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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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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岩作者:暮一

第5节

跟沈彦川长谈的时候,对方也直白地给他提出了建议“选文科吧,你更适合文科”,常夏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最后还是做了决定,选文科。

新学期开学,两个人的班级再次变更,相应的,寝室也做了重新调整。他们俩不到半年的“同居”生活,正式告终。

沈彦川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常夏却难掩失落,在沈彦川的新寝室绕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石晓峰他们只剩下最后的半年。高三复习一轮接着一轮,整个寒假也只休息了不到20天。那些知识点被老师们翻来覆去地灌进他们的脑袋里,莫潇那种神经强韧的人,都有点吃不消,更别说向来跳脱的石晓峰,简直快被逼疯魔了。他这一年多都没有交女朋友,而是认真地单恋一个高二的学妹。那个女生叫林晴,在整个学校都小有名气,不光长得漂亮,成绩也非常好,年级排榜一直是前十名。石晓峰摸清了她的资料后,竟然一反常态地没去搭讪,反而默默地关注上了。

石晓峰开始给大家讲林晴的事儿的时候,大家都没在意,还一起调侃他别祸害“林妹妹”了,每个人都以为他又是一时新鲜。直到“林妹妹”的故事延续了一年多,连林妹妹身边常常出现的好友简棠,都被石晓峰了解得一清二楚,大家终于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不一样。

文理分班之后,沈彦川和林晴都分到了理科快班,他自然多注意了几眼这个好友暗恋的“林妹妹”。没几天,沈彦川就发现,林晴的好友简棠,简直比之前的常夏还粘人,基本上每节课下课都会窜到他们班教室,跟林晴说几句话,或者拉着林晴出去绕着花坛溜达几圈。林晴有时候看起来是不太情愿的,但只要简棠在边上磨蹭一会,林晴总是会如对方所愿。

沈彦川原本只是想多关注林晴,好给石晓峰提供点第一手情报,可关注的时间长了,沈彦川却有了点怪异的感觉。林晴和简棠的关系,一般人看来,可能就是觉得两个女孩略为亲密了些,但这段时间深受折磨的沈彦川,思绪不自觉地就总会往那方面转,他总是分出一两分的心神去关注两个女孩,这一关注,看到的蛛丝马迹就更多了。比如,她们俩每次出去溜达都会手牵着手,谈笑间的那种亲密劲儿,隔着几层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比如,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林晴只会对简棠甩脸色,而简棠非但不生气,还总是讨好地凑上去。有一次放学,沈彦川眼看着林晴生气地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边上的简棠立马就弯腰捡起了书包,小心翼翼地追上了林晴。简棠是校女篮队的,林晴体活课的时候,只要班里没有强制要求,就一定会选择去篮球馆看简棠打球。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让沈彦川加深怀疑,那这天,在篮球馆的偶遇,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这天体活课,沈彦川痛苦地避开了找他的常夏,无处可去的他就在篮球馆楼梯间里,找了个台阶坐下了。他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常夏、考试这些事儿,突然就听见了细碎的争执声,是两个女生在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沈彦川出于礼貌,原本想起身让开,却突然听到其中一个女生略微放大了一点音量的话语:“棠棠你能不能别再逼我了!”

沈彦川听到这个声音,突然顿住了,这是林晴的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草草起身想走,却没想到林晴似乎是挣脱了简棠,一个人快步从转角外走了过来,和站起身的沈彦川打了个照面,两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简棠几步追了过来,就见林晴和沈彦川站在那对视,她的脸扭曲了一下,随后伸手一把将林晴搂进了怀里,林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马上挣扎着抬头看沈彦川的反应。林晴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简棠:“林晴,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原本想走的沈彦川,彻底被定在了当场。

林晴也一脸震惊地盯着简棠说:“简棠,你是不是疯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简棠咬着牙回道:“我可能是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总是在看你?!就连放学的时候,这家伙也总是跟在我们身后!你敢说你完全不知道?”

