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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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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国风云作者:岳树树

第12节

刘霏一愣,没料到雍王会突然问起这个,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也落在面前历代帝王的牌位上,“王爷,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讲究一个机缘。世人皆以为臣的机缘结束了,殊不知对老臣而言,便是机缘刚刚开始。读书人未入仕前多半心怀天下,志向高远要流芳百世,殊不知不随波逐流,能做好手里的一件小事也就了不得了。流芳百世之人便没有任何错,遗臭万年之人便没有任何对么?老臣虽是退隐可是天下之事依然与老臣有关,老臣也与这天下事有关吧。”

“流芳百世之人便没有任何错,遗臭万年之人便没有任何对么?”林瑄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难以抑制的冲击。历史的真相永远只有少数人才清楚。

“王爷早些休息吧。老臣年纪大了,身子乏得快,可比不了王爷。”说着便从侧门的回廊穿过,脚步略重,只留林瑄一人久久得立在原处。

太庙一片平静,却不知骠骑将军田回,手里握着半骗半抢的“新科考题”已经跪在了当今圣上的面前。

“将军是说,你今日撞见一个当街叫卖考题之人?”林瑾眉头紧锁,如剑般严厉的目光落在田回身上,手有些微微发抖。

“回禀圣上,正是如此。卖题之人声称是户部大人的小舅子。”田回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心得答道。他已经能感受到皇上压抑的怒火,如一座大山朝自己压来,却不得不继续说道:“臣不知真假,但事关重大,臣斗胆请皇上辨认。”

“呈上来——”林瑾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害怕的杀戮气息。

林瑾揭开信封,匆匆瞥了一眼,龙颜巨怒,一字一顿道:“带人立刻把荣若明缉拿,大理寺钦连夜审理,涉案官员决不姑息,朕倒要看看是谁要反了朕的天下!”

第七十一章

深更半夜,昏暗的天牢里这让人头皮发毛的隐秘气息,越往深处走越是让人绝望,越是远离自由。此刻,天牢里灯火通明,连守卫都比平时多了两倍,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恐怕这朝廷又发生大事情了。有成年男子上臂般粗细的精铁打造的牢房坚不可破,牢房里的囚犯披头散发,脸上乌漆抹黑,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

多半的囚犯现在都焦急地朝天牢深处探着头,将脑袋放着这精铁打造的围墙之上,依稀能感受到从牢房深处穿来的“嗡嗡”声,混着凄厉得惨叫声,听得人是心惊胆战,胆颤心惊。

“啧啧,大哥这声音真是慎人。如此重型,不知这人犯了何罪,为何许人也?”连关在牢里的犯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依旧窝在墙角闭目而坐的“大哥”幽幽道:“能劳烦大理寺钦半夜督审的人,只怕是没命再走出了天牢了,既是死人,又问何出处?”牢狱里一阵沉默……

而此刻最难熬的是被绑在架子上的户部大人宋若明,如大雨一般密集的鞭子抽在身上早已分不清身上到底是哪里痛,也已经分不清脸上留下湿漉漉的液体是汗,是泪,还是血,而这三样可能都有。身上的锦袍已经被皮鞭抽的失去它原本的色泽和纹案,一绺一绺的挂的身上。一张道貌岸然的脸早已因为疼痛扭曲变形,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嘴里被塞了东西,却依然能感到嘴里的咸腥。宋若明一直都觉得现在是一场噩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它残酷得让自己发抖,崩塌。

“停——”大理寺钦杨理毫无表情得挥了挥手,慢慢向前踱了两步,站在离宋若明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的地方,冷冷得望着他,“宋大人,你我共事多年,你也了解我的作风,何苦为难自己,受这皮肉之苦。”杨理出身寒门,是京都里有名的酷吏,对钱财官位兴趣不大,一心拥护当今圣上,遂为皇上钦封大理寺钦。

宋若明浑身都痛,痛到骨子里,胸腔里全是怨恨,瞪着眼睛狠狠道:“不是我不说,是杨大人不敢信罢了。你便是问我千遍百遍,我也还是一样的回答。与我同谋者便是当今雍王和济容侯刘霏——他们一个是皇上的亲弟弟,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哪个的命不必宋某值钱?杨大人若是想破了此案,就该速速把这二人抓来才是,我一个二品文官哪有如此能耐。今晚这两位罪魁祸首便住在那太庙中,杨大人怎么不知?便是派一对人马便可将其捉拿归案,定能使杨大人名留青史!”

