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刚开始，顾淮阳刚从学校出来，他期待成为一个明星，拍戏的唱歌的都行，後来期待只要拍几部戏就好，然後他不要求剧集多麽精良只要卫视播即可，接着他不要求能否卫视播只要按时发片酬就行，现在他不在意是否按时发片酬，不要求制作班底，只要能留在剧组工作偶尔有戏拍，证明他不是一个闲人。

他知道同期毕业的都选择了其他行业，有的还做的有声有色，留在圈子里混出名的寥寥无几，毕竟，要在圈子里立足无疑步履维艰。

第06章

他接拍的那些剧，足以写满两张a4纸，这一点顾淮阳还是骄傲的，就是对拍的角色难以启齿。他拍的角色包括某电视剧中的店小二家的穷亲戚，某古装剧里战死沙场的屍体，某民国剧里被员警追赶的强盗，某现代剧里混吃混喝的乞丐，还有某神话剧里树旁那颗一开场就被虐死的妖精……他拍的多是一些跑龙套的角色。

这个圈子的跑龙套成千上万，镜头不会在身上停三秒，演员单里甚至没有名字，为此参与的影视剧多不胜数，却没人认识。顾淮阳今年二十四岁，前几年做演员时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公司，跟那种四处混的野模一样，就靠自己的一个身体打拼。

他想继续跑龙套也不是办法，何况收入不稳定，连日常的开支都保障不了，他曾经穷到脸起皮了都没钱买洗面奶(其实应该买霜但那比较贵）；赶着吃饭拍戏，被鱼刺紮到话都说不出，把自己吓得半死，也没钱去医院，然後买了醋不停地喝，好再把鱼刺咽了下去；穷到没有钱门都不敢出，就在家宅着，上网找合适的工作。

他清楚依靠兴趣演戏，没办法养活自己，只能做别的工作保障日常开支，遇到合适的角色再去演，而不是靠着梦想的支持，继续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

为此，顾淮阳现在慢慢转到幕後，幕後是辛苦，至少能保证每月有一笔固定的收入，不用再拍开场就死或穷到掉渣的角色。他怀疑一直拍这类晦气的角色，且从古到今的衰角一个不落下，拍系列电影的导演都没他敬业，导致他现实生活里的各种不顺（其实是找理由安慰自己）。

而导演今天说不给他工资要他滚，他辛苦了一个月，不管怎麽扣也不该一分都不给，因而，厚着脸皮争取属於他的一部分，想到程澈结算给他的工资，顾淮阳掏出来点了一下，不多，只够这月的房租水电，依旧得尽快找一份工作。

可突然离职是很难在短时间里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影视城里没有新剧组进去，意味着跑龙套的角色都没有，顾淮阳上网，将做好的简历投到几家影视公司，祈祷着尽快得到一份工作。

聂明远坐在黑色的皮椅里，看着秘书给他的文件，里面是《暮江吟》这部剧的前期筹备工作，秘书告诉他缺一名场务，他打电话给人事部，让他尽快安排好。

人事部的经理得到消息之後，没有直接在网上发布招聘广告，他首先联系认识的场务主管程澈，由他帮忙介绍一位场务过来剧组，程澈很快的向他推荐了一个人。

顾淮阳接到程澈的电话时非常意外，他以为程澈说的帮他介绍工作是客套，没想到遇到合适的工作就推荐自己，让他去一家剧组做场务。

当顾淮阳再次回到影视城，来到程澈说的地址，意外的是这家剧组昨天才来过，当他穿过人来人往的後台，来到剧组所在的办公大楼，看到服装师karl坐在里面，知道这家剧组是《暮江吟》，登时像被雷劈中一般。

《暮江吟》是由时辰国际投资的电视剧，时辰是一家享誉亚洲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多不胜数，有季慕影、盛衍庭、李蜜儿、蓝舒婕、赵豪、刘亦君、宋新颖、蒋怡葛、唐婉、alva等一线艺人及超模，他们有独立的院线，实现了从编剧、导演、制作到市场推广、院线发行等基本完整的传媒体系。

拥有这家娱乐公司的幕後老板是聂明远，所谓的娱乐圈教父，一个黄金时代的缔造者，主要以投资及运营电影，电视剧，艺人经纪，音乐唱片，娱乐行销等领域，这些领域都有傲人的成绩。