林晴摇摇头,她条件反射地看了沈彦川一眼,沈彦川的脸整个涨红了,看起来简直就像在默认一样。

简棠看林晴不说话,眼看就要爆发,林晴快一步拉住她的手,拽着她顺着楼梯爬上了顶层。直觉自己让两人产生误会的沈彦川,也跟了上去。简棠是校女篮的副队长,体育馆顶层有一间她们的置物室,手握钥匙的简棠打开了置物室的门,三个人心思各异地走了进去。

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经过这几分钟的缓冲,刚刚还非常冲动的简棠也发现自己似乎犯了错。

林晴看了看脸上挂上了懊恼神色的简棠,她稍稍使劲握了握两人牵着的手,然后回头对沈彦川说:“我知道这挺奇怪的,你,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和简棠,我们俩是在一起的。”

沈彦川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受到了点冲击。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林晴回头又看了一眼简棠,对方的表情彻底平稳了下来,还给了林晴一个鼓励的眼神,林晴转回头接着说:“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但,我求你帮我们保守秘密。”

沈彦川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他看到简棠对他还有点敌视的眼神,思考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放心,我不会跟外人说。而且,你们误会了。我不喜欢林晴,喜欢她的是我哥们,石晓峰。”看到对面简棠还是有点疑惑的表情,沈彦川接着说,“我开始是想多关注林晴,然后就可以把她的事儿给晓峰讲讲,没想到,后来发现,发现你们俩……”

“你早就发现了?!”简棠震惊地问。

“也不能算发现吧,就是,有点疑惑。”沈彦川答道。“因为这点疑惑,我才总会不自觉地盯着你们看,我也以为我看得不明显,没想到你也发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你们也没有任何恶意。”

简棠摸摸鼻子说:“你看得不明显,我就是对她身边的男生都比较警惕,你们班也就你看起来比较有威胁性,偏偏还让我看见几次你盯着我们看,所以我就有点想偏了。”

“沈彦川,你真的不会说出去?”林晴听了半天,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说的。”沈彦川顿了一下,突然有了一点倾诉的欲望,“我无意中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是我的错,作为公平交换,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们。其实我跟你们,应该是一样的。”

☆、平衡

那天之后,三个“异类”迅速成了好朋友。沈彦川之前几乎快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变态”了,却没想到,有人跟他一样。他和林晴在班级里,自然而然地走得近了些,跟简棠的关系更是一日千里,对方虽然是女生,但校女篮副队长可不是浪得虚名,打球技术非常不错,跟沈彦川都能打个不相上下。

简棠对他喜欢的对象非常好奇,沈彦川却三缄其口,最后实在被追问得急了,也只是有点难堪地说明,对方跟他们不一样。简棠看着沈彦川沉郁的神色,也沉默了一下,她拍了拍沈彦川的肩膀,彻底揭过了这件事儿。

对于石晓峰,沈彦川旁敲侧击地告诉他,林晴似乎有一个很喜欢的对象,石晓峰听了,面上有点难过,但却意外地很快接受了。周六晚上,石晓峰组了局,约几个人一起吃饭。他点了半打啤酒,一瓶酒下肚,石晓峰打开了话匣子:“我早就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这一年多,我在她面前晃了起码有上百次,她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我不是不追,我是知道,这回我肯定追不上。”

沈彦川没想到石晓峰心里这么清楚,一时间反而有点后悔说这个话了。莫潇看到他的表情,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别多想,你告诉他也好,省得他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迟迟不肯死心,这回估计能彻底放下了。”

半打啤酒石晓峰一个人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却大多被常夏喝了。

这些天,沈彦川的躲避政策实行得更彻底了。他原来和常夏固定的每天一起跑步、一起吃饭、一起放学回寝室等等活动,一点点都被他取消了。常夏就是再傻也发现了问题,可沈彦川总是能找出让人无法反驳的合适理由,而且他也不是彻底推开常夏,每周他总会跟常夏跑步几次,吃饭几次,放学一起回寝室几次,他甚至还特别规定了周三、周四晚上,是固定给常夏补习数学的时间。

常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沈彦川开始这样对他。他跟石晓峰他们诉苦,却被石晓峰教育道:“你们俩早就该这样了,哪有一天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朋友?你和我们也是一周见几次啊,这不是挺好么?你有自己的生活,沈彦川也有他的生活,你们俩也该长大啦!”

可常夏觉得自己大概是长不大了。他喝多了酒,最后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地想,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石晓峰说的或许没错,但他就是接受不了。

石晓峰被莫潇搀扶回去了。张松林有心给常夏和沈彦川个交流的空间,自己也先离开了。沈彦川扶起喝醉的常夏,半拖半抱地把常夏弄出了小饭店。

走了没几步,常夏就蹲下不动了。沈彦川在一边守着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好受一点。

常夏大概知道,陪着自己的是沈彦川,他突然就觉得委屈。整个人往沈彦川身上靠了过去。沈彦川一愣,急忙稳住他。见常夏一脸痛苦,沈彦川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他长叹了口气,把常夏扶到一棵大树边上,让他靠着树,自己蹲下身,小心地把常夏弄到自己背上,然后背着常夏慢慢地往寝室走。

