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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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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重生作者:Ar18

第15节

“嘘……”韩竟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搂着夏炎的手臂稍微紧了紧,“嘘……睡觉。”

第二天要拍的镜头数量和复杂程度简直比第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韩竟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顶着一对熊猫眼去到片场,连化妆师看了都是一愣。

这样下去,很快他的化妆就可以简化不少了。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要过上将近50天,韩竟心里甚至感到一阵阵绝望。

本来还觉得陈曦跟何朗讲价时脸色太黑,现在看来,没再多要一点真是便宜了那小子。这简直是燃烧生命啊!

韩竟趁那可怜巴巴的15分钟吃饭时间,在手机里设了一个倒计时:距《终极密码》杀青还有48天。

嗯,熬过一天是一天。

他刚设置成功,就见导演助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和一把伞。

“韩哥,这是刚有个人来说要转交给你的东西。”

韩竟一眼就认出来那水壶和伞都是自己家里的,所以也能猜到送东西的是谁,于是谢过导演助理,收了东西,打开水壶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壶香浓的奶茶。

也不知夏炎怎么想起煮这个。

他正美着,就见夏炎的微信发了过来:“剧组不让进去探班,我把东西交给何导助理了。预报晚上有雨,你看看情况,如果下得太大就别折腾,就近找个宾馆住。煮了奶茶给你,没时间吃东西的话,趁转场的时候喝一点。”

几句话让韩竟心里暖得不行,眼眶甚至有些发热。他捧着手机美了半天,才给夏炎回了一个“嗯,好”。

有了夏炎这几句话,韩竟下午的戏拍得异常起劲。很多复杂的细微表演都入木三分,连着好几条没出一点纰漏,连何朗脸上那种严肃的凝重感都减轻了不少。

饶是韩竟超常发挥抢先了进度,这天也拍到了半夜11点多才收工。夜里果然下起了雨,但秋雨势头总归不如夏季,还不至于到回不了家的程度。韩竟忙了一天,现在一心就只想早点见到夏炎。

有人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自己——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这次到家比昨天早了一点,夏炎还没睡,便跑出来开门,帮韩竟拿了换的鞋又把雨伞撑到厨房里,再跑回来在韩竟嘴唇上吻了一下。

“有没有那种你是在外面辛苦赚钱养家的丈夫,而我是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小妻子的即视感?”夏炎欢快地说道。

“噗……”韩竟禁不住轻笑起来,“你会用我养你?”

夏炎眨眨眼睛,手在胸前胡乱比划了两下,“不是养我,是养家,嗯这两个概念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将来——也许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很多gay都是这么做的,我知道现在很难想象,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呐……养孩子一定超级费劲吧?小婴儿什么都不会说,就只会哭,大人怎么知道他是想要什么呢……”

韩竟哈哈大笑,一把把夏炎拥进怀里。

“你以为领养这么容易,你想养就可以养么?现在多少夫妻排队排两三年都排不到。何况按收养法的规定,收养人最少要年满30周岁,就算以我的名义收养,也还得再等5年。到时候的情况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夏炎撇撇嘴,不满地更正道:“你是6月的生日,现在都11月了,所以是4年零7个月。4年而已,哪有什么长的?我大学毕业应该还会去读个研吧,到时刚好研究生也读完了,领养一个孩子不是正好?”

韩竟本来没往那边想,听夏炎这么说,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四年的时间哪里称得上短呢?夏炎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度过了4个四年而已。整整四年,他们的这段感情,对于夏炎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讲,尤其还是同性,变数不是太多了吗?

比如他的家族也许会强行介入,为他选择更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比如他也许会遇到自己更喜欢的人,会发现比起韩竟,还有其他人对他更好,更适合他,更能理解他。

又或者,他仅仅是在这四年里,慢慢消磨掉了这份感情,看清了这种生活有多无趣,看清了韩竟这个人有多无趣。

韩竟敛了笑意,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问道:“——你觉得四年之后咱俩还会在一起?还跟现在一样?”

