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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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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重生作者:Ar18

第35节

当天夏炎破天荒回来得很早,韩竟正捧着电脑,把邮件里的图片下载下来。

“上午那女孩子采访好像没什么经验,照片拍得还真不错,你来看看,要不要挑几张好的洗出来?”

韩竟说过要帮夏炎照毕业照,可夏炎一直顾不上,专程抽时间照相更是不可能。这次趁着接受采访的机会,韩竟特意请那位记者多照了几张,都是夏炎的单人照,虽然背景单调了点,至少算是补了没照毕业照的遗憾。

夏炎没看那照片,只是在韩竟身边坐下来,有些疲惫地拢了拢头发。

“你不是一直不想出柜么?还说担心给我造成困扰,这通稿发出来,会困扰的人是你吧?要你做这些,我太过意不去了……”

韩竟转过头来,认真看了夏炎一会,轻松地说道:“咱俩之间,哪还用得着说这些。”

夏炎低头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谢谢。”

韩竟望望天,又道:“这些也不用说的。”

————————

信誉作为无形资产中极其重要的一项,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很多时候却能对企业的生存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自从韩竟那条天然广告打出去之后,星耀的经营竟然明显见到了起色,从单纯的勉强维持开始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当前国内市场瀚宇大幅扩张,星耀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夏炎行事果断,砍了不少赚不到钱的小项目,只留下几个精品,另一方面则借助总公司在美国积累的关系,转而发展海外合作。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包括公司高层和社会公众,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夏霖的决断。

韩竟知道,夏炎这边玩得越大,对手就越按捺不住。因为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下手,小斯的人已经将那家私立医院里里外外严密监控了几个月。那医院本就是周礼死党家的产业,方便他们动作,员工的底细也摸得比较清。

谁也没想到的是,对手最后倒是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盗用他人通行权限,潜入医院直接动手。大概是因为之前的车祸出了岔子,这次必须确保夏霖不会再活过来。据小斯后来说,从那人出现在监控里,前后整个过程一共就45秒。如果不是他们兄弟都是个中好手,即便对方这么明目张胆地进来杀人,快成这样还真未必抓得住。

总之最终有惊无险,活捉了那个杀手,假扮夏霖的女孩也没受什么伤。

电视上常演那种一旦任务失败,为了保守秘密吞药自杀的桥段,其实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现实中道上人大多反而更加惜命,何况来的这位显然是真有两下子,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失手。只是这回偏偏撞上了陈家,也只能认栽。

只要人还活着,开不开口可就由不得他了。而且这大数据的时代,很多事情本来也不用他开口。既然是干这行的,公安系统上肯定留有案底,是谁叫啥干过什么好事,请位系统内的朋友一查便知。

这事韩竟本来没有告诉周礼,也不知他是从谁那得到了消息,直接就杀到夏炎家来,进门满眼血红,一把扯住韩竟的衣领子,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低吼:“韩竟,是兄弟你就让我见他一面,我保证不杀了他——”

韩竟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到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直接顺着他头上浇下去。这会虽然是大夏天,这么一下子还是把周大少冻了个结实,缩着脖子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再睁眼时那股戾气褪了不少,只剩下极深极深的落寞,鲜红的眼配上一脸水珠,倒像大哭过一场。

“醒醒吧,你真去了还不知道谁杀谁呢,人家可是专业的。”韩竟递上毛巾,打了个手势请他进屋,又拿了拖把把地上的水擦干净。“何况,现在想要他死的可不只咱们的人……”

周礼怔怔地接了毛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朝屋里走去。夏炎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周礼过来正好翻完了,便把那几页纸交到他手上。

“小斯托人查的,现在公安上网的跟他有关的案子。我们都小瞧了那个人,这么看来,他身上的人命债还真不少。”

夏炎深吸了口气,双手在额头上轻揉了揉,“可惜这都算不上是证据,现在人是被我们抓住了,就是没办法证明幕后跟那个人有关系。”

周礼草草翻了翻,见有水滴到纸页上,才想起来擦头发,“这里有几个人原本就跟瀚宇有业务往来吧,估计是被灭口了。我回去查查他们公司,看能不能挖出别的黑料来……”

