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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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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琅不说话了,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方面他的确没什么经验,没接触过年轻女子,不懂情爱,比一个弱冠之年的小伙子还要青涩。见他半天不语,眼神游移不定,姚心莲还没说话,贺一九居然急了,贴着他耳朵小声道:“喂,回绝她呀,莫非你也看上她了?”

韩琅也意识到不开口不行了,可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生锈的舌头转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抱歉,我有心上人了。”

“谁呀?”姚心莲挑眉望着他,右手覆上左手,拧了一拧,骨节顿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这一刻韩琅有种感觉,如果他说出心上人的名字,姚心莲可能会像打飞那个流民一般直接揍死她。

而且他根本没有心上人啊!

韩琅懵了,脑子里飞快掠过了自己认识的女性。不,他根本不认识合适的,只知道赵大娘李婶之类,周围也没人,先前的围观群众早就走光了。这可如何是好?

哪有这样的女子,见面就追求别人?对了,她肯定在捉弄自己,要不自己干脆装疯卖傻,吓跑她吧!

韩琅灵机一动,突然扯着贺一九就道:“就他!”

贺一九傻了,姚心莲和两个丫鬟也傻了。

“老天,”其中一个丫鬟喃喃道,“我还以为只有京城才流行这事儿呢。”

姚心莲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将贺一九打量了许久,眼里露出一种不肯妥协的倔强:“假的吧?”

韩琅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这会儿贺一九醒悟过来了,一手拽住韩琅胳膊,口中道:“真的真的!对了,你不是还要送这人去衙门么?别拖沓了,正事要紧。”

“对……对!”韩琅一拍脑门,拖起早被人遗忘的流民,跟贺一九一起脚底抹油,逃命似的往外走。姚心莲还在后头喊着什么,他故意不去听,两人冲出去几十丈才停下来,一回头,还好,那三个女子没有追上来。

韩琅大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贺一九道:“她不是认真的吧,开玩笑的吧?”

贺一九耸耸肩膀:“你呢,你不是认真的吧?”

韩琅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天啊,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女子。”

他一路嘟嘟囔囔,右手拖着那个昏迷不醒的流民,把人家的鞋都弄掉了一只。等走到衙门跟前,他一拍脑袋,又叹了一声:“这都什么事……”

然后也顾不上跟贺一九说话,一个人就把流民扔进去了。这时候流民醒了,韩琅急于平息纷乱的内心,直接把牢门一关,公事公办地审问起来。

这一审又审了半个时辰,这人说自己叫于福,是沿湖郡来的,那边发大水死了不少人,剩下的大半都逃难去了。他逃难过来,路上遇了劫匪,身上盘缠被抢得一分不剩。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早就饿得头昏眼花眼花,恍惚间看见那小姐手里拿着食物,当时头脑一片空白,等醒悟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动了。

韩琅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这人,瘦,完全是枯瘦,喉咙比苇草还细,眼窝深陷,头发掉得精光。但他的肚子却鼓得老大,肿得像灌满了一麻袋那么多的水。韩琅见过长期挨饿的人,基本都是这副样子,有些可能还更加恐怖。

于福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吧唧嘴,好似在咀嚼什么,不说话的时候那嘴也在不停地动。他跟韩琅解释说,他肚子太饿了,这样只是为了幻想自己有东西可吃。韩琅有些同情他,但不论如何他都犯了法,韩琅免了他的板子,但人还是要在大牢关上一阵。

于福没有丝毫怨言,牢里至少有饭吃,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待遇。衙役把于福押下去前,他回身望了韩琅一眼,不知为何这眼神令韩琅脊背发凉。他总觉得于福身上没有多少活人的气息,那死气沉沉的眼珠和不断重复咀嚼的嘴,总给韩琅一股阴森恐怖之感,像饥肠辘辘的野兽。

或许饿久了的人都这样吧。

天色已晚,衙门里黑漆漆的,除了值班的衙役没别的人在。韩琅结束了公事,情绪也平息下来,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贺一九还在街边等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双青色眸子定定注视着自己。

又是这种眼神……像审度,又像拷问一般,看得韩琅无所遁形的感觉。

韩琅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口中道:“天晚了,回家吧。”

贺一九嗯了一声,还跟着他,一直跟到他家门口。他本想问问对方到底有什么事,就见那人嘿嘿一笑,用手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笑嘻嘻道:“嘿,走了。”

“干什么,笑这么美?”韩琅横他一眼。

“没怎么。”贺一九道,扔给韩琅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晃悠悠地走了。

第23章腥饭5

第二天两人各自有事,都没碰头,直到月上中天,贺一九难得没有在哪个美人的温柔乡里入睡,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路边,一面吹着凉飕飕的夜风,一面捧着酒坛,独饮独酌。

一个专门溜门撬锁的小贼看见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搭话:“贺爷,咋了?”

“没咋,心烦。”

小贼想巴结他,弄点好处,眼珠子一转就道:“贺爷,怡春院的小青可挂念你了,还念叨着你怎么好久不去啦。”

“啧,那就是只发骚的母老鼠,会有别人替我干她。”贺一九用力啐一口,好久没这么无所顾忌地骂人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好像就是认识韩琅以后。自从他被那人吸引,言行举止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正经起来,不像本来的自己了。

小贼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一杯一杯地往肚里灌酒,面色冷硬犹如铁铸一般,总觉得不大放心:“贺爷,到底怎么了?看着……怎么像是情伤啊?”

“你懂个屁的情伤。”

“瞧上谁了,那就去操呗?天底下还有贺爷不敢操的人么?”