“当然啦,”夏炎不假思索地说道,“只要你不赶我走,四十年以后也会在一起,四年算什么呀?……啊不对,就算你想赶我走也没那么容易,我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韩竟一愣,抱着夏炎的手臂更紧了一点,轻吻上他的额角。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他现在觉得,有夏炎这句话,这就够了。

————————

韩竟还真有了种在外面赚钱养家的微妙的自豪感。虽然“忙完一整天在下班的时候给爱人打个电话说‘老婆我今天想吃年糕火锅’”这种计划,因为他根本没机会在晚饭的时间回家,而一次都没有实施。但夏炎每天发来问候的短信,隔三差五来片场探班送点吃的喝的,以及晚上回家的亲切迎接,已经让韩竟美得冒泡了。

得说人的精神状态会有种非常神奇的作用力。韩竟心里舒坦,竟然连拍戏也进行得顺利了不少,常常是超常发挥,而在习惯了这种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节奏之后,疲劳感也变得可以接受了。因为心里惦记着想在夏炎睡觉之前回家,韩竟的干劲总是格外足,连带着其他人也受到他的影响,剧组一直超高效运作,除非遇到难度特别大的镜头,一般都能在晚上11点之前收工。

等到距《终极密码》杀青还有40天那天晚上,韩竟刚洗完澡爬上床,夏炎正抱着枕头玩手机。

“韩竟……我们今天抽签,抽到初赛第二场,下下周五,我看日历是19号,你能来吗?”夏炎有些担忧地皱着眉望韩竟,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一整天,比赛是晚上7点半才开始,我们排在当天第3位,你差不多9点过来也能看到。”

韩竟才反应过来是说话剧比赛的事情。这场话剧好歹也有他一部分心血呢,最终公演他当然也是想去看的。可按现在剧组这要疯的架势,要腾出这么一个晚上,想想也真是不太容易。

韩竟想了一会还是觉得希望渺茫,只好说道:“我问问何导,看他怎么安排,不过感觉希望不是很大。”

跟夏炎在一起的事情不好直说,第二天韩竟就只跟何朗说了家里有事,希望能尽量空出19号的晚上。何朗本已经因为太过紧密的日程对韩竟心坏歉意,这次又是“家里有事”这种听起来异常郑重而隐晦的说法,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只满口答应下来。

到了19号,韩竟才正经发现何朗这人还是很够朋友的。当天有他的戏只排在上午和下午,晚上则是把在相同场景中零零碎碎的不多几场没有他的戏集中起来,并不需要他在场。当天一切都格外顺利,到晚上5点他就已经搞定自己的部分,可以走了。

韩竟跟何朗打了招呼,来到夏炎学校的时候才6点多点。他拿着夏炎给他的工作证直接进到大礼堂里面,正好看到夏炎他们的彩排。

每一组的彩排时间只有15分钟,还要定布景试灯光和麦克,没有时间把全剧都演一遍。夏炎他们就只大概过了一下后半段从父子对峙到结尾的部分,韩竟在台下看着,觉得舞台效果已经非常好。看到最后父亲黯然离去的样子,也觉得沈鹏的表演相当动人,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夏炎正在控制室给灯光师和音响师确认灯光和音效的编排,到彩排完了才发现韩竟。他大喜过望,剧场里人来人往的又不好太明目张胆,直把韩竟拉到后台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狠狠亲了一口。

“高富贵同学,你是负责后勤的,既然来了就快来帮忙搬东西吧。咱们道具都在一楼大厅里,得搬到二楼来。”

呃……

韩竟抬起手慢慢揉了揉眉心。

怎么好像每一次拿到夏炎给的工作证,都要被指使去搬东西呢……

学校的话剧比赛是在礼堂二楼的小厅进行,从一楼存放道具的地方走过来,妥妥要走5分钟以上,而且路上还有一段楼梯非常狭窄。韩竟搬着夏炎不知从那借来的死沉的实木五屉柜,笨重地爬着那段窄小的楼梯,心里几乎为自己没有在何朗那磨蹭到9点再来感到有些后悔。

好在这回道具里面就这一个大件,其他的都很好拿,总归是比上次被周礼折腾着来回搬桌子轻松了不少。

小厅舞台和观众席装修得很气派,但后台很狭窄,只有舞台右侧有两个很小的准备室,候场区也不大,满满堆着所有参赛剧组的道具。因为准备室根本装不下所有人,演员在上一个节目开始之后才允许来后台候场,其他时间是可以到看台上的选手区观看比赛的。

韩竟好不容易搬完了东西,跟场务交代好摆台的布局和顺序,才跟夏炎组的同学在后台照了一面。饰演女儿的那个女生见到韩竟也非常高兴,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对方先说道:“你来了真好,咱们人总算齐了,高……嗯?韩竟?”

