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龙墨[出书版]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分卷阅读5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我仍记得,可以现下绘制出来,请殿下认认。」

延襄果真着人取了纸笔给他,纪筱提笔蘸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将那两名女子的模样神态草绘了出来。延襄也顾不得u他的丹青功底,转身便向门外道:「把胡钦叫来。」

这胡钦几乎就是东宫的一本活花名册,只向那画像上掸了一眼便道:「启禀殿下,这两人是三年前七殿下送给殿下的那批舞姬里的,现在年纪大了,留在後苑里只做些杂事。」

「是老七的人?」延襄狠狠盯着胡钦,又转向纪筱,「青阑你接着说。」

「听说,七殿下在今年开春还送了殿下几条锦鲤,其中有一条性子暴戾的鲤鱼,恐怕,那就是龙的化身。」纪筱慢慢道。

延襄磨了磨牙,压低声音道:「你说这话,有什麽依据麽?」

「臣起先只是猜疑,不敢妄断,直到今日在殿外撞见七殿下行踪鬼祟来到了这寝宫之中,逗留半日才匆匆而去。臣不知他在殿下床榻边做了什麽手脚,这才进来查看,然後……便冲撞了殿下。」纪筱说到後面,又想起方才的事,脸上霎时变得通红。

延襄也略微尴尬起来,别开了视线,向胡钦道:「带人去搜搜我床边,看有什麽蹊跷没有。」

胡钦虽然满脸莫名之色,却还是立刻应了一声,领着两名内监移开了那座白玉屏风,弯下腰趴到床榻周边一寸寸地摸索着,过了片刻,一个小内监忽然道:「这个……」

被翻找出来的是一个色木牌,上面描着诡异花纹,像是个符咒,反面钉了个色长钉,直钉入木牌上的几个字。延襄只低头看了一眼,便骤然暴怒,劈手夺过木牌,摔在地上:「竟是我的生辰八字!」

胡钦立刻跪到地上:「殿下,这……这是巫蛊之术!」

延襄没有理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墙角摔成两半的木牌,面色渐渐有些凄然:「老七真要害我?他……可是我的同胞兄弟……」

纪筱想要劝解两句,然而还没开口,便被延襄伸手止住。

「青阑,今日发生的事太过杂乱,我还要细想一想,你先回府休息吧。」

纪筱不便多言,只得低头告了退。

回府时,天色尚早,纪筱向门前打扫的家人点了点头,随後无精打采地往自己书房走去。书房的门竟大开着,里面站着一位不速之客,似乎正昂着头观摩墙上的字画,他显然是听见了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转过了脸来。

纪筱目光一对上他,便愣在了门口。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长眉入鬓,瞳如秋水,最显眼的是,他额上生着一对玲珑剔透的龙角。

纪筱惊得忘了反应,呆呆站住,张大了嘴巴。

倒是来人缓缓一笑,向他点头道:「冒昧来访,还请恕罪。在下乃是西海龙太子敖斩,族中行六,往日苍罹称我为六哥。」

「苍罹……」纪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回想才反应过来这是龙墨的本名,忙道,「失礼失礼,慢待了龙太子,我这就去寻他来。」

敖斩微一摇头:「他不在这里,我此番前来是为找阁下一叙。」

纪筱愈发莫名其妙,但见这位龙太子彬彬有礼的模样,也不敢失了礼数,只得请了他进到书房内,关了房门。

「在下一介凡人,不料竟能结识龙族诸位,当真幸甚。」纪筱一面敬茶,一面看向敖斩,「龙墨他这些时候一直与那龙缠斗不休,倘若得龙太子您相助,想必铲除那恶龙不在话下。」

「龙墨……他换了这个名字?」敖斩抬起他淡色的瞳孔,略一怔,随即平淡地说道:「与龙王的争斗是他命中劫数,我等不会插手,由他自己解决去吧。因为血统高低而仗势欺人,并非我龙族的行事作风。」

纪筱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意,心中暗暗嘀咕道:怪不得说龙生九子,种种不同,龙墨是那样胡扯八道的性子,龙则暴戾凶残,而这位西海龙太子却是一副恬淡的君子之风,也不知这龙族究竟都是些什麽性格的家夥。

敖斩兀自端了茶盏,轻啜了一口,缓缓道:「当年苍罹被押上剐龙台,我父亲心有不忍,动用法力寻了他散落的元神封在墨中投入镜湖,命一只老龟看管。按照天界命盘上所书,数百年後会有一桩机缘使他恢复肉身,老龟便按我父亲的嘱托在去年某一日呈了那龙墨到凡间。」他说到这,又看向纪筱,「这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纪筱点头应了一声,心中却疑惑,「难道说龙族也受天命管制,还有,你们为何竟能看见自己命盘?」

