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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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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女子,可谓是景眳朔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国都佳丽何止三千,战场上也有妖姬无数,却没有一人比得上这女子的如梦如画。皮肤白皙,睫眉浓密,薄唇红艳,鼻翼高挺,最美的,是一双脉脉含情的瑞凤眼。是了,瑞凤,景眳朔在见到她的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韶宣帝会倾尽一生对她念念不忘,会愿意为了她改国都名。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

多少个日夜,他也曾幻想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听她在耳边絮语。看到身边的孩子有母亲关心有母亲责骂,他不知多少次心疼到无以复加。虽然,韶宣帝对他是万般宠爱,却也给不了母亲独有的温暖。人言常道,拥有过失去了更加痛苦,其实未曾拥有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二十多年来,他都只能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描摹出母亲的形象,有时候,哪怕一词也足以让他开心一个月。

情难自抑,他终于失声喊道:“娘——”但厅堂里响起的不是深情的呼唤,而是响亮的啼哭。

听到这啼哭,景眳朔终于冷静了下来,疑惑慢慢涌上心头:这景象,究竟是梦,还是魂穿?说是魂穿,这躯体又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因为不管再怎么激动,景眳朔都笃定自己不会哭得这般失态。

静阳哄了他一会儿,见他停止了啼哭,松了口气似地笑了起来。景眳朔看到自己的手自动地举起,发现并不是婴儿的手,看这大小,该是有五六岁了。他想,这一定是梦,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后就死了的,现在这个自己已有五六岁了,怎么还能见到母亲?

小景眳朔张开嘴,寄居在这身体里的大王爷旋即听到自己用无比稚嫩的声音说:“娘亲,我们待会就去清水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眳朔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凉了。这是梦?梦不会如此真实。难道说,这是记忆?一段被遗忘了二十年的过往?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雨水哗哗地打在了屋檐上,然后又顺着叠瓦流下,在庭院边形成一道道水幕。

“好好好,等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出去。”静阳伸出手抱住景眳朔,“但是啊,朔儿可不能太过贪玩哦。七尺男儿,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切不可因为感情影响了大业。以后啊,你一定会是国之栋梁、君之右膀,能成大事者,须放下一己私欲、儿女情长。”

小景眳朔看向静阳,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在他身体里的人却是懂了。一直渴求着母亲的教诲,在这梦里实现了,听着这语重心长的慈祥的声音,景眳朔想伸手紧紧抱住这纤弱又强大的女子,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碰——

房门忽然被推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将温馨的场面打破。景眳朔直觉大事不好,想叫母亲快逃,可发出的声音依旧是一声啼哭。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他猛地反应过来,随着身体主人的视线看向门口,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倒在地上。然而他很快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费力提起剑。深红色的血迹沾湿了锦衣,黑色的长发飞扬着,他只短短地回过头,望了母子二人,便又转了回去,凝视前方。

“逃——”那人拼死命地吼了出来,“带着朔儿逃——”

这一刻,男孩儿,和他身体里的那人一起,看向母亲。只见静阳紧紧抿住下唇,薄唇渗出血来。她纤长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眼眶里满是泪花。

这不是恐惧,景眳朔知道,这是悲伤,是浓浓的、厚重甚于生命的悲伤与相思。好似,她知道他一定会死。而且,她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却无法抑制自己情绪的奔涌。

这番场景,让景眳朔瞬间明白了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先代瑾渊王。

静阳是个奇女子,奇不只奇在她的花容月貌,而更在她超越了平常女子的勇敢与智谋。她心下一横,转头不再看遍体鳞伤的夫君,抱着景眳朔向门外奔去。男子主外女主内,她未出阁前是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成了亲后又总是靠轿子出行。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能逃得多快?

景眳朔心中充满了恐惧,只觉得整个人像浸在了千年寒冰里似的。他多年未感到这般彻骨的恐惧了,哪怕是在战场上,在敌方利刃快要划破自己喉咙时也没有这样害怕过。他不知这是梦还是回忆,但他深知,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丧命于此。可心底总有一股力量,在阻挡着他往前,阻挡着他继续看下去。

恍惚间,景眳朔感到整个身体一震,也不知静阳把他带到了哪个房间,他只看到一个大箱子把自己的身体围住。

“朔儿,你听着,”静阳脸上仍是先前那般温柔的微笑,脸色却有些苍白,“爹娘不会有事,你乖乖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答应娘。”

“娘亲,不和朔儿一起吗?”