他们很久没做过肢体接触了。沈彦川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却又被他用理智压了下去。迷迷糊糊的常夏趴在沈彦川背上,还时不时地蹭动几下,沈彦川的后背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很快就会被他蹭得僵直起来。终于把常夏送回寝室,沈彦川胡乱帮他擦了脸,脱了衣服,再也坚持不住,落荒而逃。

第二天早晨,常夏醒来,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床上,室友告诉他是沈彦川把他背回来的,基本失忆的常夏涨红了脸。他呆愣愣地在床上坐了半天,第一千零一次地反复思考自己和沈彦川的关系,最后也只能尽力去说服自己,这都是正常的,沈彦川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加入一个新班级,确实有很多事儿要做,他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比如石晓峰暗恋的林晴……

常夏有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跑去沈彦川的新班级门口转悠,常常能看到沈彦川和林晴一起说笑,很多时候还有另一个女生,常夏能认出来,那是跟林晴关系很好的一个叫简棠的女生,那三个人身边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氛围,把周围的人都隔离在了外面。

常夏默默看了几次,沈彦川从来没发现过他,渐渐的,他也就不再去转悠了。

这半年过得既快又慢,常夏和沈彦川终于重新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他们不再时刻绑在一起,却也不会超过两天没有联系。沈彦川松了口气,对于心里习惯性的难受,他已经学会了适应。

这一年高考过后,没多久,录取通知书和常夏他们的暑假一起到来了。张松林直接考了a市的科技大学,他家里有门路,毕业之后能直接把他安排进国企,这一辈子基本就有了保障。石晓峰和莫潇竟然考上了省会的同一所大学,原本以为石晓峰肯定会趁着高考的机会远走高飞的众人都有点意外,石晓峰却说:“其实哪都一样,在省会还能离你们离我妈近点。”

常夏这个暑假都没有打工,姥姥住院了。那天常夏打工回家之后,发现姥姥一脸痛苦地按着胸口,倒在床上,常夏吓得头脑一片空白,隔了几秒才想起来打120,把老人送到医院之后,各种拍片子、检查化验下来,医生也只是说姥姥心脏不太好,需要在医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等好转之后再出院。老人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开刀,而且这次犯病也不是特别严重,养好了之后,短期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将来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病,也说不好。

常夏原本迷迷糊糊的恐惧,彻底具象了起来。他每天都守在医院,短短半个月,姥姥没什么事儿,常夏倒是瘦了两圈。沈彦川每周会来医院看望姥姥和常夏两次,第二周探视完姥姥,沈彦川在医院门口对魂不守舍的常夏说:“我明天还过来,中午不要买饭,等我送饭。”

常夏一愣,心里又浮上了丝丝缕缕的感动。他想假装客气地拒绝一下,但内心松动的那一块控制了他的语言,让他怎么也没张开口。常夏最后只是点点头,目送沈彦川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远。

从这天开始,沈彦川每天中午都会带着饭盒给常夏和姥姥送饭。隔壁床的病友都夸姥姥有福气,有两个这么孝顺的孙子,姥姥也没多解释,只是笑呵呵地表示赞同。头几天,沈彦川送来的都是炒鸡蛋、炒土豆丝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菜,味道也很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饭盒里的菜色越来越丰富,味道也越来越好,常夏跟沈彦川一起刷饭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彦川,最近的菜都是你做的?”

沈彦川耳朵红了。他其实从常夏父亲去世那时开始,就有意识地跟老妈学做菜了。只是平时回家不多,学会的也只是炒鸡蛋这类简单的菜。这回,他又重新跟老妈学习了一下,除了每天给常夏和姥姥送饭,他家里的三餐主厨也由李芳变成了他。练得多了,会做的菜自然也多了,味道渐渐也好了起来。

这些事儿,沈彦川自然不会跟常夏讲,他只是胡乱点点头说:“我手艺不行,做得不好吃,你和姥姥凑合吃吧。”

常夏洗干净碗筷,顺手又洗了把脸。他头埋在双手里很长时间,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沈彦川看到常夏湿淋淋的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

沈彦川简直想伸手把常夏拥入怀中,可他只能伸手拍拍常夏的肩膀说:“又怎么啦?我做的菜真的这么难吃?都把你难吃哭了?”

