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惊羽的箭一斜,误射庄少功身后的追兵。而无敌的箭,恰好斜向应惊羽,直射他的心脉。
这一箭出其不意,歪打正着,又是先发先至,应惊羽还来不及闪避,心脉就是一震。
左右将士脸色齐变,忙扶住应惊羽,要查看他的伤势。
应惊羽自衣底的软甲中,取出一面凹陷的护心镜,掷之于地,叹道:“赵将军,论箭法,我不如死劫无敌,如今让他得了弓箭,切莫再起身探头。”
那姓赵的将军并不答话,神情僵硬,似蹲未蹲地一动不动。
“你教他趴下,”一人立在赵将军身后,冷不丁地道,“也是徒劳的。”
应惊羽心中一凛,便见赵将军颈侧,竟多了一只手,那手捏着一枚漆黑的长针。
“升起千斤闸,犹可活命。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第41章生离死别
应惊羽顺着那持针之手看去,赵将军身后立着一个少年郎。这少年郎的相貌,看画影图形的海捕文榜,他也看熟了,乃是朝廷要犯,江湖一大祸害,病劫无名。
何况,还是他的朋友。其实也算不得朋友。去年有一桩奇案,无名牵扯其中。
他奉旨缉拿无名,最终却化敌为友,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此刻,无名挟持着赵将军,口出狂言,要众将士升起千斤闸。
应惊羽稳住周遭激愤的将士:“无名,你放开赵将军,我可以让庄公子出城,但夜家的女公子必须留下——你大可放心,我等决不会为难她!”
“应大人,你何必与这黄毛小厮,多费唇舌?”为无名挟持的赵将军忽笑道,“老夫半生戎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几时曾向乱臣贼子低头?”说罢,抬手指向前方,“要升起千斤闸,那也容易得很。老夫已着人毁去升闸机关。你有本事,只管托住闸门,同党自然能逃脱!”
无名随赵将军所指处看去,城台的绞盘铁索,果然已让士卒劈断。即便以主帅的性命为挟,也不可能教千斤闸再升起。这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一定要将他等拿下。
就在这时,赵将军身形骤凝,带血的锋刃,自前而后扎出!
无名闪至一边,只见赵将军手握钢刀,刀尖向内,捅开了腹腔,打算趁他分神,以肉躯作掩护,与贴身而立的他同归于尽。
一击不中,赵将军失去依托,登时一个踉跄,仰面栽倒。
应惊羽早就知晓,赵将军决不愿受制于人,本想说些话拖延片时,以便设法搭救,此时见忠良洒血,伸手扶住尸身,怒视无名:“你这丧门星!今日说不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无名心知,应惊羽和赵将军一般,擒住也奈何不得,哪里肯留下来陪他耗工夫。
一个箭步纵下城台,贴着千斤闸落地立定。
无名的身形落得快,失去绞盘铁链制约的千斤闸,降得更快!
庄少功和夜烟岚,携手奔至外城门前,均是精疲力尽。眼看只有十余步之遥,千斤闸离地面还有九尺高。那千斤闸门却轰隆一沉,迅若闪电,势不可挡地砸下。
庄少功见状,心中一惊,忽又一喜——
惊的是来不及过千斤闸。喜的是无名从天而降,立在千斤闸前等他。
喜还未上眉梢,复是一惊!
千斤闸降至七尺高,无名忽然侧过身,用左肩承住了千斤闸。
以血肉之躯,承住镔铁铸造的城门,非常人力所能及。
何况是一个久病肺损,喘息不便,本就是一副柔弱之态的少年郎。
但千钧一发,赵将军称无名托住城门,同党方可逃脱,无名当真就托住城门。
好似这件事是自然而然,仿佛落在肩头的,不是城门,而是一片鸿毛。
千斤闸,究竟有多沉?
只有无名自己知晓,也并不沉,因为,他如释重负,心头是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快意。
这种快意,是无人洞察的报复,是不可告人的赎罪,也是终得解脱的寂静。
无名注视着踉跄奔来的庄少功,潜运天人五衰心法,借尽余生修为,维持这一条生路。
千斤分量砸在肩头,五脏六腑一阵剧震。内息在胸腔中翻成血浪,背脊不由自主要折下。他却连眼也不眨,只将双足陷入尘泥中稳住身形,笔直的脊梁,仿佛比镔铁城门还硬。
夜烟岚和其余世家公子见了,登时惊为天人,只觉今日见了许多怪事,这病劫简直是本领通天,千斤闸落在他的肩头,震了震,就稳稳当当,不再作响下降。
一众也顾不得惊叹,击退追兵,趁无名托住千斤闸,鱼贯而出,便往外逃去。
“无名,休要再逞能了,”庄少功出了千斤闸,心疼地劝道,“快把城门放下!”