而成为剧组的工作人员要比跟着一般剧组四处跑可靠，但程澈竟然将这样的机会给他，顾淮阳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昨天见到的男人是聂明远！

应该只是名字一样吧，可聂明远从《暮江吟》的剧组走出来，势必跟这家剧组有关系，是时辰的老板，越想越觉得震惊，顾淮阳整个人像石雕一般僵在原地。

第07章

深觉不可思议的还有karl，他昨天才见到顾淮阳来剧组借服装，怎麽今天就跑来这里做场务，不会是在别的剧组混不下去被开除了？还是心存目地来剧组。「你怎麽会离职？」

顾淮阳知道不解释会有所误会，可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说，毕竟上次的剧组他在里面工作过不好多说，一时间沈默地低着头，思索着要如何解释才不显得失礼。

karl目光冷淡地看着他，知晓他不愿意多谈，可他的出现实在过於蹊跷，甚至不愿将他留剧组里，可想起聂明远对他的态度，竟然愿意帮他跟自己借服装！身为时辰的幕後老板，他看起来像英国电影里的绅士一般，对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礼，可论起手段足以让人毛骨悚然，诚然，不敢忤逆聂明远的任何决定。

於是，不喜欢顾淮阳待在剧组，还是没有让他离开，只是找藉口给聂明远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决定是否留下顾淮阳，意外的是聂明远想都没想的同意了。

聂明远不会真的对顾淮阳……karl挂了电话之後，回到顾淮阳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长得是好看，身材也赞，即使穿着衬衫跟牛仔裤，也很有型，让人情不自禁的将目光留在他英俊的身影上，但跟聂明远过去交往的美少年有点区别，不是聂明远喜欢的类型。

何况前不久还看到聂明远跟女明星打高尔夫，没几天就跟三线歌手共进晚餐，到了情人节又让日本名媛陪他旅行，回来之後就跟名模参加派对……私生活丰富多彩得让karl觉得老板很没节操，不仅男女通吃，换女友的速度比脱衣服洗澡还快。

女人为他流的眼泪足以高过影视城的房顶还要加一个梯子，他想聂明远迟早会在感情上栽跟头，灰溜溜的犯一点相思病。

最近稍稍安分了一点，时常跑来剧组关注《暮江吟》是因为剧组筹备期刚过，他又向来注重电视剧的拍摄，於是忙得没时间有私生活，不可能看上顾淮阳，跟顾淮阳只是凑巧遇到，巧合的是顾淮阳又认识程澈，程澈以前跟他们合作过一部电影，为人处世潇洒万千，他赏识的人做场务不会有错，哪里想到他推荐了顾淮阳。

karl又恢复成上司脸，问：「你认识程澈吗？」

「他是我先前的上司。」

跟着程澈做事不会辛苦，他向来很会照顾下属，那麽离职是顾淮阳的人品问题？但想到导演也很会刁难人，又问：「《琳琅》剧组的导演是谁？」

隐约觉得karl对他很不满，顾淮阳忐忑地说，「魏翔。」见他不认识的样子，又说了主演阵容，「是苏盈盈主演的剧。」

「原来是那部剧。」karl白净的面容上浮起一丝不屑，苏盈盈是什麽样的艺人，跟她合作过微电影的自己比顾淮阳还清楚，就没再对他的离职过多追究，将一张入职申请递给他，「填一下。」

「我能留下来吗？」顾淮阳紧张地问，知晓现在的剧组是时辰投资的，他就变得不安起来，觉得以自己的条件，只怕入不了对方的眼。

karl不动声色地问，「做过场务吗？」

「嗯，做过。」

「那麽没问题。」

顾淮阳安心地填入职申请，为能得到这份工作而欣喜。

karl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以後工作上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我是剧组的制片人。」

顾淮阳疑惑地问，「你不是服装师吗？」

「服装完成之後，我就回到原来的职位。」他虽然是服装师，但服装整理完毕之後，就接管制片人的职务，昨天他来的可巧，他正好将所有服装整理好。

制片人负责的工作范围向来广泛，有时身兼数职，相当於剧组的第二个导演，顾淮阳有些明白karl为何那麽不近人情，而同比他冷淡的态度，聂明远就像优雅的绅士一般，投资人很少出现在片场，一般制片人会将片场的情况告诉他，也反应过来，聂明远为何会到服装间找karl，karl是制片人，片场的情况比导演还要清楚。