常夏使劲儿摇头,头发上的水珠就顺着他的动作甩到了沈彦川的脸上。他急忙伸手要去擦,却又被沈彦川挡了一下,常夏神色一暗,到嘴边的话就又咽进了肚子里。

沈彦川看他的神色,心里的痛苦和无奈又涌了上来。他只能自己主动伸出手,揉了揉常夏半湿的头发,开玩笑说:“又跟小狗似的,这回不掉毛,开始甩毛啦。”

常夏抓住沈彦川的手,紧紧地握住。沈彦川之前的疏远让常夏郁闷、伤心,他几乎已经不敢再抱什么期望了,却没想到,在自己最郁闷、痛苦、绝望的时候,那个明明好像已经走远了的沈彦川,却又折了回来。沈彦川就像他承诺的那样,一直都在。常夏拖着沈彦川走回病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堪,好像之前长达半年不尴不尬的时光都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他跟姥姥说了几句话,就继续拉着沈彦川,送沈彦川去车站。

停在站牌后面,常夏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歉:“彦川,之前是我错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你一直太迁就我了,你突然间不随时随地跟我在一起,我就以为你开始烦我,不想理我了。我从来没跟别人像跟你这样长时间相处过,我,这段时间都是我无理取闹,我太依赖你,也太束缚你了,你原谅我!别烦我!”常夏拉着沈彦川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彦川心里一阵翻腾,他简直想不管不顾地跟常夏坦白:不是你无理取闹,有问题的是我!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握握常夏的手说:“好了常夏,别胡思乱想,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姥姥。我明天再过来。”

☆、钱

不到半个月,姥姥出院了。这期间,一直是常夏在医院陪床,夏利伟一家倒是来了挺多次,每次也都带着吃的、用的东西,夏丽云一家则只来了两趟,看到常夏尽心尽力地伺候姥姥,夏丽云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该尽的孝心,儿子已经帮她尽了,自己完全不用再守在医院。

姥姥这一场病花了不少钱,她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这次花掉了将近一半。本来还应该再在医院观察几天,但姥姥执意要出院,常夏明白姥姥的想法,也只得同意了。

这些天,除了中午饭有沈彦川送,其余两餐都是在医院买,味道差不说,价格也很贵。常夏手头的钱也花了不少,姥姥出院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从箱底里翻出了一千块钱,她把钱递给常夏说:“夏儿,在医院,姥姥没跟你细算,这些天你前前后后帮姥姥交的化验费、买饭钱,姥姥必须还给你。还有彦川那孩子,天天给我们送饭,你也得把饭钱、车费钱给人家。”

常夏僵着身子不肯收,姥姥硬塞到他手里,常夏最后从里面抽出二百块钱说:“这个给彦川的,我帮您给他,那些钱我不会要的。姥你留着买好吃的吧!”

姥姥又推让了几次,见常夏无论如何都不为所动,也只好收回钱。

升入高三,除了徒然增加的压力,另一个显著增加的就是名目繁多的杂费。高三基本上每天都要发新的卷纸,有时候还有新的习题册,基本上每个月都得交几十甚至上百块钱的费用。这还不算,原本三十八中的日常时间安排,几乎不会给学生什么机会额外补课,但到了高三,一些有心的学生,开始晚自习请假,在学校外面找补习班补课。针对这种情况,学校也想出了对策,将原本纯粹的晚自习时间,变成了主科补课时间,这些课程自然不在老师的正常授课范围内,每个月二百块钱的补课钱就成了常夏心头的一个难题。

他手头是有常卫国留下的一笔钱,可这个钱是死的,他每天吃喝用度一直在让这个钱减少。他找老师问过大学的学费,一年最少也要几千块钱。他必须尽量不动常卫国留下的钱,可现在显然靠他自己打工挣的钱,已经无法支付日渐增多的费用了。

常夏只能拼命从自己身上缩减。他原本跟沈彦川一起吃饭,为了让对方吃好,他总不会买得太次太少。这回没了沈彦川的制约,他开始每天早晨买三个馒头,早晨馒头配食堂送的免费粥,中午馒头配送的免费汤,晚上跟中午一样。一天下来,常夏总共都花不上一块钱。他头一次对自己不再和沈彦川形影不离感到了一丝高兴。

常夏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周就被沈彦川发现了。对方头一次对他发了火。之前常夏给沈彦川那两百块钱“饭钱”,沈彦川就有点不高兴了,但想来想去还是收下了钱,直接放进了两人的“基金”里。他虽然不再每天跟常夏一起吃饭,但总还是关注着他的,原本发现一次常夏光吃馒头喝粥,沈彦川就有点难受,但为了自己的“逃避政策”,到底是没凑过去管对方。这回又让他看见常夏大中午的就啃一个馒头喝一碗免费汤,沈彦川简直气蒙了。他几步走到常夏对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常夏,直到对方发现不对抬起头,常夏马上就心虚地喝光了汤,把剩下的馒头也塞进了嘴里。