无名默不作声,闭上双目,片刻后才睁开,看了夜烟岚一眼。
夜烟岚忽然神情一变,解下系在无名身前的行囊,拽过庄少功就往外走。庄少功被拽出百步,勉力挣脱,回过头就去寻无名。只见无名仍承住城门,立在原地,神情已看不分明。
“义兄,”夜烟岚拦住庄少功,“快走罢!”
庄少功急道:“无名还在城下!”
夜烟岚道:“无名方才传音,他说他,他还不能走……”
庄少功不明所以:“这是为何?无敌还在瓮城内,他是要等无敌么?”
“不错,他让我们先走,我们留在此地……对付不了追兵,反倒会让他分神!”
庄少功不疑有他,只道无名说一不二,决不会骗自己。他早已明白,自己是个拖累,万一认不清局势,好心帮倒忙,便误了无名性命。恨只恨,不能如无敌那般,与无名协力退敌。
可要他当真动手杀人,他宁可束手就擒。这般胡思乱想,随夜烟岚奔过长干里,忽见官道边的凉亭旁,停着几架马车,十余个穿短打的壮汉牵马守在此处。
正不知是敌是友,一位公子挑开车帘,跳下来招呼道:“阿佚!”
庄少功认得,这是匠门少主鲁琅,与无名颇有些交情?
鲁琅见二人神色狼狈,问了问城中的情形,把他俩请上马车一同返程?
庄少功倚车壁歇了片刻,心神稍定,便犯了愁:“我上了马车,无名如何寻来?”
鲁琅沉默片刻,听闻无名托譶Ы镎3他便已知晓,无名是凶多吉少了?
那闸门有千斤重,就算是铁打的筋骨,也会被牢牢钉在原地,一动就压成肉饼。也只有庄少功不通武功,以为无名能托住闸门,就一定有放下的余力。
为了稳住庄少功,鲁琅劝慰道:“20,吉人自有天相,他只要还有命在,一定会来见你。”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只小木匣,又从小木匣中拈出一只木鸢?
这木鸢仅有一寸长,雕工入微,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他捉住木鸢的脚,拧转了数十匝,往窗外一掷,木鸢便展开翅,扑棱棱往来路飞去。
庄少功瞪大了眼,他在书中读过,鲁国的公输般,削竹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
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等手艺,当真是神乎其技,因此问道:“贵门是鲁般之后?”
鲁琅答道:“那怎么敢当,我祖上是前朝的工匠,名唤鲁一般,彼时住在雁门,经不住外敌侵扰,才进蜀中避难f窳厦欢嗑镁屯龉了,只好在蜀中安顿下来。?
庄少功点点头,担忧无名的安危,听得心不在焉。
鲁琅观颜察色,转变了话题:“我和无名相识,也因我家世代为匠,认识许多同行o氲蹦辏在京城,有间宝墨斋,远近闻名u乒竦男战,是一位儒商,和敝门硈猩意来往k所制的修造颜料,色泽鲜丽,经久不褪。就连皇陵壁画的颜料,也是他家提供的。?
庄少功曾翻开无名的行囊,见过一个彩绘泥偶,其底部刻有“见墨如面江晓风”。
问无名,江晓风是谁。无名自认是江晓风。
此时听鲁琅讲和江家有来往,他不禁正襟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阁下与无名——?
“我和江晓风,”一语未尽,鲁琅已承认,“自幼相识,乃是儿时挚友k这个人,一向知书达理,垂髫年纪便称我为排云兄e旁剖撬替我取的表字n伊┧湓诹降兀不常见面,却从未断绝书信往来1鹚邓改名换姓,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的笔法。?
说到此处,鲁琅顿了顿,目光如炬,19抛少功,好似在等他提问?
庄少功立即道:“那阁下可知晓,十余年前,江家惨遭灭门之事?”
鲁琅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望向眅判心易在一旁的夜烟岚?
庄少功正待打听下文,连忙道:“夜姑娘不是外人。”
“哦?”鲁琅面露促狭之色,故意拖长调子,“不是外人,想必是内人了??
夜烟岚不理会鲁琅的调侃,不温不火地对庄少功道:“义兄,车里闷,我出去透透气。?
不待鲁琅挽留,夜烟岚已跃出马车,与那些随行的壮汉一路骑马前行?
