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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戈多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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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奚如摇头:廖思君以前在科室的时候,我也没少顶他。其时同事里流言不断,明里暗里指他好高骛远,急功近利,连为什么当医生的初心都忘记。可最后,先为职业献身的也是他。

他捏着铁罐,把手里最后一点啤酒全洒到地上:也许,这就是什么所谓理想主义者的归宿。我们都以为能改变世界,但最后能被时间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什么岁月漫长,时光不老都是狗屁。

暖风吹着,酒气熏着,谁都带了点醉意。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高呼郑长垣!沈蔚舟招手喊他们过去,你对象又喝多了。

郑长垣忙掐了烟跑过去,见陆弛章已经不声不响地喝趴在了桌上,脚边一地的空罐子,脸红成个猴屁股。他一着急:沈蔚舟,你也不知道看着点?!

我已经看着没让他摔个狗啃泥了。沈蔚舟掸掸手,医院有事,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看着他喝吧。

陆弛章一直是他们四个里面最不能喝的,偏偏最爱闷头喝,不醉不休。他酒后不知道哪来的蛮力,一把推开郑长垣的胳膊:让严奚如来和我喝!

十个陆弛章加起来也灌不倒一个严奚如,只能无奈看他醉得更彻底。

我都原谅他们了,你能原谅我吗?陆弛章口齿不清,咕哝着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原谅我当年临阵脱逃,原谅我这么多年畏畏缩缩,原谅我

嘟嘟囔囔的句子听不清了也不知道还要对方原谅他些什么。

严奚如说:知道了。

还有帮我照顾好我爸爸,他一把年纪了身体也不好,我这时候留下他一个人,是我太自私。

好。严奚如答得果断,终于浮现一丝笑意,我不仅要照顾好你爸爸,还要照顾好你爸爸的好徒弟。

郑长垣,来把你老婆搞回去。他把陆弛章从椅子上扶起,最后再碰一杯。

清风畅朗,杯壁啷当,往事惆怅,都随之作罢。

郑长垣把陆弛章抱上了车,抵住车门,转身看严奚如:我们下个月就走了。

他们要去的医疗站在阿尔泰主峰的山脚下,旁边一大片自然森林,有松柏有白桦,还有漫天的银莲花。即使条件艰苦,那里至少有阿勒泰大尾羊滋味肥美。可一去天边几年,回来不知道山下已经换了几番模样。

严奚如与他郑重告别:那里有山有水,莲花烂漫,月亮也比一般的亮,替我好好看看。

少年人不识天高地厚,以为时光不老,岁月漫长,时至今日才知晓。

原来岁月从来不漫长,漫长的是白水青山,是江水汤汤许多愁。时光却从来不老,老去的是意气风发,是少年倥偬凭栏处。

到如今,廖思君,郑长垣,陆弛章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离开。

在一片黑暗里,郑长垣俯身探进车内,替陆弛章系上安全带,却被沉酣中的人抓住了手,缠上脖子,绕紧了呼吸。

你不会也要和我说对不起吧,说着却被陆弛章沉沉一拉,双双倒在垫子上。

郑长垣说:那我先告诉你,没关系。

陆弛章酒气未散,用沾水的一只眼睛与他对视,谢谢你陪我,陪我那么多年后面的词句卡在了喉咙里,要郑长垣贴上嘴唇伸出舌头才能勾出来一些湿润又缠绵的告白

郑长垣亲吻上他那只无知觉的眼睛:也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么多年。

星光都散了,要努力在黑暗里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光亮。

他这只丢掉的眼睛,终成为指引自己远行的星星。

俞访云刚从隔离病房里出来,接到了严奚如的电话,对面安静得奇怪。怎么了?

严奚如轻轻嘘了一声,又静默了好久,听筒那头终于传来一声细细微微的鸣叫,隔了好远,只听清一声婉转的尾音,往高处飘去。

听到了,鸟唱得很好听。俞访云说。

没你唱得好听。严奚如轻笑,本来想让你听听我们学校的夜莺,可惜离得太远。那就听听树叶的声音,听听刮风的声音,再听听我的声音。

俞访云举着手机坐到窗台边,今日天阴霾深,什么都蒙上层灰。

你昨天问我的问题,我不知道。

什么?严奚如梦中胡话,他自己都记不清。昨日醉酒一样伏在俞访云耳边,逼问他能改变周遭些什么。

俞访云自顾自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能改变什么,但几十年前要是没有你妈妈,我妈妈可能逃脱不了那场台风,也遇不到我爸爸,也就没有我。也许因为你妈妈的牺牲,才会有我。

所以,你至少改变了我的人生。

严奚如被说得滞了呼吸,这逻辑毫无道理,似乎又极有道理。

俞访云笃定:所以,没有什么付出是得不到回报的。别着急,慢慢来,慢慢走,我都陪你等。

一小团月光这时突破乌云,投射到了严奚如手上,淡得和水一样。时间洪流冷酷,可走远了再回望,也不过指间这温柔的一捧水。

他喊一声:访云。

嗯。

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一直想,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多好,明明我们有那么多机会早点遇见。可又想到,即使你早一点出现,我早一点喜欢上你,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又冲动,未必能妥善处理好这段感情。严奚如捏紧拇指,攥住了手里的流水,所以,你出现得正好,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

俞访云的呼吸浅浅,与严奚如此时的声音贴切。

谢谢你跋山涉水,来替代我的月亮。

第41章滚草地

严奚如连续颓丧了几日。

他不是个容易消极的性格,不然也撑不起如此厚的一张脸皮。但意外一桩接一桩,总让人心悸,连拥抱俞访云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唯恐身在梦中。

严奚如搓了搓停不下来的清鼻涕,那天学校回来他就开始感冒,没完没了地咳嗽。自说自话地吃了几粒药片,一点儿也不见好。今日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头晕昏沉,下来一测体温竟然发了低烧,三十七度六。

护士问他要不要吃一片退烧药,严奚如摆摆手,一吃药就想睡觉,胡扯了一句是被暖气吹的。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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