她歪歪头,盯着韩竟的脸仔细看了半天,“你就是韩竟吧?就是演《终极密码》那个?我前一阵看到你们发的定妆照……”

韩竟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从片场回来只想着早点赶到都没顾得上卸妆,虽然换了衣服,可这一脸胡子和头顶的乱发实在太扎眼了,只要看过之前罗未的定妆照,十有八九都能认出来。

女生又扭头去看夏炎,显然是也想起韩竟跟夏炎一起拍过《江湖》的事情。夏炎愣了一会,有些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

“这边灯太黑你看错了吧,我跟韩竟一起拍了几个月的戏,韩竟长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他俩也不是很像啊。而且韩竟现在拍《终极密码》正在山里呢,手机都没信号,我给他发个短信得过2天才能回,哪有工夫来咱们这……原来你喜欢韩竟啊?我可以帮你要签名啊,以我俩的交情这点事还不成问题。”

韩竟瞥了夏炎一眼,心道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能力真是又长进不少。

女生将信将疑,还想再问什么,正好这时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场务来后台清场,这才没问成。夏炎拉着韩竟走在最后面,等一进到黑灯瞎火的看台就脚底抹油一路开溜,一直走到看台最后一排找了两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你说她能买账么?啊啊她要是真认出你就是韩竟本人该怎么办呢?……我觉得你最好先卸个妆把头发梳一梳,免得等下再被她找到机会仔细看……不对,你最好别再让她看见,你就躲在这吧,等下到我们演你也别跟着去后台了。”夏炎紧紧攥着韩竟的手,急吼吼地小声嘀咕道。

韩竟摇头,“她刚才已经见到我了,我现在再去梳头或者直接消失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道具刚才怎么放的只有我最清楚,等下我还是得上去盯一下。当时用假名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要往组委会上面报嘛,现在她要是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吧,就说我是来帮你忙的,其实也没什么。”

夏炎想了想,又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俩,便飞快地往韩竟脸上亲了一下。

“我觉得还是别让她找到跟你说话的机会比较好……你先在这呆一会,我得到前面去看看他们,等上台之前我来叫你。”

韩竟点头说好,看着夏炎猫着腰跑走了。

夏炎一组是第三个上场。前两组比赛的选手都是四五十分钟的多幕剧,韩竟一眼就能看出是原创剧本。虽然过了一把自己编剧的瘾,但从结构安排和剧情张力上面,比起剧作家所写的成熟剧本都还差得远,因此演出效果并不理想。

等到第二组快演完的时候,夏炎又猫着腰跑过来叫他。韩竟到后台正赶上第二组同学谢幕,场务上去撤台。第二组的剧演的是一位指挥家晚年的故事,而末尾处描绘了他在空无一位演奏家的剧场中登台指挥的场面,所以布景用到了很多钢制的谱架。韩竟刚走到候场区,就见一位场务双手提着四个谱架从台上下来。

那种谱架颇大,一人一次拿两个已经比较勉强。场务一心图快一次拿了四个,走路就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到候场区的时候,竟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跤。

夏炎离得最近,连忙就去扶,结果捞到了人没捞到谱架,四个谱架哐啷啷啷啷倒了一地,其中一个还正砸在沈鹏手臂。

“啊啊——”沈鹏惨叫了一声,抬手去看,就见手背上面不知是被谱架上什么锋利的部件,划出了一道六七公分的口子,正在血流不止。

第75章公演2

沈鹏嘴唇微微发抖,转眼之间脸色已经煞白一片,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手紧紧按着伤口,可没过两秒鲜血已经从手指缝里面涌出来,一滴一滴落了一地。

周围连工作人员在内都是学生,就参加一个话剧比赛,哪想过会遇上这阵仗,一时间也都傻了眼。还是韩竟最先反应过来,到准备室找了化妆用的棉花按在沈鹏伤口上。但是沈鹏大概是伤了血管,几张化妆棉垫上去,不一会就被鲜红的血液浸了个透。

韩竟见这血根本止不住,额头上汗水也下来了,转头就朝那场务喊道:“剧场里面有医务室吗?!”场务刚也差点摔倒这阵还没缓过神来,又结结实实被这场面吓坏了,就像压根没听见韩竟的话。韩竟狠狠地又问了一次,他才反应过来,支吾道:“没……”

夏炎先冷静下来,也连忙拿了化妆棉过来帮忙处理伤口。韩竟摇头道:“这不行,他这血止不住,必须去包扎。医务室在哪?”