鲁琅收回目光道:“夜家小姐真是不错,虽然过于顽皮,性子随了那玩世不箉哪谐瑁却能忍辱负重,颇有夜盟主之风b燮鹄矗江家灭门一事,和夜家也有干系。?
庄少功听得一惊:“怎么还和夜家有干系,夜盟主……”
“夜盟主有一位兄长,名唤夜枭。早年落难,让一个姓穆的高手救了一命。”
庄少功莫名其妙,只觉鲁琅越说越远,却不好出言打断?
鲁琅又道:“20你初涉江湖,有所不知,姓穆的原本是武林盟主,他二十年前归顺朝3当了大将军之后,才有了如今江湖中的乾坤盟和山岳盟。?
“鲁兄,你所讲的这位姓穆的将军,莫非……才是杀害江家人的真凶?”
“那倒不是。”
听鲁琅讲来,穆将军和夜盟主的兄长,有过一段断袖之谊,但不久便色衰爱弛,穆将军不仅2弈涉,还四磒胺剂匝蓿在勾栏院里,接了一个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回府?
这杨念初,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即便委身于穆将军,也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奇怪!杨念初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哪里比得上将军府的妻妾和夜盟主的兄长?偏偏她越是冷若冰霜,反倒越令姓穆的神魂颠倒。”
庄少功心道一声惭愧,听着这与己无关的旧闻,竟神使鬼差地想起了无名——
无名可不也是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如此推想,他与穆将军是同病相怜,能理解穆将军为何神魂颠倒。
“彼时,姓穆的妻妾争宠,想了许多法子对付杨念初,譬如咬定她和仆役有私情。姓穆的听闻之后,阉了仆役,杖杀搬弄是非的小妾,愈发宠爱她。姓穆的问她,如何才能博她一笑。她道,除非以性命换取。姓穆的就解下护体轻甲,把轻甲当做自己,让士卒万箭穿心。”
庄少功听至此处,忍不住道:“这位穆将军的作为,与烽火戏诸侯何异?常言道,溺子如杀子。他若是真心喜欢杨……杨姑娘,就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教她如何为人,让她体会世间真味。这般娇宠,平白替她惹了许多嫉恨,岂不是害了她?”
鲁琅赞同:“这话讲的不错,杨念初除了以色侍人,样样不须经手,体会不到做人的意趣,怎能由衷开怀?当然,我等身为男子,妄自磒馑这女子的心思,有些子非鱼了。?
庄少功郑重地道:“女子也是人,那有什么难以揣测?穆将军若一心一意,想博杨姑娘一笑,就不该娶妻纳妾。陪在她身旁,与她长相厮守,才是最要紧的。”
鲁琅暗觉庄少功这番话,说来容易,做起来是何等艰难7榛鹣分詈钜仓灰皇庇眯模长相厮守3橹硬欢,却要一世用心5委实喜欢庄少功这份不谙世事,因此也不说破:“要是杨念初能晚生二十年,遇见20你,只怕早已引以为知音,乐得合不聎炝恕!?
庄少功心道,这是什么话?有些不悦,但也不痛不痒,难以发作。
鲁琅笑了笑:“杨念初没能遇见20你这般的知音,却也遇见一个同样姓庄的人。?
“是谁?”庄少功恼他说话不甚庄重,勉勉强强地接茬问。
“劫门门主,庄家家主,”鲁琅面带笑意,目光却有些凝重,“庄忌雄。?
第42章灭门旧事
庄少功本想打探江家灭门之事,以便弄清无名和自家的恩怨。鲁琅却东拉西扯,说到一位姓穆的将军,和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的风月之事?
陈年旧闻,事不关己,他姑妄听之,没想到,竟听见了父亲庄忌雄的名讳:“阁下是指,家父和杨姑娘曾见过面?”
鲁琅道:“岂止见过面,十八年前,姓穆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令尊请到府上,想要令尊做他的入幕之宾a钭鹞了眞⌒悦,只得留下教穆府小姐念书。?
庄少功将信将疑:“这件事,怎么从未听家父讲过?”
“令尊道貌岸然,自然不会告诉你,他和杨念初有过一段私情。”
庄少功听他胡说八道,诽谤自家父亲,不禁恼怒:
“阁下贵为匠门少主,岂不知口是伤人斧,舌是割心刀,君子不唱流言之理。家父与家母琴瑟和同,二十年如一日,恩爱不减,怎会恋上那姓杨的烟花女子?”
鲁琅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020你坚信令尊的为人,听一听何妨?穆府妻妾嫉恨杨念初,故意撮合她和作客的令尊d敲匆焕炊去,才子佳人,暗生情愫。?