静阳眼中满是泪花:“不了,娘要……娘要去把你爹带回来。你,好好在这儿等着我们。”

“娘亲,记住了。”小景眳朔颤抖着,声音却无比坚定地道,“朔儿会乖乖听话,在这里等爹爹和娘亲。”

静阳闻言一怔,泪水就要溢出来,她咬牙忍住,急急忙忙地从衣袖里翻出一个装有药粉的小瓶。“还好今天带着呢。”言罢,将小瓶交给了景眳朔,“朔儿,待会我一合上这盖子,你就把它全吃下去。不论有多难吃都得吃完,而且不能发出声音。行吗?”

景眳朔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将药瓶包在手心里。

静阳的眼中盈满了泪花,她俯下身在景眳朔额头亲了一口,伸手将箱子盖上,又找了个什么重物压在箱顶,末了,俯在箱边轻轻说:“朔儿,娘永远爱你。你在这等着娘。”

景眳朔眼前一黑,不见五指,听到这话,心里又是暖又是凉。他急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也认清了事实,只要小景眳朔不动,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

他定下心来,专注于外面的动静。有武学天赋之人,对外界的感知到达了极致,虽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也比普通人看得清、听得远。远处厢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景眳朔调动所有感官和聪明才智,倒也在脑海里整理出了连续的画面。

他听到静阳在哭,一声一声,好似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心血。

他又听到有几个粗重的脚步声在接近静阳,步法一致,好像有些熟悉。

随即,是衣衫摩擦的声音,他知道这是静阳站了起来。她的话语里没有害怕,只有嘲弄:“果然是你们。”

“王妃,叨扰了。”一个男人走向前,景眳朔看不到他的动作,只是猜想这人应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怎么没见小王爷和您一起?”

静阳“哼”了一声,不屑道:“朔儿今日进宫陪皇上去了。朔儿年纪轻轻便得皇上宠爱,可不像,你家主子倾尽一切还得不到皇上的一瞥。”

话音刚落,景眳朔还来不及细想这“主子”是谁,便听到一人迅速向前,出手打了静阳一掌。手掌破风,景眳朔只觉得耳朵被掌风震得生疼,心也疼。静阳连退几步,“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那人的声音闷闷的,景眳朔分辨得不真切,怕是那人故意用纱巾把嘴掩了个结实,“仗着几分皇帝的宠爱便颐指气使。今日便收拾了你。”

“好啊,那便来吧。”虽不在眼前,景眳朔却想象出了静阳脸上淡然的微笑。那女子惨白的脸上唯有挂血的薄唇显现出了些颜色,嘴角微微上勾,眼瞳之中只见决然,“‘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我与瑾渊王十年夫妻,已是无憾,可惜我俩缘不长,不能白头偕老,却也是相守至死。还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们携手入坟塚。但愿你死的时候,不会是孑然一身,无人收白骨啊。”

这话明显触动了敌人的弱点,景眳朔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人飞快地举起长刀,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末了,还像是在发泄愤怒一般,多捅了几刀。

刀起,刀落,满地梅。

小景眳朔抖得更厉害了,他的呼吸不断加重。听着数个忽近忽远的脚步声,他摊开手心,费力打开了瓶塞。

轰——

巨雷响起,景眳朔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落入眼中的不是那个简陋的木箱,而是雕花的紫檀木床和随风飘起的床帐。

深深地舒了口气,景眳朔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看向窗外。

明明还是半夜,天空却亮得好像白昼。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时不时响起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真是许久未见的大雨了。

“娘……”景眳朔默念着,把手放到眼前。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静阳让自己吃下的药又是什么?

☆、第4章异变

不得不说,公主微服出行,实在是一劳民伤财的大工程。

此次清灵公主出行,原计划是由姚枂岚全程陪同,景眳朔带人暗中紧跟在后。但实际上,真正到场的似乎并不是姚枂岚本人。

“你不是姚枂岚。”不带任何疑问语气的,景眳朔对着眼前黑着脸、有怒不敢发的人道。

“啊。”眉毛一下子舒展开,那人饶有兴致地道,“瑾渊王可是见过那个披着君子外皮的小人?”

