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岩作者:暮一
第6节
第二天一大早,沈彦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常夏明明已经醒了,却愣愣地倒在那没动。沈彦川抹了抹脸,刚准备起来,就听常夏张嘴说:“彦川,我刚才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嗯?”沈彦川疑问。
“他们俩,在一起一年多,在这里同居也半年多了。那个,之前我们没注意,其实,他们俩应该是一直都睡在,睡在这屋的床上吧?”常夏挣扎着说。
沈彦川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瞬间也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联想,大早晨的,他和常夏两人脸都红了。
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齐,两人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越来越让人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里的卧室。
石晓峰和莫潇还没起来,常夏洗漱完就钻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餐。社区工作人员每天会送些面包、火腿肠这类的东西过来,到底还是没有家里做的饭菜好。常夏之前留宿在这的早晨都会帮几个人准备早饭,这回就更不用说了。煎几个荷包蛋,煮一锅清粥,拌两三个小菜,虽然简单,但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沈彦川收拾完自己,就站在一边看着常夏准备,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凑上去帮忙递个调料、切切菜什么的,两人边做饭边闲聊,没一会,早饭就准备好了。
石晓峰和莫潇还没出来。这要是往常,常夏肯定大大咧咧就去敲门了,今天却有点伸不出这个手。他推了推沈彦川,沈彦川只好承担了这个重任,走到莫潇屋门前,敲了几下。
出乎他们意料,门很快开了。莫潇探出头来,沈彦川小声说了句:“早饭准备好了,你们俩赶紧起来吃饭吧!”莫潇点点头,比了个手势,就又关上了门。
过了几分钟,莫潇穿戴整齐出来了,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跟沈彦川和常夏说:“你们俩先吃吧,他还没起来,我也得先洗漱,别等我们了。”
沈彦川和常夏略有点尴尬地对视一眼,不自觉地又一起想歪了。常夏的眼睛里还写了点好奇,眼看着他就要追问出来,沈彦川赶紧对他摇了摇头。俩人开始一起埋头吃饭,不过,没多久,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工作人员来了。
几个人交了体温表,石晓峰也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没等大家张口问询,工作人员就率先说了那个男生的情况“还没确定,还在治疗,还得等”。
四个人的希望又落了空,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送走工作人员,石晓峰进了卫生间,莫潇坐到饭桌上开始吃饭。常夏满脸的好奇和疑问,大眼睛也一下下地偷瞄莫潇,直看得莫潇最后放下了筷子,回视常夏,这时候常夏才不好意思地转开头。
“好了,小夏,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莫潇揉了揉额头说。
“啊,我,我没什么想问的……”常夏心虚地回道。
“小夏,虽然我和晓峰都是男的,但我们跟任何一对情侣都一样,我们会牵手、拥抱、接吻,也会上床。你就是在好奇这个吧?”莫潇平静地说。
石晓峰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莫潇稍微有点惊人的发言,纵使他向来脸皮够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常夏看到石晓峰,脸瞬间红了,他再也不敢乱看,赶紧低头猛吃饭。
石晓峰被常夏逗笑了,他慢慢悠悠地晃到桌边,接过莫潇盛给他的粥,吃之前,还是没忍住,又嘴欠地逗了常夏一句:“小夏,哥哥知道,你一直是纯洁的小处男,估计你连初吻都没送出去呢,但是吧,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情侣之间的事儿,是很正常的嘛。你别害羞啊!”
常夏的脸红透了。
莫潇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石晓峰一眼,赶紧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小菜,石晓峰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潇潇,你知道我不爱吃胡萝卜还给我夹!”
