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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一时语塞。

我肃然道:“我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你可以多考虑几日。别忘了冀州的军队正在向南部集结,朝廷给的谈判日期并不是无限的。”

江容思索许久:“我过惯了得过且过的日子,从没做过什么赌注。要我得到父王的兵权,只有兵变一条路可走,能成功自然最好,一旦失败,父王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人。”

我抬声向门外道:“燕七,你去把太子殿下请来,就说有事相商。”

“我已经到了。”房门微动了一下,江原闪身进来,微笑道,“看来越王一日游历,收获不少。”

我冷哼:“你又听到了。太子殿下听墙根的习惯何时能改?”

江原顺手将我拉到桌边,低头看着我描过的图纸:“怎么样,梁王果然做好迎战准备了么?”

我指着图上几处道:“沿海兵力并不雄厚,这几处驻兵明显都不到五千,军队布防也不算严密,我怀疑大军都暗中布防到边境了。”

“你如此明显的查访,梁王的部下却没有阻拦,会不会是故布疑兵?”

我看看江容:“蓬莱看似重军密布,实际布防疏松,很可能是为了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梁王府外强中干,只是为了在谈判中多些筹码。”

江原笑一声:“如果开战,那就是死战了。”

江容一惊:“死战?皇兄,这种事不能随便论断!父王也绝不会有这个意思!分封土地的亲王不只梁王一个,为何梁王府就要主动交出兵权,令自身毫无防备之力?朝廷若真有死战之心,意欲强夺兵权,那我们更不敢轻易相信皇兄的许诺了。”

江原笑得平和:“容弟过于敏感了。正因为不愿双方兵戎相见,我和凌悦才会来到这里,否则不等于将自己置于别人股掌之间?说到亲王封地,我、韩王、前晋王再加上麟儿,军队都归属朝廷支配,独宇文念与梁王不受节制。然而宇文念可以放弃经营百年的河西迁去幽州,已经为朝廷做出极大牺牲,何况他手中精兵两万,是朝廷防御北方蛮族的重要屏障。北赵之战至今,只有梁王得天独厚,在山东兵强马壮、粮谷满仓,试问举朝之中还有谁比梁王更强势?他人尚且信任朝廷,你们疑心反而如此重,岂非太过矫情?”

江容闭嘴半晌,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倒宁愿梁王府没有这样得天独厚。”

我冷笑:“世子殿下,话不能这样说。谁给梁王府这样优越的条件,谁让梁王府发展到今天?难道不是因为皇上眷顾兄弟之情?朝廷为攻打北赵已消耗不少兵力,而南越在江南雄踞,随时可能先发制人,如今正是急需梁王与皇上同心协力之时。梁王府不听召唤,反而视圣旨为挑衅,难道已然自成一国?”

江容脸色由白转红,怒道:“凌悦,我知道你跟皇兄一条心,可是也不用如此不顾人情,变本加厉地中伤!梁王府但有一点反心,教我天诛地灭!”

江原忙劝慰道:“我绝对相信叔父的忠心,容弟不要听越王胡乱猜疑。这次山东之行,父皇只给了我们半月之期,过几日便要回朝复命,言谈难免急躁了些。你再劝叔父好好思量,有什么额外要求,我会在职权之内尽量满足。”

江容看上去稍稍放心:“皇兄放心,小弟会试着说服父王。明日与父王见面时,也望皇兄能拿得出更加有力的说辞。”

他恼怒地看我一眼,转身告辞,我沉声叫住他:“世子殿下,你不要以为太子与朝廷的许诺多么可靠。如果身边有只不听话的猎狗,你看是冒着被咬伤的危险,由它横行好,还是忍痛除去好?三天之后,如果确定不能说动梁王,你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建议。”

江容站住,满脸荡笑着回头,飞快勾勾我下巴,接着又大笑道:“听说有人骂你蛇蝎美人,侯爷我第一次体会得如此真切,真是幸甚幸甚。”

我无语地看着他走出门去,江原在身后笑道:“凌悦,原来你逼起人来也不含糊,看得我都不忍了。毕竟是宗亲,如果能谈,我还是愿意与叔父多谈一阵的。”

我冷冷回头:“我是为了彻底免除后患,将梁王军队完整交归朝廷总管,倒是你这么装好人,该不是另有目的?”

江原轻笑:“还能有何目的?我的目的跟你一样,彻底免除后患。”他忽地将我按到桌面上,接着身体压上来,嘴唇碰到我的额头。

我在他身下挣扎着伸出两只手,将他推离:“滚开!”

江原仍将手在我腰际乱摸,坏笑:“做什么?你上次不是很放得开么?”

我僵了一下,恼火地把他踢到门口,吼道:“小爷今夜没兴致,滚回你的房间去!”

“你不是要叫我来商议事情么?”

我恨恨地在房门补上一脚,将他关在屋外:“没有了!”

