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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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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奴作者:梅花五

第6节

这疼痛、赤裸而残酷的清醒噬咬着他的心,让他无力推开吉谦的束缚,只能沉重地摇头,发出低哑的声音:"不要再骗我"

吉谦牢牢抓住他的肩头:"我没骗过你,即使有时候没说真话,也是迫不得已。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吴坤还是表情呆滞,机械地重复那句话:"不要再骗我"

"我没骗你,也不想骗你你看着我。这样行不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吴坤觉得此时摇头也变得困难:"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不用再骗我了。"

吉谦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也别这个样子啊。我也是没办法"

"不要再骗我了"

吉谦无可奈何:"我真不是想骗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行吗?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我真名叫方千吉,因为是去年殿试的探花,怕自己太有名了,就改成吉谦了。说起来吉谦也是我原来用过的名字,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表弟吗?他是我舅舅的独子,叫吉和,小时候我在他家玩,就随便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冒充他亲哥。我说的山西那个商号确有其事,就是我舅舅家的,一说吉谦也知道是我,所以也不怕别人查去。我舅舅一直在山西榆次经商,后来索性就在那里定居了,所以我娘跟我爹也才会成亲。小时候经常在舅舅家玩,一直到我爹去淮安府任职才离开。我在"

吉谦正说着,吴坤忽然挣开他走了。

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叫什么,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他在乎的,只是接二连三地被玩弄,被欺骗,被利用。

一个人凶蛮地撕烂了你所有的衣服,然后抱住你说要给你温暖,你敢要吗?

吉谦再次拉住他:"你去哪儿?"

"去看我爹。"吴坤忽然想哭。

吉谦哏了一下:"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吴坤回过头,身体抖得不受控制,但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清秀的脸实在不适合做出这种恶狠狠的表情,看上去像在开一个玩笑。

于是吉谦嘴角画弧,捏住他的手,俯身向他的脸靠近:"别说永远,永远太久,你做不到。"

清凉的唇触到滚烫的面颊,吴坤甩开他狂奔而去:"你看我做不做的到。"

吉谦愕然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吴坤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身后的不远处,站着面色惨白的吴夫人。

24、心生厌

这段时间里,吴坤算是饱尝了冷漠和白眼的滋味。

对吴老爷的判决尚未下达,因而县衙里一直也没有传出什么要连坐流放家属的消息。

不过吴府已被彻底查抄,于是一干人等树倒猢狲散,连几个姨太太也各奔东西,自谋出路去了。

正室吴夫人的娘家不在本县,也算个家大业大的人家,女儿家里出了事,收留起来自然不是问题。然而吴夫人并不去投奔娘家,却和吴坤在县里勉强求租了套小屋住了下来,一门心思打点关系,解救吴老爷。

然而此事谈何容易,事实上但凡有点翻案的希望,某些靠吴老爷吃饭的人也不会走得那么决绝。就像疮疤多了捂不住,审案期间,二十六少年案受害人数又有增多,仅此一事就够吴老爷受的了,更哪堪县太爷这回铁了心彻查吴老爷,另搜罗了他打杀下人等种种罪行的证据呢。

大难来时各自飞,吴老爷犯了这么大的事,平时又不是什么仁义道德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人物,哪个会去自讨没趣给他陪葬!

另外,吴老爷的害人罪行在民众里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绝对够激起民愤群情激昂的程度了,乡民路过他家的宅院都要吐口吐沫,恨不能在门上踹两脚,有认出吴家人来的,哪里还会有好脸色给。

虽然吴坤绝对不是个会办事的人,然而吴夫人一届女流,终究有很多时候不能抛头露面,在找不到任何人的情况下,就算是赶鸭子上架,还是得把吴坤赶上前去。

可怜吴坤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受惯了庇护,是个糊里糊涂的怯懦性子,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要他撑起来实在是千难万难。何况他们不但自己沦落,要办的事根本也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法律到舆论都没什么希望的,所以吴坤虽然在母亲的指挥下硬着头皮东奔西走,却不是遭到冷言冷语,就是被拒之门外,屡屡碰壁,没有什么进展。

这日,吴坤在本县一位头面人物门外站了多半天,人家也没让他进门。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门口连个进出的人也看不见了。吴坤羞愧难当,又不想放弃,便厚着脸皮又去砸门。

