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阁主有病作者:时微月上
第32节
闻墨弦有些惊讶道:“这世上能有这样的人?”
顾流惜掐了她一下,笑得有些羞涩。她并不是醋,总觉得这种人,没资格觊觎闻墨弦,萧琪那样,让她很不舒服。
最近豫州江湖中人甚多,路过一个酒馆,四五个配剑的侠士正谈的热火朝天。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男子喝了一口酒,颇为愤恨道:“那个劳什子心昔阁太狠了!一家三十多口,全部被杀,就连襁褓中的幼儿都不放过。唐大少爷被砍了十几刀,都没人形了。”
另一人也是浓眉紧皱,随声附和:“的确,堪比当年苏家的灭门惨案。”
“苏府?”白面男子有些疑惑。
“刘兄不知,豫州苏府十年前乃是大户商人,苏家人为人颇为仗义,乐善布施,实打实的大善人,可惜,也是一夜间满门被屠。”
“可是苏叶?”
“不错。”
另一个壮汉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乐善布施,不过是伪善。他当初作为北方一大商,不知道收敛了多少钱财,那点布施算什么。再说,你们恐怕不知道吧,那苏叶原本是叫冉倏叶,乃是当时冥幽教的教主。他放着教主不当,跑到豫州敛财,仗义疏财?我看,估摸着酝酿了什么诡计准备入侵中原。用心险……啊!”
那男子突然惨嚎一声,捂住了嘴。而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滴下,让旁边人俱都戒备起来。他们四处打量,却根本未发现那暗器的来路。
那汉子哆哆嗦嗦松开嘴,吐出一口血,四五颗牙混着血落在地上,还有一粒碎银子。
他脸色发青,却不敢声张,他清楚知道,这出手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她的命。
酒馆外,顾流惜眼里一片冷怒,却有些疼惜地看着闻墨弦。
闻墨弦定定看着她,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好了,别气了,那人牙齿都快被你敲光了。”顿了顿,她回头看了眼那酒馆,随后轻笑着带着要爆发的顾流惜离开。
顾流惜一直偷偷打量着她,想到那人的言语,心口一阵阵疼,虽然闻墨弦看似不在意,眉眼带笑,可是她不觉得她不在意,就连她都难以忍受,何况是……。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更怕再触及她的痛处。
闻墨弦走了几步,看她那模样,转头正色道:“惜儿,我很好。”随后她握住顾流惜的手,目光有些放空,低声道:“真的,不需要别人晓得他们有多好,只要我晓得,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爹娘,便好了。至于别人欠给他们的,我讨回来便是。我不难过,并不难过。”
她语气低低的,眉眼也是淡雅如旧,却更让顾流惜疼。尤其是最后两句低喃,更是让她心口疼的发颤。没有多说,也没有劝慰,只是重重点头,握紧她的手。
来豫州后,一切事情都是按照闻墨弦所想的进行。林鼎天在朔州重新聚集了落霞楼旧部,暗中发展势力。可经历了青州那场动乱,红袖招暗室被毁了大半,最为得力的湘西四鬼折损,冉清影对他再难容半分,几乎同一时间,林鼎天的踪迹便被暴露。武林许多人士都被落霞楼暗杀过,这个时候自然无法坐视不理。再加上冉清影故意将青州毒人用于对付他,林鼎天焦头烂额,甚至无暇顾及肖梦锦一事,同冥幽教彻底撕破脸。
豫州城内,心昔阁许多据点接连被挑,似乎因着群龙无首,心昔阁孤立无援,一时间人心动荡,虽有抵抗,让武林中人吃了苦头,可更多的是人心涣散,节节败退。许多据点最终都付之一炬,化为火焰。
传言,心昔阁阁主之前被人暗杀,几位堂主为了夺位,同室操戈,整个心昔阁一盘散沙,因此此中变故,并没让人觉得不妥。直至心昔阁众人逃跑殆尽,据点具毁,一群为唐家伸张正义的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去。至于那之前一直神秘莫测的心昔阁所在,没人能摸到半点苗头。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心昔阁不过是藏头露尾,难成大气。豫州有名剑山庄坐镇,已然不足为虑。
就当众人偃旗息鼓之时,闻墨弦已然悠然带着顾流惜前往心昔阁。当初设立心昔阁,闻墨弦便在宫铭的协助下寻到了一处绝佳之所,便是邙山。邙山位于豫州城北,连绵百里,层峦叠嶂,秀丽幽深,十足天然屏障。
墨影和紫曦一路在前引路,闻墨弦和顾流惜跟在其后。看着身边缠绕的藤蔓以及连绵的树木,顾流惜总觉得有些奇怪,在墨影第九次拐弯时,她总算看出一些苗头。这里的草木布置都不简单,应该是按照奇行八卦布置的迷阵。
“墨弦,这里是片阵法么?”