江原故意在门口长长叹一声,临走还叫过不远处值夜的燕七嘀咕好一会,听得我几乎要冲出门去将他赶跑。直到他脚步声走远消失,我突然想起,除了没商议逼迫江容兵变的事,还忘记向他打听是否知道当年梁王与父母的旧事了。

第二日,梁王引领我们游览蓬莱各处美景,临近午时,忽有士兵匆匆来报,海面出现蜃楼,似为兵戈之相。梁王听罢对江原笑道:“此间五六月时常有此奇景,贤侄来得正是时候。本王恰好在蓬莱阁设了午宴,我们这就前往观赏如何?”

江原显得极感兴趣:“多谢叔父安排周到,小侄求之不得。”

登上建在海崖之上的蓬莱阁,海面却雾气蒸腾。海上云雾在半空弥漫,似有山峦楼阁显现其中,又不时有行人车马穿梭喧闹。

众人既惊且奇,看得沉迷之际,梁王低声问一名将领道:“不过是寻常蜃气,何曾有兵戈之相?”

将领忙道:“末将刚才亲见有数艘战船在雾中显现。”

江原在旁问:“叔父,难道蜃景也有寓意?”

梁王笑道:“为防万一罢了。本王从不信天相之说,但却怕军中无知者胡乱传言,倒不如由本王先行破解。”

江原敬佩道:“小侄受教。”

梁王喟然道:“想起来本王也有十几年未见皇兄皇嫂了,虽然他后来立上官氏为后,但本王一直认为你母亲真正算皇兄的发妻。听说她为保住晋王性命,竟然放弃宫中富贵,随之远走,这是真的么?”

江原表示默认,又笑笑道:“说来也怪,母亲在时,父皇一年也见不了她几次。自母亲走后,父皇却经常在母亲故居前徘徊。”

梁王叹道:“几十年相濡以沫,一朝分离方知珍贵,皇兄当年迷恋上官氏,这一步走得错了。还有先皇,如果不是对皇妹太过宠溺,当初听我劝告将她嫁给周玄,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凄凉?”

江原向我看一眼:“可是姑母与姑父在一起时,想必十分幸福。”

梁王并不避讳我在近旁:“哼,那又如何?那人给她一时幸福,却为她带来一生痛苦。若不是他引来南越奸细,扬州之战如何能惨烈至此。”

我冷冷插嘴:“舅父,我父亲误信他人,乃是无心之失,可是当初扬州失援,难道不是你与皇上相争之故?”

梁王冷笑:“先皇若听我劝告,根本不该派周韬镇守扬州。他失误是真,可谁知是不是有心?掌握兵权,迷惑平遥,然后开城迎敌也未尝不可。我魏国向南越称臣近二十年,究其根源,始于扬州一战!周韬算来算去,只是没想到算进了自己的性命。”

我面色不觉僵冷:“舅父既然自始至终如此为国谋虑,如今皇上急需你为国效力,为何不干脆答应,还要推三阻四?这不是言行不一么?”

梁王不信任地看我:“就是因为皇兄重用了你,才让本王疑虑重重。如果让一个做南越皇子二十年的人来担任攻越主帅,多年前的事会不会重演?”

“王爷!又出现了!是战船!蜃楼中有战船!”一名低级将领突然指着海中云雾向梁王禀报。

梁王转向后面的薛相时:“薛大人,听说你精通天相,可否为本王解说一下眼前之预兆?”

薛相时低头询问我:“殿下?”

我冷笑:“薛司马尽管为舅父说,本王不会介意。”

薛相时仔细观看云雾变化,又兀自思索片刻,向梁王拱手道:“王爷,下官才疏学浅,只能胡说一通,有冒犯处勿怪。”

梁王将手一挥:“无妨,你尽管讲。”

薛相时再度施礼:“王爷,蜃气中显现数十艘战船,诚如那位将军所言,此乃用兵之兆。战船向前移动,船上隐隐有金刀之光,预示兵主近日可能遭遇血光之灾。下官以为,王爷还是小心为上。”

他话音落地,梁王府兵将脸上都有愕然阴郁之色,梁王面色微沉,再度望向海中。一阵海风吹起,驱散了云雾,那所谓的战船兵戈很快消散在阳光之下,海面天朗日清,仿佛什么都从未发生过。

梁王大笑:“血光之灾?难道指眼前这两位么?如果真有,本王也能早将苗头砍掉,绝不容许遗漏一分!”

听他如此一说,梁王府兵将们随之大声附和,似乎全不将我们看在眼里。

江原与我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透出的心思。

酒桌上,我再次肃然对梁王道:“不管怎样,甥儿是奉圣旨而来,请舅父尽快下令让山东军队遵从朝廷调度,不令皇上为难。假若舅父对皇上的决定有所质疑,不如等回京之后当面提出。收回兵权也罢,让我离开也罢,只凭皇上一句话。”

梁王冷然回答:“本王不会将兵权交到一个外人手中。除非没有你在,本王或者放心一二。”

我立刻起身离席:“要满足舅父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太子殿下是未来国君,舅父完全可以将兵权放心交予他,一切事宜皆与他商讨,甥儿可以不再过问。”说罢离开蓬莱阁,薛相时对梁王拱手,随我一同离开。

梁王府一名副将立刻跟来,我问道:“临淄侯去了何处?”