“哼——宋大人,用不着你激我。你说的账簿,我已经派人去府上搜去了。”杨理半个时辰前便派人将从宋府搜到的账簿送进宫里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知自己一直崇敬的皇上会如何决断,一个亲王一个侯爷。

太庙大殿之上,林瑄听完骠骑将军念完的圣旨脑子有点懵,涉嫌贩卖新科考题,结党营私,毁江山社稷之嫌?这个罪名不是一点点大,林瑄迷茫得望了望济容侯刘霏,又看了看田回手中的圣旨,凝眉不解,“田将军,这期间是不是有误会?本王与容侯从未离开太庙,更没有见过新科考题。”林瑄指了指大殿上的金子匾,“考题还在大殿之上,封印尚未解除,将军取下便知。”

“回禀王爷,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和侯爷去大理寺钦走一趟。”田回双手抱拳恭敬地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发现竟然有如此广的牵连,可是雍王与济容侯牵扯其中却是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的。天下谁人不知济容侯心怀天下,对皇上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雍王即便年幼,他位高权重,何必铤而走险?真是想不通,想不通。

济容侯跪在地上,恭敬地朝历代皇帝磕了三个头,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得朝门口走去,大有壮士断腕的气势。林瑄来不及出声相问,泄气一般得甩了甩袖子,只得跟了上去,刚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什么,回头追问道:“——明日科举皇兄可有安排?”

见骠骑将军一脸为难,林瑄原本焦虑得心境也是蒙上一层不满,细长的眼睛朝右方扫视了一下,轻蔑得道:“怪本王多事,这会儿本王可是戴罪之身,到要看看你们要如何治本王的罪。”说着撩起锦袍也出了太庙大殿。

骠骑将军一时被雍王堵得竟是答不出话,到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何况皇上吩咐不可对雍王和济容侯动刑,万万不能受到毫发损伤,何况这二人皆是太皇太后在意的人,这个案子只怕甚是棘手。

田回幽幽得吐了一口气,右手狠狠得握着腰间佩戴得宝刀,跟上前去。

……

“砰——,砰——,砰——”着红衣的小太监,急匆匆得从马上跳下来,紧贴着雍王府的大门边大口喘气边用力拍门,夜深无月,街上无人,趁得这拍门声更加扰人心魂。

不一会儿,雍王府通火通明。德喜边急急朝西厢房快步走去边扣衣扣,便吩咐道:“常安,从帐房支五十两银子给刚刚那位公公。”

常安恭敬地倾了倾身子,道:“诺——”便急忙撒开腿跑了出去。

“安子,安子,回来回来——”德喜忽地想起什么,急吼吼得朝常安奔跑的方向呼唤道。

常安听到师父急迫的声音,忙转身跑了过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德喜略显苍老却稳重的面容,“师父,您说,还有何吩咐。”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为主子分忧。

德喜望了望天道,略微思考,缓缓道:“这会儿只怕季大人已经得了消息再往宫里赶了。”忽地,回过头忙道:“安子,你送完小公公,赶紧去定北候府,通知侯爷。快,赶快去——”

“诺——”常安早已按捺不住,得令便跑了开去。

走到西暖阁,德喜见殿内宫女都已经开始走动,想必荷儿姑娘已经伺候雍王妃起身了。走到内殿忙唤了卧房门口的宫女去里面通报。

“王妃,千福。德喜公公,求见。”宫女清脆的声音立马内殿里想起。

“是德喜公公,快请他进来吧。”季悦君试着让自己镇定,但是手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这几日林瑄不在府中本就睡得不甚踏实,刚刚睡下不久,荷儿来报——宫里来了消息,德喜公公求见。心里便一紧,除了她,还会有谁?虽是天天念她想她,便是此时最想与她无关。

“王妃,万福。”

“德喜公公免礼。”德喜刚要跪下,季悦君已经上前伸手示意免礼,温婉而立却无法掩饰眉宇之间的焦虑,“德喜公公,悦君只想知道,你此时前来可是为了王爷?”