闻墨弦点了点头:“不错,此处离心昔阁不过数里,若要去心昔阁必然要经过这片区域。此阵名为旗林十八阵,一同十八迷阵,环环相扣,涉及范围甚广,利用树木藤蔓布成。不过若有人误入,也不会被困其中,只不过会让其远离心昔阁,绕到另一处去。待回去,我同你细说。”
顾流惜点点头,仔细留意周边,在心里兀自琢磨着。通过这旗林十八阵已然是半个时辰以后,几人往前走了几步,四名黑衣人悄然落在几人面前。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掠过,低声道:“来者何人?”
墨影自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中间浮雕一个天字,光华流转。沉声回道:“暗影堂天字号统卫。灯暗竹堂行夜道?”
黑衣人应声答道:“烟昏石窟坐禅时,各位请!”随后隐匿不见,
这时几人已然至山顶,一条小路悠然蜿蜒,破开一片翠绿,逐渐陷入一片暗色中。等到顾流惜走过去,才发觉,这条小道竟然是深入一条隧道,似乎是直接洞穿了另一座山峰的山体,幽深阴寒。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暗淡,纵然习武后目力惊人,顾流惜都没能清晰看到周边的光景,片刻后,一声轻微爆响,周围石壁上的数盏灯齐齐点燃,顾流惜看着那灯盏里墨色的液体,微微一愣,是黑水,那一盏怕是能燃许久。
目光落在眼前,她有些吃惊,眼前一片暗沉,无法看到尽头,身边那数十盏灯火的光芒似乎悉数被吞噬,那片区域仿佛是光明无法企及之处。
“墨弦,这处是一处沉渊?”
“不错,这处山脉自内部崩塌,裂出了这片深渊,深不见底,宽数十丈,若非生了翅膀,谁也没办法越过它,到达对面那座悬峰。”
顾流惜有些震撼,这般地域,简直是神来之笔,堪称天堑,可如何过去?
墨影回身对着闻墨弦低声道:“阁主,这处自您离开后不曾变过,只是许多年不曾走过,您……”
“这里一切都是经我之手,我有把握的。”闻墨弦摇了摇头,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沉渊边缘。顾流惜生来恐高,虽平日不显,可这种极为险峻甚至看不到底的深渊,让她腿都有些软,可此刻看到闻墨弦站在那,还是忙上前几步,将她手拽住,看了眼下面,隐隐能看到陡壁,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闻墨弦到是记得她幼时极为怕高,乃至上了屋顶都不敢下来,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抚了抚她的手心,温声道:“莫怕,抱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晚了点。
☆、第132章
顾流惜脸色一红,墨影两人还在旁边呢,她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闻墨弦离得近,自然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不由有些好笑:“傻姑娘,你想什么呢?我让你抱紧我,我带你过去。”
听了她的话,顾流惜更觉羞窘,却还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闻墨弦低低笑了起来,却仍是柔声道:“我们走了?”
顾流惜点了点头,身子一轻,竟是被闻墨弦揽着直接跃进了深渊!
虽然心里信任闻墨弦,可就这般踏入深渊,还是让顾流惜吓了一跳,不过只是下落了片刻,闻墨弦突然旋身凌空顿住了,随后一路兔起鹘落,犹如一只优雅的白鹤,在幽深黑暗的深渊上翩跹掠过。
顾流惜定睛细看,才发现,闻墨弦脚底下有两根细锁链,因为是墨黑色,隐在这黑暗的沉渊中,根本无法察觉。而在两根细链上,间隔铺了木板,亦是暗沉的颜色,即使如此近也难以看的分明。
虽然低头看下去,让顾流惜有些头晕,但紧紧抱着闻墨弦,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急跳的心,终究平复了许多,却还是埋在闻墨弦怀里再也不看下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闻墨弦拍了拍她的背,略带戏谑低声道:“都到了,还要抱着么?”