庄少功铁青着脸,半晌才道:“阁下到底是听何人造谣?流言止于智者,家父一生只爱一名女子,那便是家母,决不会辜负!”
鲁琅点头道:“的确,令尊只爱令堂4杨念初这烟花女子,7钦嫘模只是想利用她逃出穆府n此,令尊许下诺言,只要他逃出去,一定会回来接她——?
杨念初身为烟花女子,让穆将军买来玩乐,本就是身不由己。一天夜里,与庄忌雄私会,忽听他唉声叹气,问情由,才知他也是身不由己,让穆将军软禁在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杨念初生了怜惜之意,舍命助他逃离穆府。
临别之际,庄忌雄自表身份,说他乃是庄家少主,庄家是江湖八门之一的劫门,豢养了许多死士,待他回家秉明父亲,一定派人前来搭救她,将她迎娶进门。
杨念初道,卑身贱体,怎敢污了郎君清名?今夕一别,天人永隔。郎君若顾念旧情,他年来妾身坟头上一炷香,妾身此生便已无憾。
鲁琅继续道:“杨念初助令尊逃离穆府,没过多久,自知珠胎暗结n了眞x钭鹧脉,不得已,与姓穆的行房,谎称怀的是穆家骨肉5搅肆倥枘且蝗眨正室来告密,讲述了她如何与令尊种下孽根,如何助令尊脱身p漳碌慕那诞下的男婴抱来验亲,也印证了其所言k纵然宠爱杨念初,也再难以容忍,将她乱棒打死,埋在蘮紫拢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
庄少功虽然不信,却也倒抽一口凉气:“那姓穆的将军,怎能随意杀人?”
“朝廷律令规定,妻妾与人奸通,杀之无罪。何况,是买来的风尘女子。”
庄少功这些年闭门读书,这一条律令,也曾在刑律的人命篇中读过,只是一时震惊,忘了这一茬。鲁琅如此言之凿凿,倒也寻不出什么破绽?
鲁琅又道:“杨念初死后,留下一个男婴,是令尊血脉p漳碌谋鞠肷敝而后快。亏得夜盟主的兄长在府中,动了恻隐之心,劝道,‘听闻庄少主的原配,俞氏宫寒绝产,将军意欲眜矗不若收养此子,待他长大成人,派他去行刺庄少主’p漳碌囊榔渌言,却只想羞辱令尊骨肉,把他养在犬舍里,不给他取名,也不教他说话识字,让他自生自灭d侨舍内的雌犬,正诞下幼崽,奶水充足,有余力喂养他,他才得以活命。?
庄少功原本不信,听至此处,忽然心念微动,总觉得此事虽然过于荒谬,却好像在何处听闻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竭力思索,便觉头痛难耐,不由得按住太阳穴:“如此说来,家父还有一子,是我的兄弟,如今在那穆将军府中?”
鲁琅凝望着他,缓缓道:“令堂绝产,10拮酉1a钭鸫游茨涉,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儿子,便是杨念初为他所生的这个男婴。?
庄少功登时浑身发冷,那么,自己是由何处来,又是何人所生?
“令尊的这个儿子,与犬类作伴,断了奶之后,也只用些馊饭。姓穆的还在他颈间系上铃铛绳索。他不知自己是人,倒也不觉得如何不堪,只管吃了睡,睡了吃。”
庄少功默然听着,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不知哪里触动了自己,眼泪已不自觉淌下。
“到了他四岁那年,姓穆的见他容貌污秽,却眉目清冷,颇似杨念初,便要把他交给京城窑子的假母训教成相姑。恰逢皇帝寿辰,穆府在宝墨斋订了贺礼,让江掌柜送上门来。江掌柜登门,正撞见他让穆府老妈子领去窑子。江掌柜见他口不能言,也不会行走,心知有异,将老妈子拉至一旁问话。老妈子告以前事。江掌柜也就不进府拜会姓穆的了,重金买通老妈子和假母,瞒天过海,将他领回了江家。同时修书一封,告知蜀中匠门的鲁家主,也就是家父。书云:‘愚弟收留一小儿,乃劫门庄少主之子,想请来认亲,却不知庄少主在何处,烦劳贤兄代为联络’。”
庄少功抹尽眼泪,问道:“这位江掌柜,认识我父亲么?”
鲁琅道:“素未谋面,但令尊以书符长,江掌柜喜好收藏字画,与他神交已久,故而有此义举,还修书央家父代为联络。家父见信即回,要江掌柜切莫与令尊来往v豢上В江掌柜太过迂腐,不听劝,另托一位江湖朋友去蛈令尊,这才有了江家灭门的惨案。?