或许以後他都不会来剧组了，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想到此，顾淮阳又将注意力放入职申请里，填好之後交给karl。

karl随手就递给助理，将要负责的工作告诉他，「目前剧组刚刚筹备好，你负责道具跟现场，分配全组人员的夥食，通知他们拍戏日期，有问题吗？」

「没有。」顾淮阳说，他先前做的是场务工作，与karl安排给他的大同小异，偶尔遇到演员因事假或病假未能拍戏时，会帮忙联系替身，事後转告拍摄的情况。

karl看他不是新手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场务看起来是简单的工作，多是围绕着剧组跟演员转，但剧组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各种关系交织不清，场务是演员的传声筒，会跟演员有一定的接触，必须得学会察言观色，因而圈内招工作人员，都青睐於找有经验的，靠熟人推荐，不愿找从未接触过这行的新人。

就是因为剧组抱有这样的心理，顾淮阳刚毕业时基本上都没工作，他不明白的是演跑龙套都要问是否有经验，而等他有了跑龙套的经验，对方又会问是否演过同类型的角色……不管做好什麽样的准备，对方都能气定神闲的噎死你，因而，他觉得工作是取决於公司是否招得到人，招不到的多数不挑剔，条件可以就要了。

诚然《暮江吟》剧组招不到人？顾淮阳很快的否决这样的猜测，以时辰的制作班底无数人抢一个职位，他不过是幸运的遇到程澈，由他介绍来了剧组。因为是程澈介绍来的，相当於走了其他渠道才有了工作，顾淮阳要求自己必须认真工作，他见了剧组的导演跟工作人员之後，就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

第08章

一家电视剧制作公司挑中合适的剧本准备拍摄，向广电总局报备，获得备案公示之後就可以筹备剧组。

首先要确定的是导演和主演，男主角跟女主角这样的重要角色大都是公司、导演、编剧等多方商议决定，其中谁的力量强一些，谁的决定权就重一些。

然後确定现场制片和副导演，由他们联系摄像、场务、背景、灯光、化妆造型等幕後工作团队，往往是熟人找熟人，多是选定以前合作过的团队。

这次的《暮江吟》是由时辰投资出品，男女主角是他们旗下当红的季慕影跟李蜜儿，配角方面是制片跟导演来定夺人选，他们选了新晋艺人陆衡演男配角，近来他跟爆红车模安雅谈恋爱，属於很有话题的演员，导演就邀请他来演男配角，当所有的主要角色确定，幕後工作准备好，剧组就开始拍摄。而投资大的电视剧会有两个导演，分为a组跟b组，a组是主角的戏份，在影视城的沙场取景，b组是副导演带的配角，也就是顾淮阳所在的洛阳城的一处村落。

《暮江吟》是古装戏，但不是观众看到都要翻白眼的清宫戏，而是以繁华的唐朝为时代背景，那是全盛时期的强国之一，无论文化、政治、经济、外交等都有很高的成就，编剧以这样的背景创作了《暮江吟》。

故事发生在唐朝的武周时期，父母过世之後，沐家兄弟成了孤儿，哥哥云帆被贵族收养，弟弟云轩被卖到东瀛，至此杳无音信，十年之後，哥哥成为辅国将军，他养父的妹妹成了皇後，一时权倾朝野，发誓要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而就在这时，东瀛来的乐坊风靡整个洛阳城，哥哥受邀去了乐坊，遇到失散多年的弟弟，在他喜不自禁的同时，一段不可告人的阴谋也伸向了他……

顾淮阳看了台本上的剧情简介，觉得整个故事很简单，可越是简单的故事越难拍，一不小心就成小蝌蚪找妈妈的雷剧，但这样的顾虑在看到服装时褪了，每套服装整齐的挂在衣架上，依照演员的角色分别归类，服装甚至标注了哪场戏要穿的，只看细节就知道剧组很有条理性，不像有的剧组乱丢乱放，拍的时候四处找。

顾淮阳依照台本上的安排，取下演员的服装拿到片场。a组是成年後的男主角讨伐征战，b组是两兄弟成为孤儿的日子，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条线却能在後期的剪辑里完美的融合。