顾流惜一怔,如火烧般弹开,看着具偏头不看她和闻墨弦的墨影两人,更是恨不得钻地缝。
知道她脸皮薄,闻墨弦也不逗她,轻声道:“我们走吧。”
几人复前行几步,远处光亮不断放大,最后顾流惜才发现,她们已然站在一座峰顶上,这座山峰整个似乎被当头一刀,直接砍掉了半个峰顶,在顾流惜出来那处赫然是一面格外光滑的石壁,垂直向上露出藏青色岩石,依稀可以看到高耸的陡壁上有一些浅浅的印记,一路绵延而上,似乎是特意让人攀上去的,
而在她眼前则是青松翠柏,整个峰顶都是一人粗的大树,而在那浓密绿意中,隐隐错错能看到一些屋檐楼阁的轮廓,目之所及,远处重山似乎脱离了这座山峰,整个高耸之处除了身后那个沉渊,完全孤立。
顾流惜略一观察,便猜到心昔阁这四周几乎都是悬崖峭壁,一枝独秀般耸立在连绵的邙山中。唯一可以通往峰顶的便是那处沉渊,只要卡住那天天堑,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闻墨弦看出她的惊叹,边带着她走,边悠悠开口:“此处名唤翠云峰,算得上是邙山第一险峰,当初宫伯伯采药误入此处,此时那处沉渊并未完全坍塌。他觉得这处是个好地方,特意请了一苇渡江,韦天纵,在沉渊上拉了那条锁链,轻功卓绝之人凭借那铁锁勉强能过去。后来,心昔阁选址,宫伯伯便告知我这处绝佳之所,我便重新在沉渊上设了悬桥,那些木块,亦是按照五行之法虚实相间,若有人破了旗林十八阵,硬闯沉渊亦是枉然。”
顾流惜暗自赞叹:“果真是绝佳屏障,难以撼动。”
说话间,两人已然穿过丛林,沿着蜿蜒小径,踏上一座青石阶。石阶整齐铺垫,估摸着约有一两百层,打扫的干干净净。其宽约两丈,中间铺着平整的大理石,将石阶一分为二,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祥云映日图纹,抬头远眺,尽头仿佛与青天白云相接,宏伟而壮丽。
顾流惜眼眸微眯,心里却是赞叹不已,如此地方,这座青石白阶,便足以彰显心昔阁如今的地位实力。看了看闻墨弦,她低头轻笑,无论经历什么,这人的不俗都没办法被磨灭,总能凭借她自己的努力,干出一番大事业。
当走过一百九十多层的石阶后,顾流惜眼前便是几座碧瓦飞甍的古朴建筑,格局大气中带着雅致,看起来不像一个江湖组织,反而像大户人家的庭院,透着股温情风雅。
而正在此时,苏望几人急急赶来,看到闻墨弦时,几人欲要行礼,却被闻墨弦阻止:“在这里他们的主子是你们,莫要给我行礼。”
苏望眉头微皱,低声道:“阁主,纵然这些年你不曾来过心昔阁,可是阁内每一个人都晓得他们的主子是您,我们只是执行您的命令,这一切都是您带给他们的,我们的权利也是您赋予的。”
闻墨弦无奈笑了笑:“我晓得了,只是目前还不便公开我的身份,别多礼了。”
四人这才被劝服,仍是齐齐施了一礼,然后将几人迎进殿内。
月卿带着闻墨弦和顾流惜进了居中的一座院子,入目挂着一张匾额,其上惜园两字颇为隽秀。顾流惜看了看,是出自闻墨弦之手,心里蓦地一动,抿了抿嘴,却低头没说什么。
月卿看了闻墨弦一眼,随后脸上带了丝柔和笑意:“阁主,这院子一直空着,但是平日都有人打扫,一直替您留着。”
看着园内竹影摇曳,月卿语气里有些欢欣叹惋:“这么多年了,您终于回来了。”
闻墨弦低声道:“有心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月卿摇了摇头,只是低头吸了口气:“阁主,您和顾姑娘先进去看看,屋内还缺些东西,我让人备齐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顾流惜眼神复杂,月卿这几次见闻墨弦时,表现得都很平静,初见时眸子里掩不住的爱慕已然不见,可顾流惜却能感觉到她不经意间压不住的苦涩。
闻墨弦眼神有些暗,随后才低声道:“感情之事,只有她自己能走出来。月卿她是个聪慧之人,绝了她的念头,她会放下的。”
“嗯,我晓得。”随后她低低叹了口气,颇为庆幸道:“还好你当初只是躲了我几日,若你对我无意,我今日怕是比她还凄然。”
闻墨弦偏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含笑:“若我当初对你无意,怕是谁也无法让我有意了。”
顾流惜一顿,低声道:“又在哄我。”
闻墨弦笑了笑,却没反驳,她并不觉得是哄,顾流惜对她而言是个意外。她很确定,若没有顾流惜,照她的性子,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定然不会有心思在情爱之上,甚至对于活着,她都不曾抱有希望。生死于她都已然无谓,何况是儿女之情。