德喜点点头,毕恭毕敬,答道:“正是为了王爷。”

季悦君感到一阵窒息,见一向稳重的德喜公公走路都有些轻飘,不禁让人往坏里想,急忙问道:“出了何事?可是遇见刺客了?”声音都有些颤抖,目光却紧紧得盯着德喜,似乎这脸上便写着雍王的凶吉。

“王妃切莫担心,王爷现今安全得很。”德喜见季悦君误会了急忙摆手道,这也怪不得王妃多想,王爷最近血光连连怕是把王妃给折腾得心力交瘁。赶紧继续道:“宫里来的消息,今年新科考题泄题,此事与王爷和济容侯关系重大。如今王爷和济容侯已经被骠骑将军送往大理寺连夜审理。”

新科考题泄漏可不是一般的罪名,若是坐实别说王爷了便是皇子也与庶民同罪,这该如何是好?德喜没敢把这后半句说出来。

季悦君稳稳身形,长吸了一口气,方才道:“只要人在就好,人在就好。剩下的事情咱们再想办法。”

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又浮过林瑄的面容——那样清晰。

“德喜公公,命人备车,我要去大理寺。”季悦君凝眉,从容得吩咐道,温柔中却透露出一股无法抹杀的坚决。

林瑄我不知此事与你有何相干,也不知这其中是何阴谋,我只知悦君愿与你一起对抗。

“诺——奴才这就着人备车。”德喜急忙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季悦君仅仅是这不多的几句话,句句敲打在德喜的心上,德喜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心里有股说不出得味道,像是寻找已久的欣慰。林瑄对德喜来说不仅仅是主子,更多得时候德喜觉得王爷就像自己的孩子,看着王爷便觉得心疼。

崇乾殿内,偌大的宫殿充斥着烛光燃烧得“啪啪”声,煎熬着殿里所有当值的小太监们,皇上已经掀了两次龙案,龙颜大怒,这殿里的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这会出了岔子忤逆了皇上,那可是有吃不完的板子再等着呢。

“德海,雍王妃回去了么?”林瑾端坐在大殿之上,心情烦闷,看着天已经蒙蒙变亮,想来雍王妃在寒风里跪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回皇上,雍王妃还跪在崇乾殿前。”德海迟疑了一下,小心回道。

“不是让你们送她回府了么?”林瑾眉头深锁,厉声喝倒,“难道连你们都不听朕的话了——!”

大殿上的人都吓得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连说话的声音都发颤。

“息怒、息怒!叫朕如何息怒——?!”林瑾心里憋得难受,脑袋也痛得厉害,找到发泄得地方心里的火不知觉得往外冒,大声吼了起来,“连王妃都劝不会去,要你们还有何用!”只觉这殿上的所有人看着都碍眼。

德海跪在地上,忙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派人送王妃回府。”德海也有些搞不懂皇上,从雍王妃来到崇乾殿前他就盯着雍王妃的方向发呆,未曾说过要送王妃回府,怎地会突然发火?

小太监急急从崇乾殿下了台阶,一路奔来,行了礼,又急又怕,“雍王妃,您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奴才不是给您禀告了么,今夜皇上说了谁也不见。您别站在这寒风里了,虽是春日可是更深露重,若是害了病,奴才便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王妃您赶紧回府吧。”

“这位小公公,我并非不懂国法礼数也不想为难皇上。圣上也知雍王几经重伤,身子以不如往日,遇到阴雨天便疾病连连,天牢里潮湿阴冷,我如何能放心。我只求皇上能让我进天牢里与王爷见上一面,知她一切安好,便可放心。”季悦君苦苦哀求着小太监,大理寺现在已如铜墙铁壁,容不得任何人接近。

“有劳公公和皇上通报一声。”季悦君心急如焚生怕林瑄在天牢里受了委屈,只好苦苦相求。

小太监心里着急,刚想说到,“皇上——”二字便急忙又跪了下来,“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我这老太太到要听听我这好皇孙说了什么。”太皇太后拄着熙凤仗,铁青着脸伫立在季悦君身边,声音里全是不满。

“太皇太后恕罪。”小太监吓得急忙磕头。

“悦君拜见皇祖母。”季悦君见这小公公可怜,忙劝道:“皇祖母心善,且饶了这小公公吧。”

太皇太后忙拉住季悦君的手,触手尽是一片冰凉,仔细端详了季悦君的眉眼,心疼道:“好孩子,真是皇祖母的好孩子。在这里站着有些时辰了吧?瞧这白皙的小手冻的。”说着便将紫金花的暖手铜炉从宫女的手中接了过来递到季悦君手里,“虽是年轻,也不可大意。女子最受不得冻,君儿以后可不能在寒风里傻站好几个时辰了,皇祖母看着都心疼何况我那傻瑄儿。”