试演年幼主角的是两位小演员，他们换好服装、上好妆就进入拍摄状态，对待十三四岁的演员，副导演江岩非常的有耐心，演员拍不好也没有骂，而是亲自指导他们如何拍，以便达到想要的效果，因而片场的气氛很融洽，两位小演员进入状态了，很快就拍出导演想要的效果。

这场戏拍完之後，顾淮阳帮着道具师收拾现场，拍摄场地是茅屋，一看就知道是清贫老百姓住的屋舍，需要收拾茅屋里的棉絮被褥、碗筷水杯等零碎的生活用品，这些物品在下一场戏依旧要用到，收拾妥当，需要清点一遍数量，核对实物与帐面是否有误，倘若缺了一件物品需要记录下来，交给财务报销损失。

顾淮阳前後待了两家剧组，时间都不算长，那些剧组是小制作，不会像《暮江吟》做得那麽细，准备的道具品质也很差。

记得有一次收玻璃杯时，刚拿在手里就碎了，那品质跟豆花一样，倘若倒上热水只怕立即炸开，对於拍摄中的演员而言，这是很危险的。隔天他买了相似的水杯放回去，品质比制作单位的好，他不想拍摄时看到演员发生意外。

而现在的《暮江吟》剧组没有类似的顾虑，他们的道具都很结实，顾淮阳抬着道具回仓库，装满两个纸箱的道具比所想的还要重，视线也被纸箱挡住大半。他应该分两次将箱子里的道具搬到仓库，但那会浪费时间，他待会要帮厨师分配午饭给剧组，要帮道具师布置下一个场景，给拍摄中的演员分配服装，就不敢随便耽搁。

从茅屋到仓库需要走十五分锺，顾淮阳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古色古香的庭院，十层高的大楼映入眼底，大楼用来办公，置放道具，偶尔也会搭场景拍摄。就要到目地的了！顾淮阳想着再坚持走五十米就能休息了，但胳膊酸得像挂着实心的铅球一般，每走一步就扯着他的胳膊往下坠，顾淮阳实在支撑不住了，抬着道具箱往石桌走去，眼看石桌离自己只有两步了，精神不由的松懈下来。

然後意外发生了，脚下不知被什麽绊了一下，失了平衡点的身体左右晃了两下，上面的道具箱跟着滑出去，顾淮阳像火烧到尾巴的猫般抱住，姿态特别的狼狈，一双手紧抱住纸箱，半边身子还是仰出去，跟着纸箱里的瓷杯掉在地上，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之後，更多的道具像从盘子里滑出的蛋糕般，一股脑的往地上砸去。

顾淮阳的心一下凉了，心想完蛋了，karl肯定要将他骂死了，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接住道具箱，危险解除，箱子落入男人手中。

「好险。」熟悉的低沈声音在空气里响起，顾淮阳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黄金般的瞳眸，聂明远不知何时站在石桌旁，居高临下地锁住他，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顾淮阳的心咯噔了一下，聂明远眼角一弯，宛如春天里盛开的樱花，「你没事吧？」

真要命！他怎麽会来这！顾淮阳知道目瞪口呆的自己很傻，可那麽快遇到聂明远依旧受到惊吓，注意到聂明远的眼底荡起不甚明显的笑意，只怕在笑他愚蠢的样子，登时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揉成一个废弃的纸团，丢在黑暗的角落，可聂明远还拿着自己的道具箱，又面红耳赤地走过去，「我没事，谢谢你，请将箱子给我。」

聂明远将道具箱放在石桌上，直视他，「你要将道具搬回仓库吗？」

「是的。」顾淮阳微微颔首，心想他果然是时辰的管理者，因为，只看他拿着道具就知道要搬去哪。

聂明远凝视着他，妖艳般精致的面容宛如器皿保养出来的红润年轻，几乎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他说，「仓库有推车，用它搬回去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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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拍摄时所用的道具很多，收拾出来就是很重的行囊，为了减轻职员的工作量，剧组普遍会安排推车帮忙卸载，但顾淮阳第一天来剧组，收拾盘点道具就花了时间，加上还有别的工作就没想到用推车，何况他不知道推车在哪。顾淮阳看了一眼两箱道具，有些局促地说：「只剩几步路了，我马上就搬回去。」话落，走过去拿石桌上的道具箱。