心昔阁内如今在翠云峰的不过三百多人,白凌如今坐镇千机阁,苏彦携黄字影卫留在苏州,监视处理江南一带的事物。
豫州城内,廖月和赤岩几人带着心昔阁玄字号影卫护着文浩钦那批人。
心昔阁内如今由苏望,月卿,以及四个统领,八个副统领主持大局。璇玑堂,玄武堂,千机堂,暗影堂底下弟子留在翠云峰有两百多人,其他便是专门负责守卫心昔阁的暗卫。
惜园在心昔阁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因着心昔阁底下一共有十八座庭院,各堂弟子都能分得一处庭院。随着心昔阁收留的弟子增多,住处也越发紧张,可惜园却依旧空着。而且平日里专门有人打理,却从不许有人擅闯,就连几位堂主都不曾在那里宿过,但却配有专门的影卫,甚至守夜之人。明明空无一人,却依旧几年如一日守着。
如今有人得知月卿带着人进了惜园,纵然这些人并不是好奇之人,也有些忍不住开始猜测。
进了房间,看着布置妥帖的屋子,闻墨弦思索片刻,在院内低声开口道:“惜园内,如今何人当值?”
话音普落,五道人影倏然落在院子内,齐齐跪下,低声道:“第四代影卫参见阁主!”
闻墨弦看着颇为严肃地低头单膝跪下的五人,笑了笑,轻声道:“第四代影卫?我还不曾见过你们,莫要跪着,起来,让我看看。”
五人似乎没料到闻墨弦是这反应,听了这话愣了愣,随后俱都站的笔挺。
闻墨弦此时依旧带着那张面具,目光含笑透着一股温和,打量着五人。五人中有一个姑娘,看他们年纪,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这般年纪,在影卫中算是小的了,不过苏望他们能派他们来惜园,足以证明,他们是这批暗卫中最优秀的几个了。
“不错,这般年纪,着实难得。”
这五人都是被选出来单独训练,也是最优秀的影子,之前被调来守着空无一人的惜园,他们虽不觉得不满,却有些不解。最后得知,他们将负责那个从不曾见过的阁主的安全,顿时让五人热血沸腾。进了心昔阁的人,几乎都是听着他们阁主的事,一步步成长的,如今心昔阁七杀榜上最高任务,仍是当年闻墨弦出师时创下的。虽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模样,甚至不知男女,但在苏望四人的灌输下,阁主几乎成了他们心中无可撼动的存在。
现在亲眼看到了他们的阁主,模样虽比他们想象的瘦弱了许多,可那温和儒雅的模样却让几人顿时轻松了许多。被表扬一番,让五人有些惊喜,忙齐声道:“谢阁主栽培!”
闻墨弦知道他们一时改不过来,暗自叹服苏望他们洗脑的彻底,看着屋内仍在忙活的顾流惜,闻墨弦对着为首的影卫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闻墨弦指了指屋内的顾流惜,开口无声,缓缓说了几句话,影渊目光微凝,随后心中了然,抱拳行礼,重重点了点头。
嘱咐完,闻墨弦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你们可晓得,你们堂主七日前带回的一个重伤男子,以及一个小女孩在何处?”
影渊低声道:“在西边的洛宜轩内。”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顾流惜在屋内听得清楚,回头道:“墨弦,你要去看他们?”
“嗯。”闻墨弦低低应了声,眼里却有几分沉重。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便是此时她心里的想法。
两人一路进了洛宜轩,路上守卫侍从见了二人并不惊讶,反而低身行礼,应该是苏望特意叮嘱过。
来到后院,两人远远便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蹲在地上,笨手笨脚地哄着一个粉衣小孩吃东西,那人脸色苍白,透着一股伤重的颓然,端着碗的手有些哆嗦,应该是伤到了。
那粉衣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只是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一缕流苏,小手握得死紧,却怎么都不愿开口吃东西。
顾流惜看得心口一滞,侧头见闻墨弦眼里那缕逐渐弥漫的黯然苦涩,更是觉得难受。
闻墨弦只是看了片刻,便低下头,抬步缓缓朝前走。
那男人看到闻墨弦两人,顿时有些警惕,当下碗,站在小孩身前,沉声道:“两位是?”