砸了两下,在门缝里看见一只眼睛,然后是哗啦啦门闩声响,里面直接把门插严实了。

一抹残阳如血般凄厉,更映得吴坤心中悲苦。他只得下了台阶,摇摇晃晃往回走。

他沿着集市一路走去,天色渐暗,周围依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片喧嚣笑语里,吴坤孤魂野鬼一般穿行而过。人群越热闹,心里就越是孤苦。他本是看见别人笑自己也会乐的人,如今却被世间抛弃,与快乐无缘。

忽然,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入鼻孔,吴坤忍不住循味看去,不知不觉停住脚步。那是本县城中著名的一家老字号名吃黄记烤羊腿,祖传秘制配方,烤制工艺独特,因而味道极为美妙,单是闻见那香气,就足以让人欲罢不能了。从前吴家上下都爱吃这一口,吴老爷经常差人到县城里来买,现在被这熟悉的气味一勾,吴坤从胃里到嘴里再到眼里都酸酸的。

其实多日来他一直胸口发闷,很长时间都没有胃口了,今天不知为何,却被这香气诱得动了食欲。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胃蠢蠢欲动了一会儿,故技重施犯上作乱,一阵阵绞痛起来。吴坤捂住肚子,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奔着那香气走去。

这会儿已过了饭点,客人不如开始爆满,门口外卖的伙计看见吴坤过来,连忙招呼一声:"这位少爷来点什么?"

吴坤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却是拿不出来了,银两是有一些,可那是母亲变卖了首饰来拯救父亲的。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了,吃穿住用、求人打点,用的全是母亲那点私房,两人又无收益,纯粹是只出不进坐吃山空现在,还可以买这个吗?

他攥住几个可以花的铜钱伸出手来,再抬头打量一下这装修不俗的店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买不起的。就算买得起,好几天的饭也会没着落吧?他以前从来没有为钱财问题困惑过,如今,却要为饮食担忧。

伙计看他生得体面,穿得也不错,本来还指望他收市呢,现在见他僵在原地,手插到怀中半天掏不出来的样子,察言观色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脑袋晃了晃,又招呼其他人去了。

吴坤尴尬地立了半天,吞了口口水,终于还是捏着铜钱向一旁的包子摊走去。

递给老板铜钱,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有人说了声:"伙计,把羊腿削两袋给我带走。"

那声音让吴坤浑身一抖,脖子僵硬地缓缓转头,正对上吉谦朝他微笑的眼。

吴坤包子也顾不上拿,撒腿就往前跑,跌跌撞撞,引来一路骂声。

"算了,就拿这只吧。"吉谦抓起包好的一只羊腿就去追他。

吴坤慌不择路,东穿西突跑进一条小巷里,直到觉得他不会追上来了,方才靠着墙壁呼呼喘气。他真的是不愿意再见到那个人了。

歇了一会儿,吴坤迈步欲走,却自己发现不认识路了。他转悠了一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只好又退了出来,站在岔口,自言自语道:"该怎么走啊?"

一只手从后边揽住了他的肩膀:"我带你出去。"

"啊!"吴坤吓得一哆嗦,那个人怎么总是无处不在,阴魂不散啊。他想也没想就往前跑,结果自然又窜进了那个死胡同,被堵住了去路。

吉谦一步步逼近他,带着烤羊腿的香气,然后,双臂一围,把惊恐地瞪大双眼的吴坤钉在墙上。

他的呼吸喷在吴坤脸上,吴坤拼命后缩,只恨不能穿墙而入。

吉谦笑道:"你跑什么,你又没做坏事,那么怕我干什么?"

吴坤遇到他总有一种脱力感:"你走开。"

吉谦晃晃手中的荷叶包:"我只是看见你很想吃这个的样子,所以买来给你。"

他一点点打开荷叶包,香气更加浓郁了,让吴坤的胃又是一阵抽搐,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毫无胃口了,烤羊腿失去了吸引力。

吉谦把烤羊腿托到他面前:"要不要先吃口?你很饿吧?"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吴坤已经好久没有受过这种关怀了,这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如果这不是吉谦,如果没有发生以前那些事,他真的要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感动地落泪了。

但他不能。

于是他冷着脸别过头去,倔倔地把嘴紧紧抿住。

他跑得汗湿,一缕松散的的头发自后脑贴上脸旁,看上去象只落了水还要趾高气扬的小公鸡。

吉谦忍不住微笑:"你转过脸去我也知道你想吃,看,口水快关不住了吧"他又换了口气,柔声道:"吃吧,不然又该胃疼了,你看你现在瘦的,绑上个头就可以扫地了,快点吃吧,算我求你了少东家。"

我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吴坤现在突然无比痛恨他这种玩世不恭的调侃语气,一挥手把烤羊腿打翻在地。