“常夏,你这是怎么回事?”沈彦川厉声问。

“彦川,没怎么啊,我就是今天胃不太舒服,不想吃饭,就只买了个馒头。听说吃点面食好。”常夏有点心虚地回道。

沈彦川看着他不说实话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他把自己手里的餐盘有点用力地放到桌子上,对常夏说:“我今天胃也不太舒服,这盘菜虽然有点浪费,不过还是麻烦你帮我倒扔了吧,我也去买个馒头、盛碗汤。”

常夏知道沈彦川这是真生气了。原本还想说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坐在桌子对面,他不敢抬头看沈彦川,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沈彦川看他的样子,原本想说的话,突然也说不出口了。他把餐盘往常夏面前推了推说:“行了,别想着怎么编理由骗我了,你先吃这个,我再去打一份。”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沈彦川示意常夏跟他去操场。走到没人的角落,沈彦川攒了半天的话终于都说出来了:“常夏你是不是不想好了?天天吃馒头,你现在还能挺,不到一年,你身体就垮了,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常夏低着头,他确实无言以对。

沈彦川见他没反应,咬了咬牙说:“我知道今年需要花的钱比较多,但我也知道,你现在手头没到那个份儿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常夏终于抬起了头说:“我手头的钱,大学四年的学费都不够,我还得留点钱,万一姥姥又生病……彦川,我也没办法。”

沈彦川捏了捏额头,他有点艰难地说:“常夏,你再这样对自己的身体,别说大学的学费,你大学都不一定能考上!距离你上大学还有一年呢,考上大学之后,也不是一下子就要交四年的学费,这期间我们还可以挣钱,你现在就开始杞人忧天,然后不好好吃饭,这不是本末倒置么?你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常夏一愣,他确实有点忽略了。心里反复算计的都是即将花出去的钱,却忘了,上大学之后,自然也有更多挣钱的机会。

沈彦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有点反应过来了,紧接着说道:“常夏,你记住,我当年的承诺永远是有效的。你将来没有学费,也还有我,我们两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还挣不出几千块钱学费?

常夏瞄着沈彦川余怒未消、看起来格外认真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说:“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吃饭。你别生气了。”

这之后,沈彦川还是不放心,又重新开始揪着常夏一起吃饭。常夏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但他当然不敢在沈彦川面前表达出来。吃饭上的花销多了起来,其他沈彦川看不到的地方的花销,他就尽量节省。

周日回家,原本常夏和沈彦川是一起坐两段公交车的,自从沈彦川不再跟常夏一起走之后,常夏就开始自己跑步回家。十多公里的距离,算上前后准备、等红绿灯的时间,大概总共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这样跑回家既锻炼了身体,又节省了钱,一举两得。

进入冬天,天气渐冷,常夏还是保持着这个跑步回家的习惯。这天周日下午五点多,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开始飘雪。沈彦川原本准备第二天早晨回学校,看这天气决定今晚就走,不然第二天雪大,公交车肯定会晚点,上学可能会迟到。

吃完晚饭,沈彦川准备去常夏姥姥家找他一起回学校,走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却说,常夏十分钟之前已经出门了。

沈彦川赶紧往公交车站跑,却还是没追上人,他只好坐着车到了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不安,于是特地去常夏寝室找他,没想到,常夏的室友告诉沈彦川,常夏根本没回来。

沈彦川仔细一想,马上就明白了,他自己后出发,坐公交车都回到学校了,常夏没有可能还没到,除非他根本就没坐公交车。沈彦川咬了咬牙,简直要被最近的常夏气出毛病。他草草跟常夏的室友打个招呼,自己回寝室穿好帽子、围巾、大衣,又抱了一件厚羽绒服,冲出寝室,重新走进了风雪中。

沈彦川在学校门口站了将近一个小时,雪越下越大,砸在身上,似乎都能感受到重量。他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却好像岩浆一样,一直在翻腾。他想着一会一定要好好骂常夏一顿,可站得时间长了,那些混乱的思绪又开始往一些糟糕的情况上联想,常夏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被车撞了?摔倒了没人发现他?这些可怕的想法,一旦占据了他的头脑,沈彦川简直快站不住了。