聂明远调整了一下姿态，靠在石桌边，顾淮阳一愣，抬头看向聂明远，发现他锐利地盯着自己，一时间又局促起来，聂明远说，「你去仓库拿推车过来。」

「我能搬过去……」

「去吧，那样轻松一点。」

看似温柔的言行却透出一股难以抵抗的强势，顾淮阳很难反驳聂明远的提议，可想起片场来来往往的人那麽多，不禁担忧地说，「道具放这没关系吗？」

「我帮你看管。」顾淮阳愕然地看着聂明远，看出他的眼底没有恶意，是真的想帮他，错觉吧，身居高位的男人愿意帮他，他疑惑地问，「你怎麽会来这？」

「我来片场看导演拍的进度，没想到会遇到你。」又看了一眼纸箱里的道具，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顾淮阳不知道karl跟聂明远通过电话，以为聂明远还不知道他来《暮江吟》剧组工作，慌忙跟聂明远说，「今天开始我在剧组做场务。」顿了顿，瞟了一眼破碎在地的瓷杯，非常紧张地说，「刚才、刚才是不小心。」第一天上班就打碎东西，还被聂明远逮个正着，不论怎麽解释都难以改变他粗心的事实。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聂明远的眼底是清泉般的笑意，「快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顾淮阳看着友好的聂明远，心里登时暖洋洋的，觉得他是一位好人，为了不让他在这里多等，不敢耽搁的跑向办公楼，又有些担忧地回过头，见聂明远站在原处，心里一慌，又两步并做三步的跑出很远。

初春的三月，聂明远看着顾淮阳的背影，他的身上蒙着淡淡的阳光，随着他矫健的步伐而跳跃着，宛如一头奔跑在森林里的野生猎豹，牢牢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其实刚到剧组大楼，就看到他抱着笨重的道具，往办公大楼走去，他情不自禁的走过来，觉得一次次的相遇，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因为接到karl的电话时很意外，没想到顾淮阳是程澈推荐的场务，karl在电话里说着自己的顾虑，各种各样的质疑，可他什麽都没听进去，只是惊诧，只是心不在焉，没想到顾淮阳会来到他的剧组，对此没有任何反感，更没有反对他来剧组做场务。只是，他会跟以往接触的人一样吗？聂明远不禁深思起来。

没给他思考太久，顾淮阳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手里多了推车跟扫帚，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逆光的阴影里只看到他的发丝及浓密的睫毛，看起来乾净而温暖。他弯腰抬起一箱道具，他下意识帮他，顾淮阳没来得及避开，指尖短暂的碰到他的脸，一股奇异的电流窜过他的身体，聂明远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淮阳。

顾淮阳困惑地仰起头，「怎麽了？」

金色的瞳眸在他的脸上流连了一转，似乎若有所思，半晌不着痕迹地敛回视线，「没事，你不将道具拿回仓库吗？」

「我将狼藉清扫乾净就回去。」

「这些有人会处理。」聂明远不以为然地说。

顾淮阳清扫着地上的瓷渣，「倘若没注意到会被瓷器紮到，我想清理一下。」

聂明远微微一愣，意外他是这麽细心的人，见顾淮阳拿起一块瓷器，苦恼地皱起眉，不由地问，「怎麽了？」

顾淮阳想了想，不好问聂明远，可实在想不出哪里有相似的瓷器，就鼓足勇气问聂明远，「你知道哪里有卖瓷杯吗？」他摔碎了七个瓷杯，得买新的赔剧组。

聂明远将知道的告诉他，「影视城似乎有。」

「那里的东西是给观光客。」顾淮阳微微地叹气，影视城里有商贩、餐馆、超市、酒店、专门去找不难找到相似的瓷器，但那是多是给观光客的纪念品，很贵。

聂明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般，说：「你去批发市场，道具多在那边买。」

顾淮阳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最後还是厚脸皮地问，「我没去过批发市场，你能将地址给我吗？」他发现自从遇到聂明远开始，他就不断的向他问这问那，而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聂明远八成觉得他是一个麻烦的人。

他也为此而不好意思，可除了聂明远，不知道要问谁，他刚来剧组第一天就弄碎东西，要被karl知道难保对他更加不满。可现在知道的是剧组的老板，一个掌握所有人生死大权的王者，比起被同事知道他弄碎东西不是更糟，一时间顾淮阳就像被海潮冲上岸的鱼类，面色苍白。