贺一九瞪他一眼:“放屁,皇帝老爷你操不操?”

“什么,贺爷你真看上皇帝老爷啦?”

“不是!”贺一九气冲冲地把酒坛一甩,心头更是堵得慌,“就一般人,没啥特别的。但是,唉……太正直,太干净,太纯了,一点脏东西都沾不上。”

小贼一愣一愣的,看贺一九目不转睛地望着月色,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老子以前没遇过这样的,碰不得惹不起,怕把人气跑了,弄没了,就再吃不着这口肉了,”贺一九打了个酒嗝,叹了一声,“他也是怪,非得在我旁边转,吊着胃口。可挨得近了,又觉得他没这意思,是我自己心里头脏,瞎想。”

“那……那贺爷您就别管他了啊,哪儿找不着人陪啊,何必就在乎这一个。”

“老子也这么想,可偏偏——唉!”

他一连叹了两回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就是痒啊……”

“哪儿痒?”小贼没听懂,“贺爷你不会染上病了吧?”

“操!你他妈才鸡///巴痒呢!”贺一九气得一耳光扇了过去,心想,不对,他的确是鸡///巴痒,但不是那种痒。操,真被这傻逼带沟里去了。

“算了,”他抹了把脸,强自镇定下来,“给我找个人来,泻火。”

小贼捂着红肿的脸,小心翼翼道:“要……要啥样的?”

贺一九琢磨了一会儿:“男的,高点,俊点,像个爷们。对了,长得比较周正,就那种一看就像当官的,一股子道貌岸然的。”

小贼苦了脸,心想哪有这种的……但没办法,贺爷吩咐下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找,不然就别想在安平混下去了。也幸亏他运气好,真找着一个,是个落难的公子,家里没钱了只好去黑道当杂役。因为刚来,还脆生生的,没染上那股污气和匪气。听说贺爷要人,他上头的老板赶紧把人弄好了,招呼贺爷过去。贺一九去的时候,男人被捆在榻上,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和惊惶。

贺一九莫名心软了。他想如果真是韩琅在自己面前这幅模样,他可能真不会再做什么了。我怎么能这么贱呢?他问自己,非得喜欢心悦诚服的,勉强一点都觉得别扭。

于是他什么都没做,就把人捆着,然后在他身边睡了一觉。

+++

韩琅一早就看到了令他无语的一幕。

当时他正在街上巡逻,一个男人突然衣冠不整地从街边的小屋里跑了出来,边跑边骂人,什么脏话都往外蹦。没跑多远就被几个人摁在地上,贺一九赤着上身悠悠地走出来,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那人还在骂,特别难听,把贺一九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来了。贺一九却抱着手臂平静地听着,等男人骂完开始喘粗气的时候,他笑了笑道:“怎么了,贺爷我昨夜不是什么都没干么?”

“操你娘!你简直有病!”男人骂道,“把人捆着睡觉是几个意思,老子手脚都没知觉了,你他妈还没心没肺地睡得跟猪一样。”

贺一九噗嗤一下笑喷了,旁边几个帮手也跟着哈哈笑。不远处的韩琅简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又怎么了这是?

“算了,放他走吧,”贺一九道,深深地望了男人一眼,“昨天夜里多有得罪。以后有什么难处,说一声就是了。”

有贺一九这句话,等于在安平县拿到了免死金牌,男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骂了,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支支吾吾地道了声谢。贺一九嗯了一声,挥挥手赶开了众人,这时候他才发现了人群后面的韩琅,顿时神色大改。

糟了,韩琅这小子不会误会什么吧?

其实韩琅没多想,就是心里头有点不太舒服,和那天看见贺一九搂着两个姑娘时一样的感觉。原来贺一九还好这口?他倒是不太奇怪,不过他以为男人要喜欢男人,挑得都是那种清清秀秀的少年郎。刚过去这个都二十多了吧,身高体型跟自己差不多,一点娘们儿气息都没有。

贺一九的口味还真够怪的。

这时,贺一九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韩琅跟他道了声早,然后识相地没有提刚才看到的一切。贺一九知道他要巡逻,索性陪他走了一段路,一直在寒暄,一会儿话家常一会儿讨论工作的进展,韩琅想起之前那堆乱七八糟的事,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也没见到那位姚姑娘,前天夜里那么鲁莽,应该和她道个歉。”

“是么?”贺一九对韩琅念念不忘姚心莲有些不爽,但他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就岔开话题道,“吃早饭没,今天还得去菜场么?”

“嗯,”韩琅心不在焉地答道,“昨天我让阿宝把玉佩还回去了,那个叫姚七的好像说要来找我。”

“他?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答谢。对了,钱县令回去以后发了一通火,你下回别这么闹了。”

贺一九“啧”了一声,没答话。一天不见韩琅,才聊上几句就不停提到别人,虽然可能是无意的,但也让贺一九本来就不太舒服的心情更加糟糕,泛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

“我觉得,现在你还是专心调查人贩子的事情吧,有什么发现我也会和你说的。”他对韩琅道。

“好,麻烦你了。”

靠近菜场时,两人分开了,结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韩琅又看见了贺一九,对方飞快往他怀里塞了一袋热烘烘的东西,然后坦然一笑,甩着手走了。

韩琅拿出来一看,一个烧饼,两个鸡蛋。他笑了,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宝昌坝的时候,贺一九那副贱兮兮的蠢样,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枯燥的巡逻工作和被扣光的月饷似乎也不那么影响情绪了,他在菜市转了一早上,见到换班的衙役,还笑着跟对方说了句辛苦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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