夏炎点点头,没再说话。

那晚夏炎又在夏霖病床前跪了一夜,一直轻轻捧着她的手贴在额头,就如祈祷一般。

因为担心再出变故,小斯的人仍是严密监控着医院。夏霖病房的隔壁就被临时改作监控室兼休息室,韩竟也在那守了一宿。

天蒙蒙亮的时候,夏炎极慢极慢地从夏霖病房里退出来。他站在门口望着夏霖安宁的睡颜,又依依不舍地停留了一会,才终于关上了病房的门,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姐姐休息。

韩竟跟小斯都没睡,就连忙去给夏炎开门。夏炎进到屋里,只是倚着门框站着,疲惫地说:“给他点钱,问问他想要多少。”

这话没头没尾,韩竟跟小斯一时都没听懂。夏炎沉默一会,又道:“不管他开没开口,这次出了这种事,道上已经容不下他了吧,那个人也不会放过他的。给他些钱送他去国外,问问他要多少,不太离谱的话,我这里会尽量满足。”

夏炎大半张脸沉在阴影里,漆黑的眸子冷得就如一潭死水。

“另外……跟医生说拔管吧。”他张了张口,无声地长叹了口气,缓慢而痛苦地蹲下身,双手环住膝盖,淡淡说道。

“怪我这弟弟不争气,让她人都去了,还要为我操心这么久……”

第192章葬礼

对外公布夏霖因病情恶化去世,并没有如夏炎所想象的,引起那么大的逆风。大概舆论的风头早已经过去,稳健的经营政策也让多数股东重拾了对星耀的信心。而几个月以来夏炎踏实果敢的行事作风,也确确实实地在公司内部赢得了一些人望。

夏炎仍是一位董事一位董事地拜访过去,可喜的是这一次阻力比之前更小了许多。最终董事会高票决议通过,短期之内仍由夏炎代行执行总裁职务。

夏家是从清朝一脉相承的大家族,祖籍在江苏扬州。虽然几代之前举家移民美国,现在已经没有人住在老家了,但扬州一带仍留有夏家的祠堂和祖坟,宗族之中有人去世,都是将遗骨带回国内,入祖坟安葬。

夏霖是女性,膝下又无子女,按例是不能入族谱的。但这件事上夏炎态度尤其强硬。夏韬死后他就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子,如今重权在握,展现的手腕又让人刮目相看。要说分家的人原来还拿他当个不顶用的小包子,现在这会心里就多少都多了些忌惮,不愿明着与他作对,所以到最后也就妥协了。

公司这边走不开人,将遗体运到扬州再入殓也不现实。权衡之下,葬礼还是定在帝都举行。仪式的规格并不隆重,甚至以夏家的身家来说,还有些过于简洁朴素的味道。只是按夏炎的意思,全程都依了最严格的中国传统葬俗规制。夏炎身为弟弟,本来不用戴孝,但他仍破格为姐姐戴了重孝。

中国老话讲白发人不送黑发人,按葬俗传统,长辈是不能出席小辈葬礼的。夏耀荣本想尽量申请回来一趟,尽管涉及刑案,得到出境许可的机会非常渺茫。夏炎与他通电话的时候,便是拿这规矩挡了回去,只叫他一心处理好眼前的事,把官司赢下来,就算是姐姐本人,也不会愿意看到父亲为了自己来回奔波。

可这样一来,夏霖葬礼上的遗属,其实就只剩了夏炎一个人。

夏霖本人是很单纯的商人,私人作风相当低调,只有在接手星耀这半年,才接触了一点影视圈,个人的交际仍是集中在商业这个圈子里。葬礼当天到场的大概有200多人,大多是国际知名的富豪,或是合作企业的老总亲自前来,还有一些不在国内的,甚至专门抽空排出来帝都的行程。夏炎身披麻衣跪在灵堂一侧,向每一位上前致哀的人极尽郑重地叩拜还礼。

在场都是商界大佬,像韩竟周礼这样的小辈就排不上号了。韩竟只是以合作艺人的身份前来参加,他跟陈曦站在很后面的地方,几乎看不见跪在灵堂最前面的那人的身影。让周礼意外的是周东越竟然也来了,脸上挂着他一贯的平淡,也看不出是真的来哀悼的,还是来耀武扬威的。周礼本就不是跟他一道前来,最后还是跟韩竟他们站在了一起。

仪式进行得很慢,人群中一片肃穆寂静,只能隐隐听到灵堂前面传来低声的交谈。离得太远,韩竟还能从中辨认夏炎彬彬有礼的嗓音,但听不清对话的内容。

直到过了大半,前面的人渐渐稀疏起来,韩竟才在几排身影之间,又看见夏炎的样子。青年跪在那里,神色平静而凝重,并没有哭过的痕迹,对来宾的问候都礼貌地应答周全。他的腰背一丝不苟挺得笔直,从葬礼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仍没有一点怠慢。

韩竟远远地望着夏炎看了一会,直到陈曦在底下拽了拽他的袖子,才转过视线,去看正在夏霖遗像之前敬礼的人,心里猛地就是“咯噔”一声。

夏奕!