闻墨弦顿了顿,随后低声道:“唐管家无需多虑,这里很安全。”
唐元嘴唇动了动,眼里没放下戒备:“我明白,你应该也是这里的人。可否告知于我,你们是何人,因何救我们?”
闻墨弦低低叹了声:“故人有难,没能相护已然是错,救下你们原是应当。”话落,闻墨弦轻轻解了面上的面具,抬头看着面前鬓角发白的汉子,低声道:“仲叔叔,许久不见。”
唐元一僵,随后仔细打量着闻墨弦,半晌手哆嗦地厉害,眸子也发湿,颤声道:“你……你,是小……小觞儿?”
他猛地上前一步,看了半晌:“你……还活着,还活着!”
闻墨弦有些难过,轻轻应了声。当年苏叶和唐家家主是忘年之交,苏叶退出江湖后,也只和唐家有来往。因着都在豫州,苏流觞从小也是唐家熟客,那时唐家大少爷还未娶亲,唐老爷子把苏流觞当孙女一般,疼得不行。唐元那时还是唐大少爷的贴身统卫,对苏流觞也是极好。
闻墨弦眸子微红:“嗯,还活着。”
看着这场景,顾流惜愣了愣,努力想了想,她那时的记忆几乎都是苏家一家人,对唐家记得模模糊糊,如今循着这缕线,才依稀想起,她也是去过唐家的。
心里疼的难受,她之前还以为闻墨弦难受是因着牵累唐家,竟然不晓得还有这层感情,这人,什么都自己憋着,怎么都没和她说?她……该死,怎么就忘了!
唐元激动了半晌,想到唐家苏家遭遇,不由悲从心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闻墨弦和顾流惜忙将他扶起来,心里也是痛意难忍。
闻墨弦怕他太难过,看着后面循着的小孩,低声道:“是唐大伯的女儿?”
唐元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唐沫身上,悲然道:“嗯,名叫唐沫。大少爷和少夫人被杀,小小姐亲眼看见了……自从醒了后,一直不说话,也不动……我……”唐元仿佛瞬间老了许多,撇过头不忍再看。
顾流惜看着那小孩,生得白白嫩嫩,眼睛很大,却失了光彩,脸色有些灰败,像个小木偶。
目光移到她的手中,顾流惜心头有些了然,低声问唐元:“元叔叔,你们少爷夫人,平日里如何唤她。”
唐元一愣,看着眼前眉眼精致的人,下意识道:“沫沫。”
闻墨弦看到那小姑娘眸子转了转,对顾流惜点了点头。顾流惜凑过去低声柔道:“沫沫,这……流苏,可是你娘亲留给你的?”
☆、第133章
顾流惜嗓音很柔,又带着她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息。那双纯澈的眸子带着满满的安抚和温柔,这般看着唐沫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
唐沫那呆滞空洞的眸子在听了顾流惜的话时,复又转了转,看了顾流惜一眼,随后低头盯着手里的半截流苏,小手又紧了紧。
手里的流苏有些脏,黄色的璎珞上沾了一片血迹。
顾流惜看着她,微微朝她身边移了一些,唐沫很敏感,坐在椅子上的小身子很快挪了一下,依稀能看出她的惊恐。顾流惜立刻顿主,没再过去,轻声笑道:“沫沫怕我么?”
说话间目光在唐沫手中的流苏上晃了晃,因着唐沫躲避的动作,流苏露出残断的一截。顾流惜仔细看了看,缓声道:“沫沫的流苏可是坏了?”
唐沫目光迅速移到那似乎被利器整齐截断的地方,一直漠然无神的眸子迅速红了起来,小嘴抿地死紧,接着响起细微的抽泣声,低低的,格外压抑。
唐元偏过头,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别过脸死死憋住眼里的泪,顾流惜抬头看着闻墨弦,眼里也满是心疼。
闻墨弦一直站在一旁,眉眼柔和地看着那一大小的两人,见顾流惜抬起头看她,眼圈也有些红,忍着心里的情绪,对她微微笑了笑。转身与唐元稍稍走远了几步,低声问了几句。
顾流惜看她点了点头,随后走到自己身边。
闻墨弦看了眼唐沫,俯身在顾流惜耳边低低耳语。
温热的气息拂过顾流惜的耳廓,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颤,当闻墨弦离开后,她忙点了点头,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缓缓吸了口气,复又开了口:“这流苏是沫沫娘亲送给沫沫的生辰礼物,沫沫定然很喜欢它,对不对?”