“这里没有,得去校医院。不然我跟他过去?”夏炎也急得一头汗,说着就拉沈鹏往外走。

这时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有个穿着看起来像是负责人模样的人拨开人群走进来,拉住他们,看了看沈鹏的伤势,对夏炎说道:“校医院太远了,现在不应该让他活动,我已经打电话请医生来出诊,10分钟以内就能过来。我们部有医学部的同学,等下先给他紧急处理一下。”

他转头朝周围高声喊道:“都让一让,别围在这里,学生会的回到岗位上管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休息室先腾出来。”说完又回过头来拍了拍沈鹏的肩,“你别紧张,放松心情,伤口我看了,不严重,啥事没有。”

那人挥散了围观的人群,让两个医学部的女生带沈鹏去休息室包扎了,才抹了把汗,转头对着夏炎。

“比赛还得继续,你们怎么办?估计他这包扎至少要半个小时,要是后面还有别人我就让他们先演了,但你们就是最后一个,让观众和评委一直等半小时肯定行不通……”

夏炎刚一心惦记沈鹏的状况,经过这人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还得比赛,一时也为难起来。“……那怎么办?可不可以改到别的时间?”

那人面露难色,“初赛抽签分组三进一,要是你们换到别的场次,整个赛制都得变,而且后面队伍报的剧目时长都很长,想让你们再加进去也不太可能……我也很抱歉,不过你们还有替补的演员吗?没有的话恐怕就只能弃权了。”

夏炎垂下视线,显得有些失落,默默想了半晌,终于向韩竟投来求救一般的视线:“高……”

他只吐出这一个字,便把那名字后三分之二咽了回去,又犹豫了一会,才微微动了动嘴唇。韩竟看得出来,那两片薄唇所拼出的是“韩竟”两个字。

“……你能演吗?我不知道这样问好不好,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顶一下?排了那么多次,我实在舍不得还没演就直接弃权……”夏炎说着微微低下头去,视线也别向一边。

韩竟可以理解夏炎的心情。对导演来说,一部戏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凝聚了无数的心血和期冀。何况这还是夏炎所导的第一部戏,对他而言更是意义重大。要说在最后关头不能公演,就相当于心爱的孩子夭折,那种遗憾和难过是语言难以形容的。

但韩竟其一不是k大学生,其二是专业的演员,其三又是公众人物,亲身参加这种k大的业余话剧比赛,是不是符合赛会规定算不算以大欺小暂且不提,如果被人认出来,很可能会给他带来无端的风波。他跟夏炎的关系,之前无论对公众还是身边的好友都瞒得滴水不漏,可这次以后会怎样,很可能也无法预测了。

韩竟想了一会,又抬头环顾了一遍周围同组的同学,慢慢走到夏炎面前。

“不过我得先洗洗手,能带我去一下洗手间吗?”韩竟瞄了眼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朝夏炎微笑起来。

夏炎难以置信一般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深吸了口气,对那位负责人说话的时候,因为高兴过头,声音听起来有点飘:“那就……先照常开始吧,我带他去洗一下手。剧演到一半才到他上场,不会耽误。”

“好。”那人点点头,指挥场务摆台,麦克灯光就位。

说是到一半才上场,可《父归》这剧全演完也就二十来分钟,给韩竟准备的时间非常少。夏炎拉着韩竟去洗手间,还是趁没人的时候,凶狠而简短地吻了一下。

“谢谢你,韩竟。谢谢。”夏炎一把抱住韩竟,头埋在他肩膀,这样说道。

“我早说过了,有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你的。”韩竟手上全是血,也不能抱夏炎,只好张着双手,笑着说。

“嗯,谢谢你。”夏炎点点头,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微有些发哽。

他只这样停留了两三秒钟,就果断放开了韩竟,往韩竟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快洗手快洗手,台词能背下来吗来我跟你对一下?还有妆也得补一补,你这造型倒是不错不用动也行,沈鹏的戏服上面不知道沾没沾上血……我跟你说,你也别当话剧这东西有什么难的,跟电影比起来说白了就一点不同,就是要夸张,你就把平时的表演夸张120倍准没错。唉你快点洗啊要没时间了,就从你登场之前开始吧,‘年轻的时候我也恨他,现在上了年纪,不知怎的心就软下来了。’”

呃……

韩竟就这么被夏炎推着赶着一路一边对台词一边洗了手补了装换了衣服,等回到台侧工作人员刚给他别好了麦克,就听台上母亲说了那句“年轻的时候我也恨他,现在上了年纪……不知怎的心就软下来了”。

他沉了口气,眼睛仍看着夏炎,用比较轻的声音喊道:“请问有人吗?”