虽然那人正背对着他,但仅从那背影也足以认出来,就是夏奕绝不会错。等到他行完了礼,转过身来面对遗属,韩竟就远远看到了那张脸,上面挂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悲伤。

他怎么还有脸来?!——韩竟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迈步就想往前走,结果被周礼掐着手腕死死拉住。周礼手劲使得那么大,好像直要将他腕骨捏碎。

一声痛哼被韩竟咬碎在喉咙里,他红着眼狠狠回过头来,就见周礼微低着头,抬眼看他的眼神无比凶狠,全身都因为压抑不住的愤怒而不停发抖。

“韩竟——”周礼呼吸有些粗重,牙齿因为剧烈的颤抖不停撞在一起,让他的口齿含混不清。

“韩竟……今天这场合,你要是敢填一点乱,惹一点事,让她走得不体面……我要你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人僵持了一会,周礼才极慢极慢地松开拉着韩竟的手。韩竟整个小臂都疼得发木,呲着牙吸了口凉气,抬手轻轻揉着,又转头去看夏炎。夏炎只是跟面对所有人时一样,对着夏奕深深拜下去,感谢他的到来。

“小炎……”韩竟的距离已经能够大致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听见夏奕略显艰难地开口,语气沉重,“最近这么多事,辛苦你了……我想对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跟夏家关系怎样,我永远都是你哥……你要是累了,撑不住了,就到哥这来,啊?”

这话无耻的程度让韩竟几乎把牙齿咬碎。周礼的手又搭在他手臂上,大约是怕他做蠢事。他拍了拍周礼手背,转头就见周礼死死盯着夏奕,像要把他盯出血来,显然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冲动,没有冲上去揍那家伙两拳。

然而远处的夏炎却神色如常,甚至还浅淡地微笑了一下。

“感谢关心,我很好,”

他平静地答道,停顿了一会,又补了一句:“而且,以后还会更好的。”

那时夏炎抬头直视着夏奕的眼睛,眼神显得无比明亮坦荡。

韩竟看着那双眼中温暖的色调,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他才低下头,只觉眼眶一阵阵发热。

葬礼在肃穆的秩序中继续着,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韩竟。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白菊放到夏霖灵位前,退后两步深鞠一躬,接着转过来,也对夏炎鞠躬行礼。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只道:“请节哀。”

夏炎沉默地还了礼,只对他微微笑了笑。

致哀结束后有工作人员引导嘉宾到丧宴入席。后面剩下的人不多了,韩竟就站在灵堂门口,打算等夏炎一会。他看见周礼站在夏霖灵位前停留了许久,才终于转过身来向夏炎行礼。从头到尾他紧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往外走的时候深深低着头,抹了两下眼睛。

再后面相隔几位竟有位戴墨镜的盲人,一路被人搀扶着上前哀悼。扶人那个看起来眼熟得很,等他们转过来,韩竟一眼就认出——

……不是小斯么?

他皱眉忖了忖,眼睛仍不动声色地盯着小斯身边那人,用只有陈曦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让他来的?不怕撞上夏奕?”

陈曦抱着双臂,也是一脸严肃,“在外面看夏奕的车走了才让他进来的,小斯跟他铐在一起,衣服底下麻醉枪盯着,要是敢乱来,就直接说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她沉默了一会,无声地轻叹了口气,“他说想来跟夏少说声谢谢。本来按规矩,他这次失手,无论如何都没得混了。也是夏少心眼太好,还愿意给他留条后路。”

韩竟点点头,想来这人说的大体不是假话。夏炎并没见过他,只是看到小斯时稍微有些意外。韩竟远远望着他跟对方相互行礼,一切平静地进行着,从头到尾没什么差错。

等到追悼仪式正式结束,夏炎已经跪了近两个小时。他不让人扶,自己慢慢站起来,还远远地朝韩竟他们笑了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韩竟想过去看看他,刚迈了两步,灵堂外就又进来两个人。