「天地万物,轮回运转,皆在命盘之上,龙族自然也不例外。至於为何能看见……」敖斩顿了顿,又道,「因为看护命盘的神龙是在下的曾祖。」

纪筱心道,怪不得龙墨惹了大祸被又杀又剐的都没人着急,搞半天你们一家子都早早洞彻了先机。

敖斩仿佛看穿了他的腹诽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天界命盘并非能够轻易窥视,曾祖也是冒了大险,皆因苍罹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外甥,当日他被剐尽龙鳞,奄奄一息,我姑丈洞庭龙王又是个软弱怕事的性子,家父不得已才去求了曾祖。」

纪筱有些感慨地u道:「原来如此,他这条命确实得来不易。不过……」他见敖斩言语坦率,便将久怀的心结也一并说了出来,「先前龙墨数次说我是他命定之人,我以为只是说笑之词,方才却听尊下说他需在我身边方能恢复肉身,却不知我一介凡人与这神龙究竟有什麽渊源。」

敖斩放下茶盏,伸手一指他眉心道:「你已被他印上龙印,还说什麽不知渊源。」

纪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莫名道:「在下并不知道龙印是何物,当日龙墨只说此物可以让他知我周全与否。」

「龙印乃是我龙族精血所化,轻易不结与他族,一旦结下,血脉共通。你病他则伤,他死你必亡。」敖斩说完,眼神有些飘忽,低声道,「他这一世对你的执念倒是半分也不曾减少。」

那句「他死你必亡」正震得纪筱头脑一片空白,却又听得他後面这句,忙咽了唾沫问道:「这一世又是怎麽说的,难道我们前世就认得麽?」

敖斩挑了挑眉,头一次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当真对你们以前的事只字未提?」

纪筱怔怔摇头。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同龙王结下梁子麽?」敖斩看着这个眼神茫然呆滞的年轻人,轻声u了口气。

纪筱略一回想,答道:「他只说是头次独自离家之时,发现那龙兴风作浪,所以与他争斗了起来。」

「确是如此,只是他略过了中间一个小小的楔子。」敖斩抬眼望向窗外,「那年岷江雨水过甚,但是长江偌大,诸龙庞杂,一时无人去管那里。苍罹本也只是驾云路过,却偏巧看见江边有人正在撒纸钱,那人在雨中未披蓑笠,纸钱更是全都被雨水打落进了江中。苍罹觉得奇怪,便化作人形,执着纸伞上前与那人搭话。那人年纪很轻,看着也不像神智失常之人,苍罹便问他为何在雨中抛撒纸钱,又是为何人祭奠。那人擦去脸上雨水,淡淡道,是为他自己而撒,只因他无亲无友,怕死後无人记挂,便先行祭奠自己。」

纪筱听得心中发沈,低声u道:「竟是如此孤苦之人。」

敖斩并不回应他的感u,继续道:「苍罹又问,为何他一青壮之人要筹谋身後之事,莫非有什麽难处。那人看了苍罹一眼,知他是外乡之人,便道此处江中有位龙王,能够呼风唤雨,却喜吞食活人。若是每年活祭龙王两次,此处便可风调雨顺,但如今江边的村民都逃离了去,只余些老弱病残无力迁徙。这些天就是活祭之日,因为交不出人,龙王已发了怒,没日没夜的下雨。那人道自己无牵无挂,愿意自投江中,只是在之前为自己撒上纸钱,也算黄泉路上有傍身之物。」

纪筱一路唏嘘,听到这才轻轻插道:「龙墨就是因为此人之事,才去寻了龙麽?」

敖斩轻轻点头:「他听完整件事便对那人道,此事他有对策,让那人回家等消息,从今後岷江中再不会有兴风作浪的恶龙。後来……岷江连续三月大雨,几乎淹平了一座城。」

此番恶斗以及这之後的恶果,即使纪筱听过多次,却也仍觉得心惊,半晌才道:「不知龙太子说的在下前世……」

敖斩觑了他一眼:「若不是你,他不会去寻那龙,你便是这场劫数的因,自然因你才能生出果。」

纪筱浑身一震,定定看了他半日:「你是说……我便是那孤儿……」

「我们一直都不甚明白,为何他对你这般执着,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一席对谈之後他便为了你几乎拼上性命,连珠都吐给了你。」

纪筱又是大惊:「什……什麽珠……」

「若不是咽下了真龙精魄凝成的珠,你又怎会逃过岷江大水那场灾劫,後来才得以成为经商大贾,妻妾成群,安然一生。」敖斩说得似乎有些累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又看向他,「虽然此去经年,你几经轮回,但那精魄仍残余在你体内,所以只有你能帮助他恢复龙身。」