“是是,我知道你不爱吃。所以,赶紧别再得罪大厨了,未来几天你还想不想吃饭了?”莫潇好笑地说。
“啊,是哈!那个,小夏,别急,你看,你这么帅,随时招招手,那小姑娘还不得飞扑到你怀里啊~嘿嘿,那个,好饭不怕晚哈!”石晓峰开始胡言乱语了。
莫潇这回直接把自己荷包蛋的蛋黄夹出来,塞进石晓峰的嘴里,可算是让他住了嘴。
这一天,他们打了几轮扑克,比赛做仰卧起坐、俯卧撑,趴在窗户上,遥望a大校园,对着学校大门外一大群想往里面送东西的人指指点点,玩累了,看倦了,几个人就挤在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非典的话题,一起回忆共同的过去,畅想美好的未来。聊到兴起,向来不太表达自己的莫潇开始给大伙儿讲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和石晓峰的感情,始于石晓峰的一厢情愿。莫潇说,自己原本是个比较冷情的人,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谁,也不想跟人凑在一起。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真情实意少,虚情假意多,与其维持个表面上的貌合神离,不如一视同仁地冷漠对待。只是,石晓峰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坚持。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生活里早就已经除了石晓峰,还是石晓峰。到这个份儿上,石晓峰还想跟别人跑了,抛下他,这怎么能行。
莫潇断断续续地说着,石晓峰就把头窝在他怀里,没有骨头似的蜷在不大的沙发上。莫潇偶尔会用手指绕着石晓峰的头发玩儿,石晓峰也不躲,就任由他玩儿,到最后莫潇讲得差不多了,石晓峰伸手拽着莫潇的脖子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安静的吻。
常夏和沈彦川面对面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他们俩没说什么话,只是认真地听着,看着,感受着对面俩人的那份脉脉温情。常夏的懵懂渐消,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晚上吃过饭,报告完体温,几个人各寻一个角落,给家里打电话。他们都没对家里说“隔离”的事儿,毕竟爸妈亲人都远在另一个城市,说了也没用,只是让他们跟着担心。
疑似非典的学生,还是没能传来好消息。几个人的心都沉了沉,第二天就是沈彦川的生日了,常夏有点郁闷。他除了能按计划给沈彦川做一桌子菜之外,准备的礼物还在寝室,没带来;原来设想的,白天一起去公园踏青、野餐、放风筝也都不可能实现了;至于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睡觉前,沈彦川和常夏却都有点不想回那个应该是石晓峰、莫潇俩人卧室的屋子。磨蹭了半天,常夏扭扭捏捏地说:“那个,这个屋之前应该是你们俩一起住的吧?要不,今天开始,我和彦川就住那个屋吧?”
莫潇一愣,石晓峰也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哈哈笑了一小会,石晓峰摆摆手对常夏说:“虽然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一起住这屋,不过有时候也会故意去那屋挤着睡啦。当然了,偶尔吵架的时候,也一人一屋。你们就别多想了,再想你们就得出去住了。只是现在这架势,你们就是出去,也没地方能收留你们,安心住着吧!”
常夏和沈彦川只能又回到屋子里。
沈彦川这一天说的话都不多,脸上的表情也一直淡淡的。常夏心里有点担心,但见沈彦川进屋就趴到了窗台上,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倒在床上胡思乱想。
过了半天,沈彦川才慢慢地走回来,坐到床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常夏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就起身爬到他身边,也探头去看他的手。
沈彦川扭头,常夏的脸近在咫尺,他控制着自己不是亲上去,而是慢慢拉开距离,起身走到床头,半靠着重新坐到床上,然后用眼神示意常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常夏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起身,重新倒回自己的位置。
沈彦川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扭开头说:“刚才我看到a大校园里,挂了很多横幅,有一条特别显眼,写的是‘有一种呵护叫隔离&039;。隔开其实不是坏事,是呵护,是善意,是必须做的。”
沈彦川的表情还是不太对,常夏虽然明白沈彦川字面上的意思,却有点搞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能点头说:“对啊,不然真出事儿,害得人更多。”
沈彦川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回话。原来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的常夏,看着他的表情,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他只能继续胡思乱想,一边想着非典、想着石晓峰和莫潇、想着沈彦川,一边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沈彦川在心里默念着“有一种呵护叫隔离”。这几年,他尽力隔开自己和常夏之间的距离,这是对常夏的呵护,也是对他们之间友情的呵护。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他们俩好,为他们俩的家人着想。
非典总有个终结,隔离总会结束,可自己和常夏呢?这“隔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告白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常夏偷偷转身去看沈彦川,他感觉,对方可能也一直没睡。
还有一分钟左右,常夏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捅了捅沈彦川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对方果然立马睁开了眼睛。他们俩对视了半分多钟,常夏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卡着点,抬头给了沈彦川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及一句祝福:“生日快乐!”