那两人一色黑西装黑领带戴着白花,显然是为葬礼特意选了合适的衣服,看样子倒不像是来闹场的。俩人一前一后到夏霖灵位前鞠了躬,又转过来对夏炎也行了一礼。

“夏炎先生,很抱歉我们迟到了,请您节哀。”

夏炎已经起来了,便没再跪下去,只是鞠躬还礼。

俩人显然不光是为了参加葬礼才走这一趟。就见为首的人伸手与夏炎握了握,“我是夏霖女士的代理律师franciswoo。今天前来,是希望在此宣读夏霖女士的遗嘱。”

这时另一个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为首那人。那人一边翻着,一边继续说道:“正式的律师函已经邮寄送达相关诸位。夏霖女士生前明确表示,如遭遇意外身亡,允许我在授权范围之内便宜行事,尽快向继承人传达遗产继承方案。所以我和我的助理在得知夏女士的噩耗之后,就尽快从美国赶来,今天凌晨才刚下飞机。如果今天这个场合让您感到不便,我们可以改期再行宣读。”

夏炎摇摇头,“二位辛苦了,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我接下来还要主持家姐丧宴,不能让客人久等,关于遗产厘定和划分的细节,恐怕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能否请吴律师先宣读正文,其他涉及财产的核定和过户事宜,今天之后我们再具体商讨?”

“当然可以,我这边可以配合您的时间。”那位吴律师找出一份文件拿在手中,又把文件夹还给助理,对夏炎笑了笑。

像夏霖这样的手握巨额财富的人,如果对自己的财产继承完全没有做出安排,一旦意外身亡,情况会变得非常麻烦。所以年轻时就早早立下遗嘱也并不少见。

这是夏家的家务事,韩竟不便参与。他朝夏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宴会厅等他,结果转身要走时,却被那位吴律师叫住了。

“是韩竟先生吧?请您留步。这份遗嘱的宣读需要您在场。”

韩竟有些不明所以,回头去看那位吴律师,对方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他心里疑惑,仍是听从了安排,叫陈曦周礼他们先去宴会厅。

等灵堂里没了外人,吴律师又向夏霖的灵位浅浅鞠了一躬,才拿起那份文件,正式开始宣读。

“我受夏霖女士生前委托,为其遗嘱执行人。夏霖女士的遗嘱正本为英文。中文副本由美国驻华大使馆公正机关公正,与英文正本核对无误。以下宣读中文副本。”

吴律师抬头看了看夏炎,又看了看韩竟,稍微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读下去。

“遗嘱。我,华夏国际集团公司常务董事、首席执行官夏霖,现立遗嘱如下:本人死后,名下全部财产——包括但不限于现金、股权、债权、信托、不动产、知识产权,具体以附件1财产目录为准——均遗赠予瑞德文化传媒公司签约艺人韩竟。”

律师的话说到这里,韩竟跟夏炎两人都愣住了。他停下来,好像特意给他们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句话的意思,把手中的文件拿低了些,又抬起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了两圈。

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偌大的灵堂里只能听到电灯微弱的嘶嘶声。而后吴律师再次开口,继续读道:“——立遗嘱人,夏霖。时间,2016年3月4日。”

韩竟张了张口,吸了两口气,最终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律师对他的惊讶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把手中的文件交到夏炎手上。

“遗嘱是夏霖女士在神智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签署的,正副本均有夏霖女士签名捺印,且经过公证,可以保证真实有效。夏女士生前没有结婚,也无子女,按照法定继承顺序,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她的父亲夏耀荣先生。我在来中国之前已经当面拜访过夏先生,他表示承认遗嘱效力,并放弃继承权。您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如果您对遗嘱真实性和内容存有异议,可以通过法律程序提起诉讼。”

夏炎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份文件,静静看了许久,轻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我姐的签名,没有什么好异议的。”他苍白地微笑了一下,把那份文件还给吴律师,并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上去,“星耀目前是我在打理,如果财产过户方面有需要,我会全力配合。”

吴律师接了名片,点头道:“那么今天我就不多打扰您了,再次请您节哀。”

两位律师走后,灵堂里又恢复了一片沉默。夏炎低着头,转过身去背对韩竟,慢慢抬起手紧捂住嘴唇。韩竟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过去,想把手搭在夏炎肩膀上。