后台有麦克开启的时候其他人是不能说话的,夏炎紧皱着眉一脸急切,朝韩竟比划了几个动作极快又极度复杂的手势,看得韩竟一头雾水,只能微笑。

夏炎比划得正欢呢,便听台上小女儿问了一句:“谁呀?”

韩竟停顿了一下,还是朝夏炎笑着,换了种试探的口气:“……阿贵在吗?”

台上母亲已经跑到这一侧的台口,兴奋地说:“在呀!”

韩竟又应了一句,声音中有明晃晃的亲切和欣喜,也带着些疑问和心虚:“你是阿贵?”

“啊,是你!你真是大变了啊!”母亲的语气格外惊喜,这样说道。

一边夏炎还在拼命比划着,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为韩竟理解能力太差而感到气急败坏。他恨恨地指了指台上,又指了指韩竟,然后两手又开始乱七八糟地画圈。

韩竟无奈地笑着,对夏炎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沉了声音又是故作轻松那般说道:“咳……大家都健康地活着就好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吧?”

“长大了,长大了,都是很体面的大人了。上来见见吧。”母亲似乎体会不到父亲心中那种无颜面对家人的挣扎,无比热情地发出邀请。

眼看就要登场,夏炎也没时间再做更多的舞台指导了,只好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放在胸前晃了晃,做了个口型:“加油”。

韩竟不由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弯得更高了几度,拍了拍夏炎肩膀。他放轻声音,用仿佛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我能上去吗?”

“那还用问嘛!”母亲热情不减,毫不犹豫地答道。

韩竟最后握着夏炎的肩膀,手指稍微紧了一下,像传递给他一些力量,也用口型对他说道:“放心。”

他转身登台,脸上面对着夏炎时那种宠溺而开怀的笑容在一瞬间全部退尽,变成一种忧愁而强颜欢笑的表情。只迈出一步,身体就像在这一步之中苍老了几十年,腰背极不自然佝偻着,像是早已驼背,却想要勉强直起来。似乎由于仍难以相信自己能够回到家中,连脚步都显得不稳。

夏炎怔怔地盯着韩竟的背影,之前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搞得极度糟乱而紧绷的心境,倒在一瞬间平静下来,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第76章公演3

韩竟的表演经验虽然不少,但确实从来没演过话剧。之前对话剧的一切理解都是纸上谈兵,正式登上剧场的舞台这还是首次。

他到台上第一个感觉就是——灯光真的太强了。

拍摄电影时为了追求真实感,灯光通常都是尽量模拟自然光,几乎不会用到这种强光。大功率的面光从斜上方打下来,烤得他脸颊一阵阵发热。

是人猛然置身这种强光之中都会不自在,何况他根本对这部剧也没练习过几次,台词都没记熟,现在还要勉强表演。韩竟听到次子那句“是爸爸吗?我是新二郎”,便艰涩地笑了一下,停顿了半晌才迟缓地答道:“啊对对,新二郎,已经长成棒小伙子了嘛……我走时你还是个站都站不稳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小女儿抢着说道:“爸爸!我是阿胤。”

韩竟转过脸来,饰演小女儿的女孩子正怔怔地看着他,念台词的语气虽然轻快,眼神却满是困惑和询问。

韩竟张了张口,并没说出话来,头脑中猛地飘过跟夏炎躲在看台最后排的那个吻,飘过他们在洗手间的拥抱,和上台之前夏炎那一连串含义不明的手势。

——跟电影比起来说白了就一点不同,就是要夸张,你就把平时的表演夸张120倍准没错。

那时韩竟心中所想的,其实是与台上正在演的剧完全无关的事情——120倍,他是认真的吗?怎么可能算得这么精确呢……

韩竟慢慢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小女儿的脸,却在碰触到她皮肤的时候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动跪坐着的身体向后缩了半寸。他愣了一会,而后僵硬地干笑了两声,“我听说过生了个女儿,看看,长得多秀气啊!”

……对了,这是话剧。

他离看台那么远,一切的细微表演观众都是看不到的。无论他笑得多艰涩,眉头皱得多紧,嘴唇动得多艰难,被那么强的白光一打,在观众看来,可能都只是一张白板。

“俗话说孩子无父也能成人。这话一点儿不假,哈哈哈哈……”韩竟高声大笑着,甚至用手拍了两下大腿,在见到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笑之后,又尴尬地猛然止住了笑,发出一声抽气般怪异的声音。