沈彦川鼻子一酸,点头说:“嗯,很快乐,谢谢!”
常夏又往沈彦川身边蹭了蹭,说:“这是我们俩一起过的第七个生日,希望将来咱们还能一起过七十个。然后,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落在寝室了,等隔离结束,我马上去给你取,对不起。”
“没事儿,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沈彦川伸手揉了揉常夏的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说,“我已经很高兴了。原来咱们都认识七年多,快八年了。”
“是啊,认识你之前,我几乎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认识你之后,日子突然就变快了,所有的事儿也都变好了。我特别特别庆幸,老天能让我遇到你,真的。”
沈彦川的眼圈红了。他收回手,转头看着模糊的天花板,使劲儿瞪大眼睛,说:“嗯,我也特别庆幸,能遇到你。”能和你一起共度这么多年的时光,能喜欢上你,即使永远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也无怨无悔。
第二天早晨,工作人员终于带来了好消息,那个学生的病情经过抢救,得到了控制,正在好转。更重要的是,专家会诊的结果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结果很可能并不是非典。这是连日来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整个楼道里都是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原本各自躲在家里的人们,都打开门跟邻居热络地聊了起来。
常夏他们也非常高兴,这几天笼罩在众人心间的阴云消散了不少,连沈彦川都说:“这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当天的生日宴异常丰盛,常夏使出浑身解数,做了足足十二道菜,要不是大家拦着,他原本是想做二十道,因为今年正好是沈彦川的二十岁生日。
大家不光吃,还顺理成章地开了一箱啤酒。庆祝生日干一杯,庆祝死里逃生干一杯,庆祝相识干一杯,庆祝平白得了几天假干一杯,庆祝石晓峰和莫潇在一起也得干一杯,庆祝免费领了几天面包更要干一杯……
他们酣畅淋漓地喝光了一箱啤酒,石晓峰又不知死活地掏出瓶二锅头,每人倒了少半杯,然后石晓峰大着舌头喊道:“咱们一起,同,同生共死,这回就,正经八百是过命的交情了,为了我们的兄弟情,为了我们的爱,爱情,干杯!”
喝光这瓶二锅头,几个人彻底醉了。
石晓峰直往桌子底下滑,莫潇伸出手想拉他,自己也被带到了地上。他们俩也没爬起来,稀里糊涂地半靠着桌子,看着对方傻笑。
沈彦川头一次喝到眼前重影,整个大脑开始不受控制,他站起来,带翻了身下的椅子,跌跌撞撞地奔着常夏过去,嘴里嘟囔着:“常夏,常夏,常夏,为了……干杯!”
常夏的脑袋也是一团浆糊,他没听清沈彦川说什么,就把耳朵凑过去,问道:“你,你说什么?”
沈彦川凑到常夏耳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常夏,干杯。”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常夏脸上,惹得常夏瑟缩着躲避,他见常夏躲,头也跟着凑过去,常夏略一挣动,沈彦川的唇,就轻轻地蹭过了常夏的脸颊。
常夏本来就染着红晕的脸,瞬间跟烧起来似的,他睁着迷茫的眼睛,努力回望眼前的沈彦川,他看到对方的脸靠过来,又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一下又一下,跟小鸡啄米似的,小心翼翼地吻着他的脸颊、睫毛、额头。
常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那个乱动的头扶稳,然后回敬一样,仰头吻了上去。
塑料凳子、酒瓶子倒了一地,桌子上满是剩菜,一片狼藉。桌子下面躺着一对相拥的醉鬼,桌子边上站着的这对醉鬼,脑袋里一片爆炸后的废墟,他们的理智远离了身体,跟着夕阳余晖里星星点点的灰尘一起跳跃,除了竭尽全力地拥抱住对方,他们只知道要拼命继续这个笨拙的吻。
沈彦川再次睁眼的时候,头痛欲裂,可这并没耽误他瞬间回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一切。他缓缓扭头看向身边,常夏搂着他,正睡得香甜。
如果这是一个不用醒的梦,那该多好;如果能不管不顾地在这隔离一辈子,那也很好;可是没有如果,这个糟糕的醉酒后的早晨,沈彦川发现自己犯了最不该犯的错,亲手打破了他长久以来苦苦维持的一切。他俯身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常夏睁开眼,脑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微微一转头就看到沈彦川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身影,连带着昨天似真似幻的记忆,也跟着涌了上来。他和沈彦川这是,传说中的酒后乱性?