太皇太后温暖的话语里满是记挂,似暖流一般游走在季悦君身上,“君儿知道了,只是君儿心里着急。”季悦君看见太皇太后心里踏实多了,虽然知道太皇太后是目前最能帮助林瑄的人,但实在不忍心半夜打扰这七十岁高龄的老人家。

太皇太后拍了拍季悦君的手以示安慰,“皇祖母都知道了,难为你了。你放心有我老太太在,由不得他们胡来。”

“走——和我这老太太一起去见皇上。”说着便拉着季悦君朝崇乾殿走去。

第七十二章

林瑾正自烦闷,听得一阵脚步声,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声音隐约传到耳中。

“太皇太后,千岁。”

“起来吧,去问问皇上见不见我这个老太婆。”太皇太后语气不善。

皇祖母果然来了,速度竟然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快一些。

林瑾急忙起身,脸色微变,与进殿通报的小太监打了照面。

“皇上——太皇太后她——”小太监见皇上起身要走,急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林瑾挥挥手,忙得从偏殿急急走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与太皇太后撞上,也不知该如何和皇祖母交代。

“什么?皇上不在大殿了?这刚刚不还——”太皇太后大为惊讶,不觉朝殿后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有一行人在夜色中朝北走去。皇上竟然躲着不见?只觉事态严重,心里又气又急,手里握得熙凤仗捣得地面直响。

“皇祖母,身体为重,悦君不觉得王爷会如此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来。皇上如此也是迫于无奈,王爷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一直对王爷宠爱有加,恐怕现在也不比咱们好受。”季悦君搀扶着太皇太后,见老人家气急攻心大声咳嗽起来,连声安慰。

“皇祖母若是病了,皇上王爷哪个不要自责心疼了。”

“唉——”太皇太后拍了拍季悦君的手,颤声道:“还是女儿家好啊,贴心又懂事。不像这男儿,非得争强好胜。我只怕从今天开始照国又要不太平了。”太皇太后这一生看了太多人离去,对于权利早已看淡,唯一牵挂的便是这两个孙儿,以前林瑄还小离京都又远,如今林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真怕他哪天和自己的皇兄对着干起来,古往今来兄弟残杀的事多不胜数。

“王爷自小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皇祖母最清楚不过了,在王爷心里排第一得那非皇祖母莫属。对待圣上也是如此。”季悦君知林瑄女儿身份,皇上也知,又怎么怕林瑄会威胁皇位呢,何况林瑄对皇权甚浅。

“还是君儿最贴心啊,林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啊——”太皇太后双手合十,喃喃道。

“君儿,切莫担心。瑄儿在大理寺不会受什么委屈,皇上就算糊涂觉得自己的亲弟弟会行如此之事,也不至于糊涂到要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君儿,且先回府,回去等着瑄儿,皇祖母答应你,明日你定能见到瑄儿。”

季悦君眼圈有些发红,被夜色遮挡着,连连点头,“皇祖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我心里有数。”太皇太后报以安慰一笑。

大理寺牢房中,林瑄来回踱步,杨理问了自己近一个时辰的话这才把他送回来,隔壁济容侯刘霏的牢房还是空的。林瑄整理了一下思路,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科举泄题已经连续两届了。宋若明一口咬定这幕后的元凶便是自己和济容侯刘霏。自己和这事情一点干系都没有他心里最清楚。至于刘霏,若不是说了别人他还能信,但是刘霏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十年前两州洪灾泛滥,物价奇高,刘霏为了照国百姓打压多少商贾,若是为了钱财,十年前他能捞到的可比现在多多了,风险还小。何况刘家在照国根基深厚,是屹立了百年的世家大户,他会在意那一点点钱财?若是为了名利,刘霏又岂会在位高权重之时退隐?既然不是,宋若明是户部侍郎根本碰不到今科考题,他是如何拿到这两届的考题?他一个人不可能有胆量做这事,其中牵扯更广,宋若明恐怕只是个替死鬼。

想到这些,林瑄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宿没睡,身体疲倦得很,却因此事诸多疑点一时难以想通,竟丝毫都没有睡意,只是觉得累,身累,心累。林瑄环顾四周,除了身后一面墙四周都是精铁打造得围栏,再无其他,地上还算干净,只是没有窗户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只能盼着刘霏早点回来,找他问问清楚,总不能莫名奇妙得给别人背了黑锅。就算有些人想,皇兄也不会如此。

林瑄脸色未变,忽地想起什么,急忙凑到铁门前,呼唤道:“来人,来人!”