庄少功一怔:“……在下还是不明,江家收留了我父亲的骨肉,托人去告知我父亲,这本是善举一桩,为何,会招惹灭门之祸?”
“唉,江掌柜所托的江湖朋友,并未见到令尊本人,落在了令堂的手中。令堂得知令尊在外育有一子,还想领回家来,便想到自己绝产之事,以为令尊变心,打算借机休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娘家的兄弟扮作江洋大盗,去江家闹事,逼问此子下落。”
庄少功忽想到,昔日在茶馆檐下避雨,就江家灭门一事,无名说过一番话——
“我五岁那年,令堂派人扮作江洋大盗,来我家逼问一事。未能得逞,便放火烧了我家,杀害我家上下百余性命。彼时我身染伤寒,神志不清,让人藏在水缸内。托令堂的福,伤寒未能及时医治,从此落下病根,成了肺痨。”
他原本不知自家母亲去逼问何事,听鲁琅讲来,才知道无名隐瞒了这许多内情?
想罢,庄少功犹豫一阵,连蒙带猜,问鲁琅:“江家不肯交出此子,家母的兄弟,也就是我的两个舅舅,杀害了江家上下百余性命,是么??
鲁琅目光闪动:“不错,江掌柜宁死也不肯交出此子a罹烁副憔鹱∫桓雠童,把她悬在火上烤u馀童是江掌柜的千金,年仅三岁,连声呼痛s幸桓錾倌晏见女童呼号,走了出来,称是令尊之子,有胎印为证a罹烁盖茏∧巧倌辏扔下女童,便将江家百余人杀了个干净t本,那少年也要死在令舅父手里,亏得上一任病劫,奉了令尊之令,及时赶至,眞x四巧倌甑男悦。?
庄少功喃喃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上一任病劫,让那少年服下‘离忧’,令他忘尽前尘,带他回了庄家。令尊为他取了个乳名,唤作阿佚,称俞氏是他的生母。还告诉他,他早年让拐孩童的歹人拐了去,受了些惊吓,忘了自己的双亲是谁,也不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
庄少功再也坐不住,冷汗淋漓,浑身发抖,只因“阿佚”正是他的乳名,他的确不记得五岁前发生过的事,父亲告诉他的话,和鲁琅所讲的一字不差?
他嗫嚅着,半晌才茫然道:“我是杨念初的儿子?是我害得江家惨遭灭门?”
鲁琅6幼潘,不置可否,神情有些冗杂,却不失温柔?
“……有一件事,我却想不明白。江掌柜除了有个女儿,还有个儿子,名唤江晓风。他并没有死,入了我家,便是无名,对么?”
鲁琅不答只道:“当年,上一任病劫,在江家的水缸内,11忠桓錾裰静磺宓纳倌辏疑是江掌柜之子,江晓风1憬他以及他的妹妹江晓萍一同带回,交予令尊审问。江晓萍的容貌让火烧毁,心志全失,问不出究竟6江晓风咬定是强盗害死了自己全家,恳求令尊收留a钭鸺他不知内情,习武的资质又是极佳,便以他的妹妹为质,收他做个短命的死士4哟耍他改名为无名,随上一任病劫6眨当上了五劫老大。?
庄少功心中乱作一团:“这么说来,我和无名自幼便在江家相识?他父亲江掌柜收留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害死了他全家人。不仅如此,我还害他妹妹毁容,害他做了我家的死士。他,他为何要隐瞒这些事?”
鲁琅叹道:“他隐瞒这些事,是为20你着想d阒挥胁恢情,才能过得安稳。可如今,他不能再护着你,你要早作打算。?
庄少功一呆:“他为何不能再护着我?我要早作什么打算?”
鲁琅欲言又止,忽然道:“20,你独自回庄家,实在太蝟樟耍令堂不是你的生母,令尊也7恰…善类2蝗缢嫖一亟趁牛家父一直很9夷恪!?
这往蜀中匠门的邀请,突如其来,庄少功吓了一跳,并不十分信任鲁琅:“多谢阁下好意,若阁下所言属实,在下更是要回阳朔不可。?
他总觉得,鲁琅所言,经不起推敲—?
无名既然知道,灭门的仇人正是庄家,为何还要留在庄家?
他害死了无名全家人的性命,为何无名非但不报仇,还要瞒着他护着他?
鲁琅自称和他打小相识,在这番往事中,却听不出能相识的机缘。就算鲁琅家和江家交好,他身为庄家的血脉、害死江家的祸首,也没道理能让对方牵肠挂肚。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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