常夏躺在床上没动,也没说话,他仔仔细细地回忆昨天,他们喝多了,沈彦川过来跟自己说话,然后,然后突然就开始细细碎碎地吻自己,自己则厚颜无耻地主动搂住沈彦川回吻……
常夏伸出双手捂住脸。他抬手蹭动被子的声音,惹得沈彦川回头。
看到常夏捂脸的动作,沈彦川顿了一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常夏……”
常夏挪开一根手指,透过指缝去看沈彦川,沈彦川一脸绝对算不上好看的表情,让常夏一惊,手不知不觉就放了下来。
“常夏,我,我很抱歉。昨天我喝多失控了,你……”沈彦川拼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可说到一半,还是说不下去了。
常夏见沈彦川的脸色越来越吓人,自己原本就没怎么缓过来的脑袋,顿时也卡住了,他没来得及细想,就半爬起来,凑到沈彦川身边说:“我昨天也喝多了!我也对不起!你别生气,彦川,这,、电视剧里不是总有这种事儿么,应该,没什么吧?
沈彦川简直被常夏的反应搞蒙了,他僵硬地试图转移视线,却看到常夏光着的身上有几个自己啃咬出来的印子,他瞬间就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常夏顺着沈彦川的目光一看,也僵住了,他迅速地钻回被子里,抖着声音说:“那个,彦川,我,我先穿衣服,我们等会再聊哈!”
沈彦川脸色数变,他一直以为自己非常了解常夏,但在这个混乱的早晨,他却有点没料到常夏会是这个反应。这让之前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沈彦川一下子有点无所适从。
常夏终于遮遮掩掩、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他心里一团乱,最怕的却是眼前这个疯狂的变故,会让他失去沈彦川。
想到这点,常夏眼睛都红了,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对沈彦川说:“彦川,我们昨天太高兴,都喝多了,可能,大概,一不小心受晓峰他们影响,就稀里糊涂地……咱俩都是男的,也没什么损失,要不,这事儿就拉倒吧?你千万别因为这个烦我,不搭理我,我以后一定不乱喝酒了!”
沈彦川眼睛一眨不眨,听了常夏的话,他脸上的表情非但没变好,反而多了几分凄惨。常夏吓坏了,张嘴试图再说点什么,却被沈彦川截了过去,“常夏,你别说了。”
沈彦川低下头,攥紧拳头,他心疼得快无法呼吸,冲动终于战胜了理智,他一字一顿地说:“常夏,这事儿拉倒不了。我喜欢你三年了,我一直这么无耻地享受你对我的信任、依赖,这回还更无耻地占了你便宜。我们,我们当不了朋友了。”
沈彦川的声音越来越抖,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他的眼泪也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屋里一片死寂。
过了半天,沈彦川才稍稍缓过来点,他双手狠命抹了把脸,然后低声说:“隔离解除之后,我马上就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回的事儿,是我欠你的。你打我一顿也好,怎么都好,只要你开心,什么都行。之后,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常夏,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再当你的朋友了。”
说完这些话,沈彦川转身就想走出屋子,他刚迈了两步,就被常夏死死拽住了手腕。
常夏浑身都在发抖,他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沈彦川,张了几次嘴才说出来:“你跟我保证过,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不管我。我们当一辈子好兄弟,你,你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吗?”