唐沫小小的身子顿了顿,却依旧没有抬头。顾流惜看着那流苏编织的纹路,柔声哄道:“若是,姐姐替你将它补好,沫沫能答应姐姐一件事么?”
唐沫猛地抬起了头,定定看着顾流惜,因为哭的压抑,原本苍白的脸上,涨的通红,眼里还含着一包泪,脸上还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濡湿一片。眼里那股希冀和不安,让顾流惜心里疼化了。
顾流惜刚要转身,盛着粥的白玉碗已然被一只修长的手递了过来。顾流惜接过碗,偏头看了眼闻墨弦,随后才对着唐沫道:“只要沫沫乖乖吃了粥,姐姐便开始替你修那流苏,可好?”
唐沫看了看流苏,点了点头,却依旧看着顾流惜。
闻墨弦在一旁蹲下,平视小孩,轻声道:“莫担心,她不会哄你,答应了替你补便不会食言。你看,唐元叔叔在一旁看着呢,你不信我们,合该信他,是不是?”
唐沫偏头看着唐元,让唐元简直喜极而泣,连连道:“对,对,她们不会骗小小姐的。当年,大少爷,少夫人还抱过这两位姐姐呢。”他之前有些疑惑,方才也猜到顾流惜该是当年苏家收养的那个小女孩。
闻墨弦听了唐元的话,脸色微微一顿,毕竟都这般大了,被唐元提及幼时之事,有些别扭。当年苏叶虽同她说,说长大了便不能再让别人抱,可她生得软糯可爱,直到八岁了也经常惨遭毒手。
顾流惜看到她那模样,心中暗自好笑,却依旧正色看着唐沫,看到她眼中的戒备犹疑散去,才凑过去,给她喂粥。
似乎是唐元那句话起了作用,唐沫对眼前两个漂亮的姐姐显然少了那股警惕,时不时看两人。
唐沫吃得并不多,一碗粥也只用了一半,顾流惜也未逼她,只是轻声道:“沫沫,可以让姐姐看看你的流苏么?”
唐沫缩了缩手,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流惜。
顾流惜忙道:“不用给我,你稍微松开手,让我看清它的模样材质,我好给你补好它。”
唐沫看着她柔和地眼神,这才缓缓摊开手掌。这个小配饰只剩下面一节垂下的流苏,断口处依稀有一节格外精致的绳结,顾流惜看了看,手法很是复杂,用了三色丝线,估摸着有□□根细绳编织的。三种颜色互相包绕,纹络清晰漂亮,很费心思。这种打法很少见,怕也只有唐沫的娘亲疼她,才肯费心力编这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心里低低叹了声,顾流惜缓声道:“沫沫的娘亲很爱沫沫。”
唐沫眼泪一下便落了下来,使劲点了点头。顾流惜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拭泪:“沫沫乖,往日里你要是哭了,娘亲是不起会心疼?沫沫不吃东西,爹和娘亲都会难过,对不对?”
唐沫抽着身子,复又点了点头。
眼看着她此刻卸下了防备,顾流惜摸了摸她的头,仍旧柔声开口:“可我晓得,沫沫不是故意的,只是害怕,难受。所以,即使沫沫哭了,不愿吃饭了,爹和娘亲也不会怪你,但沫沫要是一直难受,一直不肯吃饭,他们便会更难受,晓得么?”
唐沫睁着眼看着她,眼泪流地越发凶,半晌后,顾流惜才听到她含糊沙哑的嗓音,带着孩子的稚气,因为太久没说话,句子有些破碎,但顾流惜还是听懂了。
“爹……爹说不要说话……也不要哭,我很乖,没……没,可……爹和娘亲……哭了。很疼,流血了,他们疼……呜呜”,唐沫终是开了口,在唐家灭门已然过去了十天后。
顾流惜和闻墨弦心里百感交集,当初苏望说,寻到唐沫时,是在唐家一处暗格,原本是布置机关的,唐沫身子小恰好被塞了进去,当时唐谌夫妇便死在外面,到死眼睛都未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