终于,空荡荡的马路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有点踉跄的奔跑着的身影。沈彦川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抬起几乎快麻木了的腿,也向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常夏的帽子上、围巾上、肩膀上都是厚厚的雪,但整个人却冒着热气。他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影在向自己跑来,直到那个人影儿近了,他才震惊地发现,那个跟他一样狼狈的人是沈彦川,他任由对方把一件长羽绒服披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搂住自己,一声不吭地带着他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几十厘米厚了。路灯的光透过厚重的雪花,有点影影绰绰,整个世界只有三种颜色,无尽的黑,纯净的白和温暖的橘黄色,常夏觉得自己的四肢和心脏,既像浸在冰里,又像烤在火上,沈彦川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他也伸出手回抱住沈彦川的腰,两个人互相搂抱着,一步步地往寝室挪。

常夏还是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冻出了幻觉,他抬头看着远处模糊的教学楼,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像漏了个大洞一样,一片片的雪肆无忌惮地落下来,砸到他的脸上,那感觉似乎是疼痛的。他收紧圈在沈彦川腰上的手,觉得原本那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突然变得太短了。

常夏想搂着沈彦川,再多走一段。

☆、高考

回到寝室,沈彦川直接把常夏拉到了自己屋。沈彦川屋里其他人还没回来,他沉默着帮常夏把衣服、帽子、手套逐一摘下来,自己也做完这些之后,沈彦川又转身下楼去水房打了两壶热水,他用自己的盆打了凉水,调好水温后,把常夏按坐在自己的床上,让他在盆里泡脚。常夏挣扎着说:“别,彦川,我脚脏。”沈彦川却完全不管他,直接抓着他的脚放了进去。

常夏早就被冻僵的脚,在热水里一烫,瞬间就麻痒了起来。他抬头看沈彦川的脸,对方还是一言不发。沈彦川的眉目里含着煞气,鼻子和耳朵,却都红彤彤的。

常夏猛然想起来了,张嘴问道:“彦川,你等了我多久?”

沈彦川没有回答他,而是自己也坐到常夏身边,脱了鞋,把脚也放到了盆里。

常夏急忙要把脚撤出来,沈彦川却用脚踩住了他,同时也终于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别乱动,你是嫌我脏?”

常夏马上一叠声地否认:“没有没有!”

沈彦川又恢复了沉默。

两个人默默地泡了半天脚,沈彦川擦干净脚,就准备起身去倒水,常夏急急忙忙地拦住了,他一把端起水盆说:“彦川,我去吧,你先坐着,回头我们,我们再聊聊,好吗?”

沈彦川盯着常夏看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常夏迅速地抱着盆跑了。在水房里,他一边狠命刷洗水盆,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说才能让沈彦川不生气。

磨蹭了半天,常夏也没想出来什么好的对策,最后还是抱着盆,慢慢地蹭回了沈彦川的寝室。

沈彦川正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但他明显在走神,看到常夏进来,他把书随手放到一边,拍了拍床边,示意常夏坐下。

常夏小心翼翼地坐下了,沈彦川盯着常夏到现在还红通通的鼻子和脸,面无表情地伸手捏了常夏鼻子一下。

常夏一愣,没敢躲开,沈彦川捏了两下,然后突然松开手,放到了后脑上,头也顺势扬了起来。

常夏被他的动作和表情弄得更加不安了。

他小心翼翼地张嘴说:“彦川,这次真的是我犯傻。我原本以为雪不会下大,一会就能到学校,没想到雪下这么大,等我想坐车的时候,路上连车影儿都没有,所以我才想,与其傻等着,不如跑回来。我不知道你会一直等着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彦川把视线移到常夏的脸上,看到他小狗一样恳切的表情,微微苦笑了一下。

“常夏,我不是你爸妈,我没有资格管你。之前你不好好吃饭的事儿,就属于我多管闲事。这回也是,我又多管闲事了。我不知道从你的角度,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看着我的朋友,这么糟蹋自己,我心里真不好受。”沈彦川的笑容渐渐没了,他的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无奈。

常夏有点慌了,他急忙说道:“彦川,你,你能管我!我爸妈才从来没管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压力很大,钱、学习、高考,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我也不能一直赖着你,我得自己想办法。”常夏顿了一下,“可我想出来的办法好像都挺蠢的,今天还连累你了。”

常夏见沈彦川凝神看着自己,也鼓起了勇气继续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省这一两块钱,也解决不了将来几千、上万块钱的学费问题,我还是得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然后再努力打工。我,我还有你们能帮我,到时候我们还一起打工,我没钱了,还可以跟你借,你肯定不会不管我。我都知道。”

沈彦川别开了头,可没两秒,就又转了回来,他眼睛里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常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沈彦川抱住了。他听到沈彦川在他耳边说:“对,我保证,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你。”