沈彦川心如刀割,他咬着牙说:“常夏,我是个卑鄙小人,我以为我能装一辈子你的好兄弟,但现在我做不到了。你有任何事儿我都还会帮你,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但在你身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彦川,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不离开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啊,我什么都行,你说要我开心,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开心啊!”常夏的眼泪也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不一样,常夏。”沈彦川想甩开常夏的手,对方却整个人都抱了过来。
“我不知道哪不一样,彦川,你告诉我,我把它变一样,你别这么对我,我求你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每时每刻都想和你在一起,想亲你,想抱你,想让你只想着我,只看着我,永远也不离开我!”沈彦川双手握住常夏的肩头,低吼了出来。
“我也是!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让你只想着我,只看着我,永远也不离开我,那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常夏伸手搂住沈彦川的脖子,趴在他颈边说,“你别离开我……”
沈彦川松开握着常夏肩膀的手,垂到了身体两侧。他耳边是常夏的抽泣声,脑袋还在剧痛中轰鸣。他想起自己早早放弃的原因,除了双方的家人,还因为他知道常夏并不喜欢自己。可现在常夏趴在他的肩头,哭着说喜欢。他纵使知道常夏的喜欢跟自己的喜欢可能并不一样,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他这些年的忍耐和坚守,在这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往左一步,他今生今世跟常夏的关系即将彻底斩断;往右一步,等着他的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有傻乎乎抱着他哭泣的常夏跟着他一起往下跳。
还能怎么选呢?沈彦川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了常夏。
☆、解禁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常夏和沈彦川红着眼睛、红着脸。
石晓峰和莫潇正端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沈彦川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石晓峰一摆手,直接说:“不用解释了,我们俩基本都听到了,老房子隔音不好。”
常夏和沈彦川瞬间连脖子都红了。
莫潇看他们这样,递给石晓峰一个眼神,然后接过话说:“小川、小夏,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记着,即使这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你们对立面,我和晓峰也永远都会支持你们。而且,咱们四个是一样的,是一起的,到什么时候都有我们。”
常夏刚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沈彦川冲莫潇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伸手拉过常夏,走到了沙发边上。
石晓峰看常夏又哭了,急忙张口转移话题:“那个,刚才来人通知,那个男生的病确诊了,是细菌性肺炎,不是非典。隔离已经正式解禁了!”
刚坐到沙发上的常夏听了这个消息,又站了起来。他不自觉地拉住沈彦川的胳膊,对方的表情跟他一样兴奋,而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沈彦川顷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说:“常夏,咱们自由了!真好!”
常夏木木地点头,一屁股又坐回沙发上,然后弯下腰,把脸埋到了膝盖上。目睹了全程的石晓峰到底没憋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常夏的厨艺大失水准,几个人吃着有点糊的荷包蛋和有点咸的小菜,心情却格外的好。
石晓峰早就蠢蠢欲动准备出去拥抱蓝天和大地了,草草吃完早饭,几个人走出家门,走进a大校园。整个a大都处于狂欢之中,大呼小叫的学生一波接着一波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那幅“有一种呵护叫隔离”的标语似乎成了一个标志,很多人聚在下面,热烈交谈,互相拥抱。沈彦川也拉着常夏走过去,挤在人群中,他满面笑容地看着常夏,然后伸出双手,把常夏紧紧拥进了怀里。
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常夏的自行车被留在了石晓峰家里。常夏直接坐到了沈彦川的自行车后座上,从后面环抱着对方。
沈彦川迎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地骑着自行车。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省会的天空原来这么广阔湛蓝,拂面而来的风原来这么舒爽怡人。
他们俩明明携手踏上了一条艰难的崎路,却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常夏回到寝室的时候,整个楼层都沸腾了。大伙从各个寝室窜出来,七嘴八舌地问常夏“隔离”的事儿。
常夏一心都在沈彦川的生日礼物上,着急忙慌地告诉大伙儿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被困在朋友家,现在又稀里糊涂地回来了。那个疑似非典的学生并没得非典,大家虚惊一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大伙儿唏嘘了几句,终于放常夏离开。沈彦川跟在常夏身后,看着他焦急的神情,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常夏的室友本来就准备出去吃完饭,看到常夏回来,自然就问他想吃什么,用不用帮他带饭回来。常夏开开心心地对他们道谢,说自己吃完回来的,三个室友点头笑着离开了。
常夏把沈彦川拉进屋里,关好门,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置物箱深处找出一个打着包装的小盒子,他把小盒子双手递给沈彦川,想了想,又用期待的表情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喜欢!”
常夏准备的生日礼物,其实并没什么特殊,甚至是一样他曾经从沈彦川那收到过的东西——一块手表。
沈彦川嘴角含笑地拆开包装,看到了里面那块精致的手表。七八年过去了,当年他送给常夏的第一件礼物就是手表。只是,当年的那块手表就是商店里几十块钱的便宜货,而常夏送给他的这块,价格起码是那块的几十倍。
见沈彦川略有迟疑,常夏马上解释说:“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好。我是想送你一个,你能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想来想去,也就衣服、钱包、手表这几样了。我眼光不好,不敢乱给你买衣服;钱包的话,你现在也不怎么用;你现在戴的手表,是考上高中的时候阿姨给你买的,表带都快折了,所以我就想给你买一块新的。这个礼物没什么新意,你之前就送过我……你不会不喜欢吧?”