自从大理寺羁押了几位当朝重臣,狱卒轮班看守,生怕有任何闪失。

守夜的狱卒就在不远的地方,听见里面动静,赶紧上前,搓着手忙着问道:“小人在,王爷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林瑄虽急,语气缓和。

“回王爷,小的,李大头。”狱卒忙道。

“好——大头,现在几更天了?”

“回王爷,现在是卯时啦,天都亮了。”李大头眉开眼笑得答道,刚到大理寺当值一个月,就能和雍王说上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这个福气,心里美滋滋的。

林瑄见李大头一身淳朴气息,脸上洋溢着普通百姓身上带的幸福满足,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大头,看你这年纪,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吧?”林瑄估摸着李大头的年纪,想来应是不错。

“嘿嘿嘿——”李大头真是个实在人,还没开口先“害羞”得笑起来。只是这笑洋溢在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脸上,有些滑稽,林瑄看了嘴角也微微上扬,出事之后的第一个微笑最为珍贵。

“回王爷,小人下个月成亲。”李大头小声说道,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朵红晕:“小人家里穷,父母过世早,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要拉扯。之前没有人愿意嫁给俺大头,三年前弟弟中了进士,在京里当个小官儿,才给俺寻了这么个差事。”

“本王若是下个月能平安出去,定跟大头你讨被喜酒喝喝。”林瑄笑道,想不到这个李大头还会不好意思,感觉不想是娶媳妇儿倒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一样扭捏。

李大头大喜过望,忙连连谢恩,真诚得道:“王爷您肯定会平安出去的,俺觉得您肯定没事。”

林瑄有些诧异,一跳眉问道:“现在消息必然传得满朝皆知,说本王犯了大事。连本王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了这一关,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大头正色道:“俺不是看您是王爷巴结您,俺觉得王爷您看着就像好人,和关到这里来的人不一样。王爷您隔壁的侯爷一看也是好人。”

李大头见林瑄嘴角含笑,生怕林瑄不信,急忙道:“是真的,是真的——俺看人可准啦。”

“好,承你吉言。”林瑄收起笑容,认真得看着李大头道:“大头,我有一事相托,但绝不会让你为难。”

“只要俺李大头能做到的,肯定给王爷把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你这一夜下来,应该也快换班了。劳烦你之后去一趟雍王府,给府里传个话,说本王一切都好,切莫担心。”

“得嘞——小人一定给王爷的话一字不差得带到。”

林瑄心里一阵愧疚,折腾了一整晚竟然把季悦君给抛到脑后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悦君听了,必然焦急,这才让李大头去给府里带给话,报个平安。

……

约莫过了晌午,林瑄盘坐在牢房里气鼓鼓得望着被关在隔壁的刘霏。自从济容侯被送了回来,无论林瑄说什么问什么,刘霏都是毫无反应,不再答话。

“本王就弄不明白了,你这老儿怎么就一声不吭呢?”林瑄又气又急,忍不住又道:“你现在不与本王分析一下事态,等到宋若明余党把事情坐实了——”

“吱——”的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林瑄的话,牢房里来了一众人,走在前头的便是大理寺钦杨理。

“来人——将牢门打开。”杨理吩咐道。

这话传到林瑄耳里甚是刺耳,冷冷得望着杨理的一举一动。门一打开,林瑄与杨理四目相对,杨理眼神冷清,不带感情,林瑄也不示弱,眉头微皱,盯着杨理的眼睛。

杨理自觉失礼,上前抱拳,微微低头:“王爷,现今已查清,此次新科泄题一案与您并无干系。臣,前来送您出大理寺。之前若有冒犯,实属无奈,还望王爷海涵。”

听了杨理的话,林瑄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总是气不过,“劳烦杨大人下次秉公办案前,能多下些功夫查找证据,以免殃及无辜。”林瑄缓缓站了来,腿有些微麻,潇洒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既然是杨大人弄错了,那还不赶紧把侯爷给放出来。”雍王语气轻缓,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今日臣只能让王爷一个人走出大理寺。”杨理不吭不卑地回答。

“这是为何?”林瑄脸色微变,目光透过栅栏扫过背着坐下的济容侯刘霏,转身紧紧盯着杨理的眼睛气势逼人。

“因为,济容侯已经认罪。”