然而韩竟的手还没碰到,一身白衣的青年就又一次对着姐姐的灵位跪了下去。他一手撑着地,头埋得那么深,好半天才从喉间漏出几声悲恸到了极点的呜咽。

韩竟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他望着夏炎看了一会,又茫然抬起视线。

灵堂正中摆放着黑纱装饰的夏霖的遗像,清冷知性的女人唇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显得那么疏离,又那么美。

3月4日。

他记得那个日子。

夏炎跟小瑾的婚礼定在3月6日。那之前两天的早上,他曾试着打过夏炎在中国的号码。那时夏霖接起来,对他说夏炎很不好,希望他以后不要再与夏炎联系。再之前,他因为自己的软弱怯懦,执意要与夏炎分手。夏炎扯着他的领子对他吼——韩竟你不能这样,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姐不要我了……

韩竟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正是美国时间的前一天傍晚。也许夏霖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场婚礼的凶险。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第二天立下遗嘱,将全部财产遗赠给韩竟的呢?

夏炎一哭出声来就再也止不住了。姐姐去世时他没哭过,整场葬礼上没掉过一滴泪,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放肆地嚎啕大哭。

“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了吗……我真的能跟他在一起吗……”

夏炎抬起头来,向夏霖的灵位膝行了两步,似乎想离姐姐更近一点。他望着夏霖的遗像看了一会,又深深低下头去,声音因为哭泣断断续续。

“姐……你这样小炎不明白啊……你告诉小炎好不好?……姐,你说句话……”

照片里的人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

那天之后,韩竟和夏炎一句话都没再说。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夏霖留下的巨额的财产,还有那财产上附着的地位和权力。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即便是第二辈子活到现在,仅靠他自己的打拼,仍然没有机会企及。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却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拒绝。夏霖留下这样的遗嘱,到底是想让他怎么做?又想让夏炎如何回应呢?

韩竟想着这些问题,大脑中反复回想着他与夏霖数得过来的几次见面。他还记得金鸡奖大名单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夏霖不过半天就杀到了他家大门口。他记得夏霖对夏炎那溢于言表的浓浓宠溺,他记得夏霖的每一句话。

夏霖说,你不可能懂得夏炎对我意味着什么,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

这样一位用生命爱护着弟弟的姐姐,现在却永远地离开了。她离开了,把她的一切,都留给了韩竟。

坦率地说,没有一个人不想要这些东西。地位、权力、财富,韩竟两生两世在娱乐圈沉浮,所图的,也不过就是这些。

如今这一切他都得到了,以一种毫不费力的方式,轻轻松松地得到了。

可他却只觉得沉重。好沉重。

好沉重……

他最初怀着玩笑一般的心态,把自己卷进夏家的纷争里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曾想过,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最终的结果会让他如此难过。

整整一夜辗转反侧。韩竟甚至想像夏炎那样问问夏霖,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做我不明白啊。可是思绪乱得很,身体已经很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想,这下夏霖连个托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与不好,日子还得继续过。

夏霖遗嘱的内容过了几天才传到分家的人耳朵里,确实闹出一些波澜,但都被夏炎一力压了下去。夏霖第一顺序继承人夏耀荣都还在世,人家表示承认遗嘱放弃继承,把遗产都给韩竟,这些不知在第几顺序之后的远近亲戚,哪还有扑腾的份儿?

夏炎倒没废那么多唇舌。分家好几个人专程来中国找上门,他约了吴律师,把遗嘱原文跟公证书给对方一一看了,只说:“家姐做出这种安排,有什么深意我也不明白。可是这份遗嘱这么写就是这么写了,她的遗愿,无论懂不懂,我会替她完成。”

他眯了眯眼,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自己叫堂哥表姐的几位中年人,还有比他小不了几岁的表侄子。

“你们对遗嘱有异议,大可以去走法律程序。不过,我只有一句话放在这里,这是我姐最后一个愿望,如果谁妨碍她,让她的愿望实现不了,就是跟我作对。要不要给自己树一个敌人,你们自己决定。”

这一句话说得平淡无比,却震得在场几个人后背都是一阵发凉。

夏霖最宠夏炎,这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连八卦小报都能八个一清二楚。如今这平日最受宠的弟弟也半个子儿没拿到,人家都没说什么,他们还怎么置喙?

而且,不说别的,他那气势端起来也太吓人了,让人哪还敢胡搅蛮缠啊?