沈彦川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很喜欢。不过常夏,这表肯定挺贵,你以后别再买这种贵东西送我了,钱咱们留着花在有用的地方。”
“给你花了,多有用啊!”常夏小声反驳。
“你啊!”沈彦川无奈地说。
常夏催促他赶紧把表换上。这款表很衬沈彦川的气质,表链的长短也正合适。常夏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戴会很好看!表链的长度没问题吧?我估摸着你手腕的粗细,让他卸掉了两个扣,不合适的话,可以再安回去。”
沈彦川动动手腕说:“完全没问题,正合适。”
“嗯,太好了!”常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俩人坐在常夏的床上,常夏拉着沈彦川的手左看右看,心里非常满意。他想了想又对沈彦川说:“这周末我们一起回趟家吧?隔离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如果真要死了,那我死之前最想再看看姥姥和阿姨。”
沈彦川一愣,随即点头说好。他原本一直轻飘飘浮在半空中的心,突然又摔了下来。他和常夏的身体不再受困于那一间屋子,感情也肆无忌惮地解了禁,可这之后呢?他爸妈和姥姥呢?这些藏在后面,被他刻意遗忘的问题,又压了上来。
沈彦川握住常夏的手,温暖的触感让他又有了点力量。他起身锁上寝室门,回来之后,一手握住常夏的后颈,一手搂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分开的时候,两人呼吸都有点乱了。沈彦川又轻轻吻了吻常夏的嘴角,然后说:“我得回学校了,明天下课再来找你。咱们俩,你还可以再想想,如果你想法有变,我尽量不纠缠你。”说到这,沈彦川的眼神暗了暗,他又凑过去狠狠在常夏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接着说,“不过我可能办不到,你到时候就狠狠拒绝我吧!”
沈彦川站起来想离开,常夏却跟着他站了起来。他伸手紧紧搂住沈彦川,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不可能,我不会变的,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我的。”
最后,直到门外传来常夏室友们的脚步声,俩人才急急忙忙地分开,打开锁着的门。见沈彦川要走,常夏的室友客气地出声挽留,结果话还没说完,常夏就跟着沈彦川出去了,弄得常夏的室友哭笑不得。
俩人肩并肩走到学校门口,常夏目送着沈彦川骑车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缓缓往回走。
刚走了一半,常夏的电话就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石晓峰。
“我给你打三个电话了,你可算是接了。”石晓峰有点无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啊!抱歉晓峰,我刚听见!”常夏急忙道歉。
“好啦,我理解,现在肯定是川子走了,所以你才倒开空来吧?”
“呃……”
“我就知道!”石晓峰的声音有点兴奋,“我五、六年前就觉得你们俩好得过分,所以今天你们俩真在一起了,我一点都不意外。”
常夏脸又红了,还好电话里的石晓峰看不见。
“又不好意思了吧?好啦,不逗你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身体没事儿吧?那个,昨儿晚上,就,你俩不都是第一次么……”
常夏原本往寝室走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身快步往人烟稀少的小操场走,一张脸也红了。
“我说小夏,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知道你能忍,平时手上的水泡破了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可这个不一样,你那要是真受伤了,得赶紧上药!”
“……你在说什么啊!”常夏终于出声了。
“啊?你和川子不是上床了么?”
“……大概是上了吧,但跟你说的不一样,我没受伤。”
“我靠!难道是川子受伤了?!”石晓峰的声音高了八度。
“哪跟哪啊,他也没受伤!”常夏也有点急了。
“等等,哎我,我真蠢。”石晓峰似乎是拍了自己两巴掌,“我怎么会指望你们两个小处男能第一次就顺利搞定。好了小夏,你等着下次见哥哥,我给你点好东西。现在,你就安心跟川子谈你俩纯纯的恋爱吧!”
常夏稀里糊涂地应了。挂了电话半天,他都靠在树上没缓过来。直到电话再次响起,常夏才回过神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