聂明远的眼底蕴含着笑意，没有责问他上班时发生的失误，只是看着他，「我告诉你，你给我什麽好处？」

好处？顾淮阳没想到他会这麽问，他觉得不是该为这样的理由而扣他工资，似乎跟以前接触过的上司很不同，反覆的斟酌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请你吃饭。」

聂明远轻笑一声，「你还当真了。」初次见面就看到他为工作那麽拼，这次见到他来剧组上班，尽管摔碎了剧组的东西，可他并没认为他是粗心的人。

「你帮了我，那是应该的。」顾淮阳看着聂明远。

聂明远的声音非常沈稳，「等你买好瓷杯很晚了，下次吧。」

「嗯，好的。」顾淮阳微笑着答应，觉得「下次吧」是一种变相的拒绝。毕竟能跟聂明远吃饭的多是明星名模，他这样的小屌丝没什麽资格，小屌丝要待在自己的圈子里，然而，任他没想到的是，很快就跟聂明远吃了一顿晚饭。

第10章

这天早上，剧组在洛阳城的乐坊拍摄，顾淮阳帮道具师布置好现场，又将瓷杯摆在梨花木的圆桌上，看到瓷杯想起那天去批发市场的场景，他跑到聂明远告诉他的市场，那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价格实惠，市里的很多店铺都往这里采购餐具，他很快在一家店里买到相同的瓷杯，隔天回到剧组就放回仓库。

道具多是现场清点完毕搬回仓库，没有人知道少了几个瓷杯，但顾淮阳仍然心虚，为这次的事在工作上变得愈加谨慎，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今天b组拍弟弟云轩以舞伎的身分出现在乐坊，扮演云轩的是新晋艺人陆衡。陆衡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拍过多部影视作品，现代剧为主，初次接拍古装剧的他，开拍时一直不在状态，重复几遍都没有改善，副导演不得不停下来，跟他讲一遍戏，陆衡才勉为其难的过了。

到了午时，顾淮阳帮厨师将饭菜分配好，拿给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跟演员，由於演员穿着戏服坐在休息区，到很容易将他们与工作人员区分。顾淮阳将盒饭递给陆衡，陆衡客气的向他道谢，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新来的吗？」

顾淮阳微笑地说，「我是顾淮阳，新来的场务。」

「我是陆衡，很高兴认识你。」陆衡也介绍自己，又看着顾淮阳，清秀的面容浮起一丝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顾淮阳的心咯噔了一下，「应该没有吧。」

「总觉得在哪见过，很像我电影学院的同学。」陆衡微微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渐渐的，眸光里闪烁着一抹无声的优越感。

顾淮阳淡淡一笑，「巧合吧。」又找了藉口离开，走到不远处时又回头看向陆衡，他清秀的面容宛如白瓷般光滑柔美，隐隐有些熟悉，依稀想起他似乎是电影学院的同学，只是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以前陆衡很普通，也很平凡，不叫陆衡这个艺名，以至於没认出当红的他是自己的同学，且认出了也无法打招呼。

剧组表面看是和谐的情景，其实等级制度分明，演员基本不跟场务、助理、跑龙套这样的角色说一句话，打交道的是导演、制片、灯光、化妆师这类人。

顾淮阳以前辗转很多剧组演跑龙套，见过的大牌足以写满一整页a4纸，可没能跟他们说一句话，演员本身稍有名气的就避讳跟跑龙套在一起，尤其是「背景简单」的小演员，哪怕穿着戏服要跟他们合影，也担心你用照片来炒知名度。

所以，认出陆衡是以前的同学，顾淮阳也没激动的跑去攀谈，他想陆衡也不想认识他，甚至想跟他保持距离。顾淮阳将演员的午餐分派好，就回休息室跟同事一起吃午饭，因为要赶着拍下午的戏，吃完饭就来到湖边，帮道具师布置场景。

下午的戏场景变换不多。主要讲乐坊的姑娘被客人侮辱了，要投河自尽，扮演云轩的陆衡舍身相救，为了不让自杀未遂的姑娘再受到责罚，云轩主动承担所有的责任，老鸨知道後，登时火冒三丈，惩罚他待湖里反省。