这天之后,常夏和沈彦川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他们俩相约的时间长了,常夏甚至再次跟沈彦川的新同学打好了关系。

高三的日子,过得极慢,因为日子好像一直是重复的,而且仿佛看不到尽头。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焦躁,每次考完试,都有人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泪,也有人像炮仗一样沾火就着。这日子,其实又非常短暂,几次模拟考试下来,原来觉得远在天边的高考,就近在眼前了。

沈彦川的成绩很稳定,上一本绝对没问题,老师也跟他谈了几次,沈彦川的意思,是不想考远,应该就是在省会和b市的几所大学里选。常夏分到文科班之后,成绩也比过去好了很多,对于考什么大学,常夏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奇怪,他就一个想法,沈彦川去哪个城市,他一定也要去那。

这一年来,石晓峰他们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和沈彦川邮寄一点省会的特产,偶尔还会寄几张他们学校的明信片,班里的其他人看到a大的明信片,总会羡慕地传阅一会儿。明信片上写的话,自然是百般忽悠他们俩,a大有多好,省会有多好,告诉他们俩一定要报a大,不是a大也一定要考到省会,包他们不会后悔。

张松林也回学校看过他们几次,这小子在大学过得有点郁闷,他选的专业是金属材料与加工,整个班级就两个女生,他万万没想到,考上大学,终于解禁可以谈恋爱之后,却完全遇不到女生了。想起高中时候,班里一堆女生的日子,张松林是悔不当初,直说当时不该埋头学习,怎么也得培养几个“红颜知己”,常夏和沈彦川无情地拆穿了他:“想有用么?再来一次,你估计也培养不到”。张松林还告诉两人,将来选专业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别跟他一样,报了“和尚”专业。沈彦川对这个无所谓,但看着长吁短叹的张松林,最后还是试着安慰他:“你放心吧,常夏学文科,将来班里肯定全是女生,你到时候可以去他学校找他,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学妹,没准你自己还能有点艳遇。”张松林听了立马决定要请常夏吃饭,逗得常夏直笑。

高考那两天,常夏的心情反而非常平静。他跟之前一样,只身上考场,沈彦川和他不在一个学校考试,他在考完最后一科之后,不管不顾地跑到了沈彦川的考场,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样,竟然真的被他在学校门口堵到了跟同学、爸妈聊天的沈彦川。

常夏开心地上前跟沈彦川拥抱,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两天的考试情况,看彼此的表情都还不错,也多少放下了心。

沈彦川爸妈看到常夏也挺开心,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去饭店吃了顿好的。之后就是煎熬的估分、报志愿、等成绩时间。估分那一套,常夏和沈彦川在中考的时候就练习得差不多了,这回也没有任何难度。只是在报志愿的时候,常夏迟迟不做决定。直到沈彦川把志愿表上交给老师之后,常夏才来问沈彦川报得是什么学校。沈彦川的一志愿最后选择了省会的d大。按照他的成绩,基本不会有问题,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填了二志愿,同样是省会的一所理工类大学。

常夏听了之后,开心极了。他二话不说,也把一志愿、二志愿都报了省会,只是学校上,以常夏的成绩,考上d大的希望不大,他也就直接选了两所稍次一点的学校。

沈彦川虽然也设想过,常夏会想跟自己考到一起,但没想到,常夏的态度这么坚决。他心里又高兴又难过,一时之间,等待分数的忐忑似乎都淡了几分。

正赶上大学期末考试,石晓峰和莫潇听说他们俩的决定,考完试第一时间就从省会赶回了a市。对于沈彦川,他们俩是一百个放心,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呢,石晓峰就已经把“省会生存宝典”捧到了沈彦川和常夏面前,叮嘱他不管在那所学校,将来都要常来a大,他和莫潇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大家去的时候,可以随便在里面玩,不用担心熄灯,也不用担心宿管大爷来找茬。

高考的结果确实没什么意外,沈彦川顺利地被d大最好的冶金专业录取,常夏也考上了n大的广告学专业。通知书下来之后,常夏约了石晓峰他们,由他做东,五个人放肆地在学校附近他们最常去的那家小饭店大吃了一顿。平时喝不到两瓶酒就醉了的几个人,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回每人喝了三四瓶,都没彻底醉倒。

歪歪扭扭地结伴从饭店出去,石晓峰直接挂在了莫潇身上,莫潇也是强撑着,他伸手搂住石晓峰的腰,俩人先一步打了辆车就走了,直到车开出老远,常夏还在揪着沈彦川的袖子,絮絮叨叨地嘟囔:“晓峰怎么跟莫潇走了?彦川,他应该跟我们走,对不对?我们,我们才是住一起的,都住在,住在南平区,对不对?”

