钱出去酒楼吃。
说是份子钱,其实也就两份,陆越陵和苏靖远的钱一惯是不分的,王宁的生活费大部分买了各种各样的闲书野史,经济月月告急,他的那份钱是姚信元掏的。
第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