——虽然夏霖的深意还是不明白,经过这件事,夏炎作为家主继承人,在夏家的权威倒是终于立住了。

韩竟接受夏霖遗赠的事,舆论上也翻了几朵小浪花。那可不是几百几千块钱,非亲非故的,那么大笔的财产说送就送,不少有所居心的人就开始吹风,怀疑夏霖跟韩竟有不正当的关系。夏炎开了记者会,特别严厉地抨击回去,措辞严谨克制,但也非常不留情面。

他本来在公关口做了安排,盯着网上的舆论,不过这风吹得也不是有太多人买账。夏霖一生品行端正,与她交往过的人都了解。人家有钱爱给谁就给谁,你管是因为什么?死者为大,人都没了还暗搓搓揣度他人阴私,不怕损阴德么?

不少商业大佬都主动发声,表示对夏霖的赞许和惋惜。还不用夏炎多说,那几个黑子就自觉闭嘴消失了。

涉及的手续太过复杂,各项财产的过户更名整整办理了将近一个月。一夜之间韩竟手中星耀和华夏总公司的股份甚至比夏炎还多得多了,只是董事身份不能直接继承,要依据公司章程重新任命,所以在董事会还没有他的位置。

韩竟说过几次想把股份转让给夏炎,夏炎坚决不干,甚至因为这事险些跟韩竟黑脸。他终于也就没再提起。

是啊,夏霖要是想给夏炎东西,还用得着经过他韩竟么?

第193章官子

从葬礼那天见过夏奕之后,好像有意要给夏炎些颜色看看似的,瀚宇也开始高调发展海外市场。几个夏炎势在必得的合作,都因为夏奕的插手变得为难起来。瀚宇甚至得到了国际顶级投资公司shearan≈s的垂青,媒体曝出两位公司老总共同出席商务酒会,席间姿态格外亲切友好。坊间都传瀚宇这次要来个大动作,瀚宇股价也一路大涨。

另一边夏炎的处境就更艰难了些,本来在国内市场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现在在海外刚刚打开一点局面,又差点被直接掐死。夏炎一个半月里往美国飞了六趟,每周在家的时间还不够好好睡上一觉。他身上刚刚养得挂了点肉,这回又急剧地消瘦下去,整个人憔悴得一塌糊涂。韩竟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却是真的无能为力。

葬礼上那个夏炎不认识的人,走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些遗产。之前小斯他们动了什么手段,韩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这位确实是个汉子,到最后愣是没开口。小斯拿给他们的所有资料,都是系统内的朋友帮忙查的。

一个人做过哪些见不得光的事,能查到的永远比查不到的少得多。大概这次他本来也没抱希望自己还能活下去,结果听说仇家公子不仅不要他的命,还同意给他一笔钱让他出国养老,就良心发现把自己这些年为夏奕做的事都交代了。

做这档生意的向来最忌讳留下记录,交涉都是面谈,交易都是现金,再大的款子不会过银行,明面上没有任何痕迹。那人给韩竟的录音里,原原本本坦白了夏奕身上背的所有人命债,其中有不少都是小斯没查到的。可用夏炎的话说,这都算不上是证据。既没有交易记录,也没有联络记录,有人跳出来说夏奕雇凶杀人又怎样呢?无凭无据,恐怕还会被反咬一口诽谤。

何况夏炎答应了放那人走,现在也不可能再出尔反尔,再让他回来作证。

那录音小斯拿来给韩竟,说实话韩竟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想既然送到他这里,还是先听听内容再说。结果他刚听了一句,就觉得心脏被重重地揍了一拳,疼得他眼前猛一阵发黑。

录音里交代的第一笔生意,是08年的早春,他在帝都一家医院里,杀死了一位身患重病的中年人。他用了一种药,能够引起心率衰竭,但在人体中会在几小时之内被分解,尸检中查不出痕迹。

他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人原本看起来已经命不久矣,而且也不是什么大老板,面相斯斯文文的,不知哪里挡了别人的路。但因为只是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卒,那人的名字他倒是不记得了。

韩竟把录音里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反复听了三遍,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胸腔里脉动的剧烈疼痛甚至让他一阵阵反胃,他冲到洗手间吐干净胃里的东西,而后顺着流理台滑坐到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08年他19岁,已经在私金矿上干了一年半的苦力。也是08年,他被逼到绝路上,为了钱去拍了那张不入流的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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