沈彦川连连点头,发现常夏还是没明白,于是把嘴凑到常夏耳边,稍微大了点声说:“对!我们住一起的!”

两个醉鬼总算是打到了一辆车,两人依靠在一起,手拉着手,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

☆、假期

常夏考上的学校,不算重点,不过也是正经八百的国家一批本科大学,说出去不是一般的有面子。

夏丽云自然而然地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第一时间在南平区最经济实惠的饭店办了一场“升学宴”。a市随礼的风气比较重,这一场升学宴,去掉酒水、席面这些花销,夏丽云净收入也超过了一万元。她坐在家里数钱数得开心,总算没忘了这个钱的“来源”是谁。她不情不愿地数出来一千块钱递给常夏说:“给,妈答应给你的学费。小夏你真给妈争气!整个早市,今年一共有四个孩子高考,就你考上一本大学了!太给妈长脸了!”

常夏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把钱重新塞回夏丽云手里,说:“钱留给周斌补课吧,我手头有钱。你,你有事儿再找我吧。”

常夏考上大学的事儿,最高兴的是姥姥。老人开开心心地连做了一周好吃的,把常夏夸到了天上去。常夏看姥姥开心,自己的开心也好像加倍了似的。他趁着开学前有空,带着姥姥去公园,去爬山。a市有名的青石山,常夏之前一次都没去过,这回有了空闲也有了钱,就约上沈彦川,带着姥姥一起去爬山。姥姥虽然心脏不太好,但腿脚还很灵便,三个人也不赶时间,早早出发,到中午的时候,也终于爬上了山顶。坐在山顶凉亭上,姥姥掏出在家煮好的茶叶蛋,递给常夏和沈彦川。

三个人吃着茶叶蛋,吹着山风,闲聊起来。常夏心里特别舒坦,就一脸求表扬的表情问姥姥:“姥,今天开心么?”

姥姥揉揉他的头发,乐呵呵地回道:“开心,当然开心了!最近都是好事儿,姥姥这个心啊,每天都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一点都不疼了!”

常夏笑着握住姥姥的手说:“姥,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你再等我几年,我大学毕业挣钱了,将来带你去北京玩儿,带你爬长城。到时候,你我,还有彦川,再带上彦川的爸妈,咱们一起当一把好汉!”

常夏说到后面,回头去看沈彦川,眼睛里带着渴望的询问,沈彦川看到常夏的表情,马上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常夏的眼角、嘴角都笑得弯了起来。

“好好好!姥姥等着,将来咱们一起去爬长城!”姥姥笑咪咪地说。

姥姥和舅舅最后一人给了常夏五百块钱,祝贺他考上大学。舅舅还在饭桌上,第一次敬了常夏一杯酒,他拍着常夏的肩膀说:“小夏,你这些年能坚持下来,还走到了这一步,真不容易。舅舅说心里话,真的很佩服你。之前舅舅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将来你也多管管你弟弟。永光这孩子,虽然脑袋聪明,可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说也不听,打也没用。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舅舅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你将来有出息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一定要多拉他一把。”

常夏心情复杂地点头应了。

除了这些,常夏最后还带着沈彦川,邀请邻居爷爷奶奶吃了一顿饭。上大学之后,常夏基本就不会再回郊区的老房子了。常夏准备继续把房子和地托付给邻居家。邻居爷爷奶奶听说常夏和沈彦川都考上了省会的好大学,也非常高兴,对于常夏家的房子和地,他们也愿意接受,还开出来一个月三百块钱租金的价格。常夏却不同意,他对老两口说:“爷爷奶奶,这房子,将来我可能还会回来住,我爸那屋有些他的东西,我也不准备动。租给别人,肯定是租不出去的。地也是,我什么都不懂,都得托付给你们。其实严格说起来,不是我把房子、地租给你们,反而是我求你们帮我看房子。所以这个钱,我不能要那么多。”

老两口对常夏说的话多少有点惊讶,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们都是厚道人,对常夏家的情况也很清楚,知道孩子手头只有他爸爸留给他的那点积蓄,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跟常夏说:“小夏,爷爷奶奶把你当孙子,那就更不能占孙子的便宜。你去省城念大学,有的是需要钱的地方,爷爷奶奶必须给你钱。这样,我们每个月给你200块钱,你就留着当生活费,等到秋天,地里的粮食、果树有收成的时候,爷爷奶奶再给你分一半钱,当做你的学费。家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一定给你看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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