他说完,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没发现你们交合後他修为精进得更快了麽?」

纪筱登时面红耳赤:「这……这……」张口结舌了半晌又结结巴巴道,「这麽说,龙墨那麽黏我,是因为他想拿回我身上的精魄麽……」

敖斩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他一遍:「他想要的,大约还有你的皮肉,你的骨血,你的魂魄,你的生生世世……呵,龙族麽,大都是这般死脑筋,认准的就不会变。」他有些感慨似的垂了眼睑,「不过,这世他寄身墨中,你偏偏喜好集墨,这可不是宿命麽,恐怕你是逃不去了。」

纪筱低了发烫的面颊,极低地道:「我也不会逃。」

敖斩轻轻一笑,抚了抚衣襟:「闲话说毕,又饮了人间的好茶,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纪筱忙起身送他,又仰头望了望天色,喃喃道:「龙墨不知去做什麽,这个时辰还不回来。」

「你莫要等他了,这几日他去我父亲那里解除封印,脱离墨身,要花些功夫呢。」敖斩仿佛刚想起知会他这个消息,说完便摆手离去了。

第七章

龙墨这一去,除了当日敖斩那句随口一提,竟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柜中盛墨的匣子也是空空如也。短短几日过去,纪筱已被思念之情弄得魂不守舍,偶尔凭栏独望,几乎都有一种他再不会回来的错觉。

时光辗转,转眼已是深秋时节,正是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困乏之日愈发惹人酣睡。这一日晨间绵绵秋雨夹了丝冷风,拂进床帏,仰卧在榻上的纪筱不觉打了个喷嚏,悠然醒转。

初醒时头脑有些发钝,但渐渐地他就觉出了不对,手指上似乎摸到了鳞片般的东西,竟还温热,再一低头,胸口上还搭着个金色龙爪,大腿上也被什麽缠住了。

「你……你……」纪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埋在他颈间的长角蹭动了一下,猛地抬了起来,那张巴掌大的龙脸跟纪筱对了个正着,几乎把他吓晕过去,心道怨不得当年那位好龙的叶公几乎被真龙吓死。

「玉砚你醒了?」这条三四尺余长的袖珍龙迷迷糊糊开口道,「我才回来半宿,让我再睡会。」

纪筱一手挡住他又要埋到自己颈间的头,皱眉问道:「你是龙墨?」

白龙哀怨地瞅了他一眼:「玉砚竟不认得我了麽?」

纪筱咬牙看着他:「你这个模样我如何认得出来。」

「可是……是玉砚说想看小些的龙宝宝的样子……」他口气愈发地委屈,金灿灿的尾巴在纪筱腿上甩来甩去,「我刚恢复龙身,立刻巴巴地变作这样子想博你喜欢,你倒认不出我了。」

纪筱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回想起似乎自己确实这麽说过:「好吧,是我想看,让你费心了。」

白龙立刻整个攀上他身体,扬起颈项:「玉砚可喜欢我这个样子麽?」

穿透进床幔的光亮折射在龙鳞上泛出碎银般的色泽,除了爪趾和尾尖是淡金之外,通体皆是雪白鳞片,模样倒是十分高贵。纪筱踌躇了一番,讷讷道:「很好看……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人形的样子。」

他话音未落,便觉着身上的龙打了个滚,闪了一道光晕,转眼间变回了龙墨素日的样貌。只是那墨般的发色淡了些许,零落地披了下来,赤裸着身子大喇喇地躺在纪筱身畔,垂着眼睑微微一笑:「玉砚可想我麽?」

纪筱看着他毫不遮掩的躯体,面上一红,手忙脚乱地扯起被褥给他盖上:「你……还是那般没个正行。」

龙墨笑眯眯地伸手捏了他下颌,轻吻许久,方道:「听六哥说,他来看过你了。」

「不错,西海龙太子为人谦和,确是君子之风。」纪筱低低赞了几句,又抬起头,「你为何提前去解封,都不同我说一声。」

「我……」龙墨一时有些神情闪烁,「之前在墨中禁锢太久,只想早些脱离出来,遨游四海。」

纪筱心里忽然一空,别过脸去:「那锭墨呢?」

龙墨一怔:「你惦着那个做什麽?」

「你既已脱离了墨身,留它也无用,不如还给我。」纪筱淡淡说道。

龙墨渐渐变了脸色,隐约有些怒意,却不发作,展开手掌递到他面前,掌心赫然是那锭色泽光润的古墨。

纪筱一把握住,翻身下榻,便要向外间走去。只听龙墨突然怒道:「你这墨痴,心中爱的不过是那锭墨而已,如今一翻脸就不要我了麽!」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