舞台表演中,他要把自己的见解准确传达给观众,唯有通过夸张的台词和肢体语言。

而既然答应了夏炎,他就要把这一切做好,不会有丝毫偷工减料。

韩竟慢慢冷静下来,也逐渐适应了炙烤的灯光,虽然心里对舞台表演究竟应该演到什么程度还是没个拿捏,但直觉“120倍”该是个很大的数字,也就尽量用最夸张的肢体动作。他演了这么多年戏,倒不会有放不开的感觉,只是自己心里也觉得搞笑——要是有位电影导演在场,大概要觉得他这种表演简直是在撒泼打滚了吧。

后面与长子的对峙韩竟之前已经与夏炎对过一次,这次多少也有些参照,便把所有的台词音量都提高两度,动作也演得异常激烈。他站在杨放对面,能够明显感觉到杨放被自己这疯魔一般的气势压住了。好在杨放多少是有些表演功底的,也很快调整过来,将两人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推向更高的水平。

直到韩竟被声声质问逼得败退下来,起身欲走,次子又追上来拉他:“您身上带钱了吗?不是还没吃晚饭么?”

韩竟眼中一片茫然,按住次子的手背,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重重地拂去对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台侧走去,连着几步脚下不稳,终于绊了一跤。

次子赶忙又赶上来扶。韩竟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腿上吃不住劲,竟然再次跌倒,便干脆坐在地上,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腿两下。

第二次的跌倒和自弃地捶打自己的腿的动作,之前夏炎导戏时从没有提过,都是韩竟的即兴表演。饰演次子的男生先是一愣,之后像是也被韩竟带入了当时的场景之中,急得猛地跪在韩竟腿边,来拉他的手:“父亲!您别这样……”

韩竟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我命中注定是个要死在街头的人,还要家干什么呢?……我本不应该再进这个家门,因为上了年纪,又浑身是病,不知不觉地就走回家里来了。我回到这条街上,今天已经第三天。一到晚上,我就站在家门口,可是总觉得门坎太高,没有勇气进来……现在看来,还是不该进来啊。腰无分文地跑回家来,谁看得起……”他嗤笑了两声,负气似的推开次子扶着他的手,自己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来。

“我啊……从五十岁就开始想家,想攒个一两千块钱带回来,给你们赔礼道歉,不想到老了也没干成一件像样的事情,这点心愿也没……”韩竟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起来,回头望了母亲一眼,换成开朗明快的语气,抬高声音说道:“唉,算了算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愁没地方扔掉么!”

韩竟说罢,还是以那种格外苍老而吃力的动作走下了台,台上几个人继续将最后外出寻找父亲的尾声部分表演完毕,之后黑灯落幕。观众席上沉默了好久,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夏炎在控制室盯着灯光和音效,等落幕之后就飞快地跑到后台,看着自己的队员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最终只是紧紧拥抱了每一个人。而最后轮到韩竟的时候,韩竟本以为他会抱上来,还在想应该怎么办,结果夏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台口灯光很暗,台上灭了灯就更是如此,到这时韩竟才借着拐角后面一点微弱的光看清楚——夏炎竟然满脸都是泪。

他再去看别人,才发现别人也在哭,演小女儿的那个女生甚至蹲下身去,小声呜咽着。连杨放都仰起头来,用手擦拭着眼角。

韩竟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找了纸巾一一递给他们。

1分钟之后,舞台和看台的灯光都再次亮起,主持人邀请所有演员回到台上,进行评委点评和颁奖。韩竟本想就躲在后台不再上台了,没想工作人员几番过来催促,只好上台靠着最边上,挑了个偏僻不容易被看到的角落站着。

初赛每场只邀请两个评委,据夏炎说都是演艺界学院派小有名气的人士,韩竟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希望也没人能认出他来。他刚站好,就听一位评委开始了点评。

“感谢同学们的精彩演出。关于今天这场比赛,我想说两点,这也是对我对等一下会公布的你们的分数的一个解释。整体来讲,我个人是比较欣赏第三组的。第一是导演的问题。虽然三组交上来的名单上面都列了导演,尤其第一组还有三位导演,但比较可惜的是,我在前两组同学的剧里面,并没有看到有很多导演的痕迹。倒是第三组的表演,从舞台的布景设计到演员的走位和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出导演的工夫做的是很细的。这也就使这个故事能够以一种很协调的方式展现在这个舞台上,使观众能够更轻松地接受。”

评委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我今年是第三次给咱们话剧大赛来当评委了,确实很少见到会有参赛队伍专门设一位导演,不兼任任何剧中角色。我们初赛单人奖项只评本场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男女配角,不过,如果有一个最佳导演奖的话,我是希望能够颁给你的——夏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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