听到这个称呼,景眳朔心里明白了几分。“未曾。只是交手这么多次,我虽未曾识得他全貌,但他的品性何如,我也是有底的。你这样,可不像深居浅出的姚枂岚,倒像是时常流连花丛的侠士。”

“正是。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王爷,佩服佩服。”侠士抱剑作了个揖,“在下楚荆卿,乃是厉王北千翎的一名门客。幸会幸会。”

景眳朔目光一凝,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滞地拔剑出鞘,快得看不清动作。眼见雪白的剑身向自己刺来,楚荆卿“哦哟”一声,有些吃力地用尚在鞘中的剑挡住了攻击。

“无痕剑。今日终于亲眼见到了。”明明看起来没怎么用力,但楚荆卿这厢却被压得握剑的手不住颤抖。

那双瑞凤眼中发出的凌厉目光带着杀气袭来,楚荆卿脸上留下一股冷汗。姚枂岚啊姚枂岚,楚荆卿在心里苦笑,这回你可欠了我好大的一笔啊。

两人僵持了许久,景眳朔才收回剑。“虽说你的智谋学识不可能比得上姚枂岚,不过看在你这身手的份上,你去也未尝不可。”

厉王座下的侠士楚荆卿,他先前也略有耳闻。此人剑法高明,有勇有谋,时常为北千翎打探消息、完成各种高难的任务,在厉王府中可以算得上是地位不低于姚枂岚的谋士。派这样的人来,也未尝不可。

但景眳朔就是感到了愤怒。没想到棋逢对手,对方却是如此胆小怕事。虽然自己的计划不能说是完美无缺,但景眳朔以为,姚枂岚会如自己所想,是个乐于接受挑战的人。

真正的高手,能够从彼此之间的过招中读懂对方的心思。景眳朔自认很了解姚枂岚,但他到底叫他失望了。

另一边,楚荆卿是大大松了口气。尽管他的剑法为天下人赞誉,但要比起景眳朔,还是差了太多。景眳朔的佩剑,即是那日从私塾中取下的无名剑。不知材料为何、由谁打造,这剑通身雪白,流传了百年而锋利不减。景眳朔将其命名为“无痕”,即是杀人无痕。因着剑法的快速,此剑斩杀过后,不沾滴血;所指之处,一物不留。更有传言道,但凡接过无痕的,全都成为了骸骨。

这话许是有些夸张了,但楚荆卿想起方才的一幕,还是感到后怕。

“眳朔哥哥。”北千晗从皇宫的侧门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件普通富人家的裙子,很是兴奋,“久等啦。”

景眳朔皱了皱眉,像是在责备北千晗迟了太久。待她周边的侍女都退去了,景眳朔才接嘴道:“晗儿,这是今天要陪着你的楚荆卿。”

楚荆卿勾了勾嘴角,单膝跪在地上:“美丽的公主,楚荆卿今日一定护你周全。”

楚荆卿的风流不羁乃是全城皆知。这么轻佻地一笑,身上更是痞子气十足。北千晗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男子,脸上不由得一热。

“这是姚枂岚?”北千晗皱了皱眉,似乎打心底不喜欢楚荆卿。

楚荆卿也不恼,笑嘻嘻地站起来道:“不,在下名为楚荆卿,是厉王的随从。今日有幸来陪公主走一程。”

北千晗十分的好心情被恶心掉了五分,她不屑道:“在外不要叫我公主。”

“是的,”楚荆卿抬起脉脉含情的双眸,“我的大小姐。”

景眳朔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千晗,你们现在就出发吧。我会带人在后面跟着你们。放心吧。”

“嗯。”北千晗的心倏地收紧了。虽说是自己提出的出游,但这么多年来,眼界一直被局限在狭小的皇宫,真要走出去……

“没关系的。”楚荆卿柔声说,方才的嬉笑全然不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剑士从不违背自己的誓言。更何况,瑾渊王还在我们身后呢。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总不会不相信他吧?”

“说的也是。”北千晗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也是个温柔的人嘛。她轻轻一笑,道:“谢谢你。”

景眳朔在他们的后方看着,直到他们快要从视野中消失,才下令:“跟上他们。”

十位黑衣人得令,如离弦的箭一般,同时飞出,或是沿着屋檐跑,或是没入了人群之中。

景眳朔拿出一个帷帽,盖在头上,也跟着走了出去。

因为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北千晗非常的拘谨,看到市集上有趣的东西,也不好意思问楚荆卿,更不好意思问店家,只是状若无意地多瞥上两眼。楚荆卿走在她身旁,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这位拼命掩饰着自己好奇的公主。

楚荆卿自成年以来,便频频出入于烟柳繁华之地。天下的奇女子见得够多了,他最讨厌的就是恃才自傲、故作矜持的富家女子。但是这会儿,看着这天真无瑕得如同稚子的北千晗,他心底的柔软之处被轻轻地触动了。

“公……大小姐,”楚荆卿顺着北千晗的目光指向路边摊上的红色糖果,“那叫冰糖葫芦。您想尝尝吗?”