副将道:“世子殿下一大早邀了府中几位将军出门喝酒,想必……”

“想必一时回不来?”我微微一笑,“看遍了山水,我正想游赏蓬莱的街市风景,临淄侯不知在哪座酒楼,可否劳烦将军带路?”副将急忙答应。我又把燕七叫到一边,低声吩咐:“你在这里,盯住太子殿下和他身边众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燕七大惊:“监视太子殿下?这……属下不敢。”

我肃然:“什么敢不敢,事关国家,做事难道还要先衡量人情远近?你如果当自己是越王府的人,就照我的话去做。你与太子身边人都熟悉,探听起来应该更容易。”

燕七脸上一红:“属下遵命!”

不多时,那副将命人备好马匹,我带着裴潜与薛相时两人来到江容请客的酒楼。只见江容的贴身护卫都在酒楼大堂里端坐,虽然手中端着酒杯,却个个警惕地盯着来往客人。

我让裴潜给那副将两锭金子:“本王平时好收藏些奇巧玩意,有劳将军到街那头看看,有什么蓬莱名产替我买下,我就在这酒楼上等候。”

副将眼睛里冒出金光,喏然而去。我立时收起笑容,无视那些护卫的视线,甩开衣摆快步登上通向二楼的阶梯。裴潜紧跟在我身后,小声道:“那些人有几个都站起来了,不过没有跟来。”

“不用管他们。”我转向薛相时,“薛司马,如果按照天相来算,你看江容会在哪一间?”

薛相时听了摇头:“殿下说笑,这怎么算得出来?”

我笑了笑,向某个喧闹声最大,门外却无侍者的雅间一指:“本王不会看天相,可是却能掐指算出江侯爷的位置。小潜,我们先去他们隔壁,你去找店家要几样酒菜,同样要他们别来打扰。”

大概听出我话中有话,薛相时坐在我对面时显得有些惴惴:“殿下,下官在蓬莱阁上对梁王说的话,大半有意为之。蜃景似为地气生发,实在也与天相无太大关系。”

我淡淡一笑:“薛司马,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所谓海市蜃楼,记得我幼年也曾在江面看到过。当时师父说:‘看这境中房屋人马并无奇异处,顷刻乌有,颇似水中望月,镜中探花,想来未必世间某地没有与此相同者。’我深以为然。而且蜃楼中战船很像南越战船,这未必不是南越备战的征兆。”

薛相时点点头:“殿下的见解也有道理,其实相信鬼神之说的大都是普通兵士百姓。梁王让下官解释,只是为了消除兵士们疑虑,毕竟有所解释总比胡乱猜测更能稳定人心。”他回思片刻,又道,“说到是否类似南越战船,下官倒没看出。不过我国称帝之举,令两国矛盾加深,南越要以问罪之名前来进攻,也不无可能。”

我立刻随意道:“这只是我的直觉,薛司马不必当真。我想先听听,经过这两天观察,薛司马对梁王的态度有何见解?”

薛相时忙对我一揖:“殿下明鉴,下官看来,梁王对您态度强横,却与太子尚好,这愈加说明梁王内心担忧,异常忌惮殿下。因为您的出现,使梁王的重要性比过去减弱,一旦梁王府不奉号令,会加大朝廷采取强硬的决心。”

“你是说,梁王其实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打算反抗圣旨?”

薛相时肯定地补充道:“以下官对梁王的了解,如果他不是早已绝了夺位之念,十几年来不会如此安稳地偏居于此。梁王如今计较旧怨,与殿下势不两立的态度,一来给皇上出了难题,可能会逼迫皇上修改圣命;二来也能让皇上放心,假若他表现得太过大度,一派贤明风范,反倒会让皇上警惕了。”

我失笑:“这个老滑头!我也是今天才看明白。梁王与他儿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难怪当年争储失败还能保住王位。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等于离间了我和江原的立场,令我们不能合力对他。”

“下官想,梁王是将命运押在了太子身上,毕竟他与皇上有旧怨,不可能再受重用。可是太子殿下是未来新君,需要他这样的长辈支持。”

这时裴潜敲门进来,命侍者端上酒菜。我道:“小潜,去隔壁告诉临淄侯一声,就说我在等他。”裴潜应声出门,我再度压低声音,“所以我认为梁王会与太子达成妥协,他不交兵权,但是会带兵参与攻越之战,而太子可能会得到梁王的某种支持,这样两人之间的连接会比与皇上的连接更紧密。”

薛相时神情凝重道:“殿下意欲如何?”

“绝不能让他们如此。”薛相时微惊,我接着道,“如果太子为蝇头小利而妥协,他们就有了共同的牵连,将来梁王不生事还好,一旦生事,太子的举动势必会受牵制。就算他当了国君,不再受制,难道就不用向梁王收回兵权了么?”

薛相时缓缓道:“殿下还是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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