“什么??”林瑄脑袋一懵,目光下意识得望向济容侯想要探寻出答案,但除了刘霏沧桑的背影,林瑄什么也看不到。

“他怎么可能有罪?”林瑄不敢相信,“你们可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可别乱说话。”

“回禀王爷,目前案件还在调查,臣现在不便透露。”杨理微微抱拳以示歉意,“还请王爷尽快离开大理寺,太皇太后和皇上还等着臣复命。”

如此冠冕堂皇的回答,林瑄怎么能接受,立马又坐到地上,斜睨了杨理一眼,“既然杨大人都没有调查清楚,本王哪里也不去。”林瑄真怕自己一出去,这个出了名的酷吏还指不定怎么折磨刘霏这老头儿呢。

“还请王爷先看看臣将要呈给皇上的折子,是关于新科泄题一案的。”杨理从怀中掏出奏折,恭敬地递给林瑄。

林瑄冷冷得看了杨理一眼,接过奏折,慢慢展开,细细读了起来,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济容侯刘霏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自顾自地闭目休息。匆匆看完杨理的奏折,林瑄失望得又看了一眼济容侯刘霏,攥着拳头,跺了跺脚,摔袖便朝牢外大步走去。

第七十三章

大理寺钦的一众官员小心翼翼的雍王这位惹不起的“祖宗”送到天牢大门口,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禁庆幸雍王与新科泄题一案并无干系,否则太皇太后只怕要把这天牢掀翻了也要把自己的爱孙给弄出去。宫里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太皇太后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指天为誓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光是想一想身上便忍不住要打个冷颤,皇家的事——有自知之明的还是少管微妙,啧啧。

大理寺副钦,杨理的副手这会恨不得把雍王给背出去,一刻都不想让这“祖宗”多留,弯着腰一路小跑得跟着林瑄。

“你是杨理的副使?”林瑄看着恨不得给自己“舔”路的官员,那献媚的表情有点让自己反胃。

“回禀王爷正是,下官——下官陆明。”陆明急急表现,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

“呵呵……陆大人也审了一夜的案子?”

“是呀,虽然下官位卑,一样要为皇上分忧,更要为王爷洗清冤案那——”

陆明为自己的口才都感动得要哭了,林瑄却听得恶心透了。

正说着,林瑄已经走到天牢门口,阳光洒在天牢外的每一寸土地,真是让人感慨。

陆明眼尖,到了光线好的地方看见林瑄锦袍背后蹭了一大片泥灰,急忙伸出袖子给林瑄掸了起来。

“你干什么?!”林瑄从小便对外人警惕性极高,忽地有人近身,心里一紧,伸手便将陆明的手给扭了过来。

“疼疼疼——王爷,王爷,饶命。下官,下官只是…看您袍子上落了灰尘。”陆明疼得都要喘不出气来。

“哼——”林瑄并为急得放手,反而加重了几分力气,鄙夷道:“虽是杨理也入不了本王的眼,但没想到杨理还有你这样的副使。你有给本王献媚的力气,不如省点力气去办案。”

说完林瑄就将陆明向前一推,这才松开手来,陆明险些跌倒。林瑄都懒得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得走出天牢去。

“二哥——”

林瑄正在气头上,忽地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寻声望去竟是江陵月,心里的阴霾即刻挥去。

“你怎么来了?”林瑄笑着问,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兴高采烈,“消息够灵通的啊?”

“来接你啊,二哥,快转过来给我看看。”江陵月开心得绕着林瑄转了一圈,终是停了下来,扑到林瑄身上狠狠地抱了一下。

接着江陵月拍了拍林瑄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神采道:“怎么样二哥?这天牢住着可舒坦?”说着便朝林瑄眨了眨眼睛。

“甚是舒坦,要不找个机会也让你去享受两天?”林瑄只江陵月与他闹着玩,嘴上去不相让,“我看这大理寺的人刚刚进去,要不为兄让杨大人送你进去住几天?”

“别别别——二哥我错了。”江陵月立马求饶,他二哥的性子说出来的话,没准真就给做到。

“二哥,为了你我可是一宿都没睡呢。你看看,你看看——”说着江陵月便把自己俊朗的面孔送到林瑄面前,“一晚上啊,可把我给憔悴的。”

“行了——”林瑄用手把江陵月的脸给拍了过去,“你怎么会一宿都没睡?谁给你传的消息?”林瑄眉头一皱。

“还不是嫂子么,连夜进宫搬救兵,又派人给我送了消息。我一听你出事了,哪里还睡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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