“咦,怎么?”北千晗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明明没在看这边,又怎么知道我在关注什么?“可,可以吗?”

“可以的哦。”楚荆卿什么也没想,自然而然地隔着衣袖抓住了北千晗的手腕,“害羞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唉?”

这人常常在风月场里,笑起来也有风流气。右侧嘴角这么一勾,勾出了浅浅的酒窝,说不出的邪气。北千晗跟在他身后身后,脸上的红晕缓缓宕开来。

楚荆卿轻车熟路地要了两串糖葫芦,将其中一串交给了北千晗。考虑到她可能不知道如何下口,楚荆卿先示范着在厚厚的糖衣上咬了一口。“随便怎么吃都行啦。”

北千晗看着他唇角留下的浅浅的糖浆的痕迹,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

“好吃吗?”楚荆卿急不可耐地问。

“嗯……”北千晗又伸出一只胳膊,用长长的袖子挡在冰糖葫芦前,小小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嘿嘿。”楚荆卿得意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本大爷推荐的,能不好吃吗?”

见北千晗的脸上带了点绯红,他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总,总之就是,你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知道了。”北千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你。”

这楚荆卿,在对付女子的问题上,可真堪称一祸害啊。景眳朔的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担任北千晗的侍卫。如果北千晗因为今日想要嫁给一个侍卫,那自己可就是罪无可恕了。

或许是他太过在意不远处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两个身影,一时没注意身前有人,一下子撞上了一抹白色,帷帽也跟着落了地。

未来得及抬眼,景眳朔就立即抱拳谢罪道:“抱歉,方才是我走得太急。”

耳边传来低笑声,那白衣男子拾起地上的帷帽,扣到景眳朔头上:“无妨无妨,得佳人一撞,属我运气好。”

景眳朔抬起头,掀开帷帽的纱。眼前的人,自己像是很早以前就见过了,既陌生,又熟悉。

他穿着一袭白衣,面貌并不出众,和景眳朔比起来,只能说是普普通通,可偏生全身上下散发出清净儒雅的气质,在这纷繁的人群中显得有些脱俗了。最突出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倒不是如景眳朔如静阳妃那般妩媚的漂亮,而是干净朴素的漂亮,硬要形容起来,就好似上好的白玉里滴了一滴墨汁,白得纯,黑得也纯。兴许是因为气质的缘故,这眸子里好像流过了千万年的时光,仿佛只那么一瞥,便能看穿一切人、一切事。

“姚枂岚。”景眳朔恍然道,“你果真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姚枂岚作了个揖:“在下姚枂岚,见过瑾渊王。”

“你既然要来,又何必派出楚荆卿?”景眳朔仿佛没听到先前那番嘲笑的话,严厉地质问道。

姚枂岚脸上的笑容不减:“王爷的战书,我是不敢不接的。只是,我暂时还不能将这张脸公之于众,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景眳朔眯起瑞凤,想再问些什么,但是姚枂岚却径自接了下去:“而且,王爷本不必出计逼我出面,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什么意思?”景眳朔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啊——”

街上突然发出一阵尖叫,打断了姚枂岚的话。两人均是脸色一变。姚枂岚夺过景眳朔的帷帽就往自己头上扣,不由分说地跑了出去。景眳朔也顾不得指责他一番,足尖一点,就腾跃至半空中。

目光所落之处,是被人群紧紧包围住的楚荆卿和北千晗二人。楚荆卿将北千晗护在身后,右手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剑也掉在了地上,鲜血不住地向外淌,脸色发白,但挡在北千晗身前的身躯却矗立得笔直。景眳朔带来的十二名黑衣人围在两人前面,面对着二十余名小混混模样的人。

“什么情况?”景眳朔落到楚荆卿跟前,“千晗,你没受伤吧?”