副导演让陆衡背一遍台词，开拍时让他走位，试着彩排一遍，几次彩排副导演都不满意，一直隐忍着怒气，耐心的将要呈现的角色告诉陆衡。「你扮演的是孤苦无依的弟弟云轩，被卖到东瀛的乐坊之後，老鸨除了想从你身上榨钱之外，不会在意你的想法，你是为了一个信念而活。」

「你要收起身上的锋芒，融入你所处的环境，但你本身是善良的，所以看到乐坊的青楼女子跳河自尽，你得像冲向战场的烈士一般救她。」

第11章

陆衡表示明白，副导演喊「a」，陆衡冲到湖边，跳下去时又犹豫了，一瞬间的犹豫让拍的前功尽弃，几次三番，副导演彻底怒了，大吼：「你犹豫什麽！」

「我有恐惧症，对水。」陆衡有些狼狈地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身为演员的他用这样的理由搪塞，顾淮阳也从整理道具的空档里抬起头，陆衡走过去跟副导演说，需要调整这场戏，删了营救的部分。

有时演员拍戏时会这样，看到这场戏对表演上有难度，而他有当场演不出的话，就想改剧本删剧情，或者将自身的问题告诉导演，让导演跟编剧沟通换别的情节。可剧本是在开拍前就写好的，有的演员自以为有名气，导演就控制不了他，但在编剧眼里剧本不是说改就改，任由导演跟演员自由变换情节，所以要改不容易。

副导演江岩知道改剧本的难度及後续的繁琐，也觉得陆衡不具资格改剧情，可直接让他别拍了回家是不可能的，他打电话给制片人karl让他处理一下。karl接到电话之後很意外，没想到陆衡拍几场戏就使性子，他是导演推荐的男配角，擅自换其他演员是不可能的，便走向聂明远的办公室，将片场的情况告诉他。

片场因陆衡停下来拍摄而处於低气压状态，副导演焦躁的坐在监视器前抽烟，泡在湖里的女演员林纱坐岸边等待，顾淮阳低头看着箱子里的道具，不知何时恢复正常拍摄，看陆衡的样子是不想拍落水的戏，而副导演的职权有限，既不能改动剧本，也不能改变拍摄方式，於是只能等制片人karl的通知。

漫长的半小时过去，片场响起一阵骚动，顾淮阳抬起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循声望去，看到从办公楼赶来的聂明远。他一身灰色的valento西装，笔挺的西装线条彰显着成熟男人的完美身躯，他应该知道片场发生的事，也知道陆衡要擅自改动剧本，但他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的怒气，无论何时他都像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有着无与伦比的耐性，跟随他的副导演也是这样的态度，遇事不会随便骂周围人发脾气，他走过去跟副导演沟通。

一时间气氛有所缓解。顾淮阳站在角落处等候再次开拍。陆衡看着与副导演沟通的聂明远，清秀的脸微微苍白，但想起不管发生什麽事，聂明远都不会换掉他的角色，不禁又得意起来，事不关己的等候改剧本。

最後，副导演依照聂明远的要求，不改动剧本，尊重编剧安排的故事情节，陆衡不愿拍的部分让替身完成，副导演跟聂明远说：「我现在让助理联系替身吗？」

聂明远的面色淡然如水，「没必要联系，现在有替身演员。」

「你有好的人选？」副导演看着聂明远，这部戏是时辰投资的，很大程度上聂明远有重要的决策权，因而他的意见比导演的还重要。

聂明远微微眯起金色的瞳眸，望向顾淮阳所在的方向，瞳孔的色泽变得幽深起来，「让顾淮阳替这场戏如何？」

副导演惊诧地瞪大眼，「可他不是演员！」见聂明远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又听聂明远说了自己的看法，凝重的神色豁然开朗，立即让助理叫顾淮阳过来。

顾淮阳很快的来到监视器前，「有什麽事吗？」

「剧本你看一下，替陆衡拍这场戏。」副导演说。

顾淮阳错愕地看着他，回神之後，连忙跟副导演说，「我是打杂的，应该找专业的演员过来。」

「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又有拍戏的经验，替陆衡拍这场戏，不会有没问题。」副导演的口气不容置疑，又将剧本递给他。

顾淮阳惶恐地看着递过来的剧本，又看向他身边的聂明远，聂明远微笑地说，「既然导演同意你来拍，你去换服装吧，这场戏不会特别难。」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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