北千晗受惊得不轻,紧紧地从身后抱着楚荆卿,像是在依靠他的庇护,又像是在支撑着他。

“我无事,”北千晗脸色惨白,说起话来却并未含糊不清,“救救他。”

“我来。”冷清的声音响起,楚荆卿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北千晗支撑不住他,他一下子倒了下去,落到了不那么结实的臂弯里。

“你来了。”他气若游丝地对着眼前被白纱挡住的脸道。

“嗯。”姚枂岚将楚荆卿轻轻放到地上,从衣服里掏出一瓶药,然后从衣袖出撕下长长的布条。

他将挡住伤口的衣料撕开,小心翼翼地检查那刀口。

“如何,还能接回去吗?”楚荆卿将目光转向那不断溢出血的开口。

对他,姚枂岚从来是直来直往。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对着伤口撒下药粉。“我很抱歉,荆卿。伤口太深,我没办法。”

楚荆卿忍痛抿起了嘴:“是嘛。你……尽力就好。”

姚枂岚给他绑绷带的手一滞,额前的黑发挡住了双眸:“对不起,荆卿。若不是我今日让你来……”

“不,是我的错,”北千晗跪在楚荆卿面前,眼泪漱漱地流下,“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挡那一刀……”

“嘘。”姚枂岚打好了结,对北千晗摇了摇头,“他失血过多,暂时晕过去了。”

北千晗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可有性命之忧?”

姚枂岚浅浅地勾了勾嘴角:“他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姚枂岚安置好楚荆卿,便抬起头看向站到了黑衣人之前的景眳朔,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我可不知道,静阳城里,何时出现了能做出此番恶行的小混混啊。

☆、第5章密令

“方才发生了什么?”景眳朔一边与眼前的敌人对峙着,一边询问身旁的黑衣人。

“是。”黑衣人答道,“说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趁着楚公子去一旁的小摊给大小姐买东西,那紫衣男子上前调戏,遭到拒绝后竟立即出刀想要伤害大小姐。幸得楚公子及时赶回,用胳膊接下了这一刀。”

“哼。”景眳朔拔出无痕剑,“这么说来,调戏是借口,诸位一开始便是以伤害千晗或者楚荆卿为目标的吧。”

姚枂岚在一旁听了,频频点头。哪有人调戏不成立即动手伤人?若是想动刀,也应该是用刀逼迫北千晗顺从才对吧?

“姚……”景眳朔回头,本想直呼姚枂岚全名,也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忽然念及此人先前说过不能在公众面前露脸,就改了口,“姚姚,你先和我的几位部下带着楚荆卿和千晗回去。”

这个称呼一出口,两人俱是一阵恶寒。

“好。”姚枂岚抱着楚荆卿站了起来,在几位黑衣人的护卫下从这是非之地离开。

“好了。诸位兄台,”景眳朔抬起手,剑锋直指站在中间的紫衣男子,“我乃当朝瑾渊王景眳朔,若是赏脸,可否告诉我你们的名姓?”

丝丝彻骨的寒意从无痕雪白的剑身向外扩散,本应娇媚的瑞凤眼此时全然不见轻佻的神色。景眳朔的语气虽然与平时无异,但周围的黑衣人都可以感受得到,他是动了真火。

听到他的名号,围观的群众里发出了些许杂音。一位黑衣人上前一步解释道:“主公,这是静阳城首屈一指的张家的少公子。”

“王爷。”紫衣男子身后走出一位老叟,“少爷不知道那几位是王爷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亲友,才鲁莽出手,还请王爷见谅。”

“鲁莽?”景眳朔气极反笑,“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们是有备而来。说,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语音刚落,也不等对方回答,便立即出手,无痕剑直逼张紫衣面门。老叟一惊,侧挪数步,推开张紫衣,打算硬接下这一招。

谁知景眳朔根本没有伤害这老叟的意思,似乎只是一心向着张紫衣。剑尖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在老叟眼前华丽地打了个旋,转向张紫衣的所在之处。

景眳朔用剑,并不符合任一套剑法。当初他承皇命学剑,却发现宫中所授剑法不尽人意。贵族子弟学的剑法,招式花俏,只能用于显摆炫耀;营里士兵学的剑法,千篇一律,大概只对敌方小卒有用。于是就自己揣摩着,时不时溜出王府去和别人比试比试,又偶尔去观看观看大师的切磋,久而久之,便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剑法。如此一来,其用剑之刁钻,自是不必过多的言说。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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