他朝跌落尘埃的羊腿肉们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简直是暴殄天物,然后,一头撞开吉谦,往来路跑去。

25、受害者

吉谦自然不会让他逃脱,一个箭步窜上去又把他紧紧拉住。

吴坤努力挣扎:"你放开我,你离我远点。"

吉谦不让他离开:"为什么,我要听你的理由。"

吴坤终于挣扎的没了力气,萎靡地杵在那里:"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为什么?"吉谦直视着他。

为什么?吴坤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好笑:"为什么?你把我家害成这样还问我为什么?你放了我吧吉谦,我真的是怕了你了,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你躲不起。"吉谦语气坚定,"我不会放你的。"

"你放手。"吴坤甩了甩又没甩动,拼命扭动,简直要歇斯底里。

吉谦看他这样,忽然紧紧扣住他的手腕:"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我要回家,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吴坤不乐意,却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被他拖着走。

七拐八拐走了很久,两人来到一处小院门口。小院房子低矮,与周围邻居相比显得极为破败。

吴坤被他拽的快要虚脱:"你想干什么?"

吉谦道:"你知道你爹做的那些事吗?我想你现在肯定也知道了不少吧。这里就是被他所害的两个少年的家。"他把吴坤一拉,就要进去。

吴坤呆了一呆,脱水鱼一般乱蹦:"我不进去"

他们一番拉扯吵嚷,惊动了屋内主人,一个老者颤巍巍走了出来:"谁啊?"

离得近了,吴坤才发现这也不是什么老者,充其量是个和吴老爷差不多大的中年人而已,只是他头发几乎全白,脸上沧桑愁苦,猛一看上去就跟人到暮年了似的。那男人打量了一下两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这吉谦道:"这不是那天跟王捕头过来的衙门大人吗?快,快屋里坐。"

吴坤默不作声,吉谦便拉着他走了进去,边走边对那中年男人说:"昨天他们把钱送来了吗?"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送来了送来了,真是谢谢大人了。"

吉谦道:"这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补偿尊夫人的病好些了没?"

中年男人叹气,黯然神伤:"还是那样子,不清不楚的,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吉谦道:"我知道一家医馆大夫技艺十分高超,只是路途太远你们不便过去,等会我替尊夫人探探脉象,以后去问问他,再差人给你送药来。"

中年男人感激涕零:"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也不必麻烦大人了"

吉谦进得屋来,打量房梁:"房顶为何不补?养鱼吗?"

中年男人道:"昨天才送过钱来,她又那个样子,一直又没心力动弹,所以"

正说着,里屋走出一个目光呆滞的老女人来,有了刚才的经验,吴坤马上就发现她也是和中年男人差不多年纪的。那女人盯着吴坤和吉谦看了一会儿,突然冲上来把他俩抓住,喜出望外:"大宝,二宝,你们可回来了,想死娘了。"

中年男人连忙拉她,又向二人赔罪:"对不起啊大人,她又犯病了,看见年轻点的人就叫儿子"

吉谦一笑:"没关系。"顺势扣住女人手腕。

女人还在不住眼地打量他们,喜得泪都出来了:"你们这俩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叫娘担了那么久的心,啧啧,都长这么高了,可别再出去了,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们了。"

吴坤非常不自在,而饱受蹂躏的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一声。别看女人精神有病,听觉却是灵敏,此时听见这一声,就和个迎接归子的正常慈母没两样,笑道:"我儿子饿了呢,你等着,娘这就去给你做饭。"

看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男人叹了口气:"你看就是这个样子,总也好不了,不知道的还觉得是个好人"

吉谦点点头:"清醒过来太残酷,我看倒还不如这样好些。"

男人沉默着垂下头去,吴坤如生了跳蚤一般坐立不安,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

"来了。"寂静被女人的声音打破,"快点吃吧。"

冒着热气的玉米粥和饼,一个小菜,虽然粗糙简陋,但看上去也很好吃。然而吴坤就算饿死也是吃不下这饭去的,他求助地望向吉谦。

吉谦善解人意地站起来:"我们走了。"热切地看着他们的女人笑容僵在嘴边:"去哪啊,怎么刚来就走啊,你们不要娘了?"

吉谦看着她温和地笑:"出去转转。"男人解围地拉住女人:"他们刚回来,去隔壁四叔家看看,等会就回来。"

中年女人仰着脸想了会,笑道:"也是,你四叔昨天还跟我打听你们俩来着,说你们怎么老不回家,我说我们家这对双生儿,是要做大事的,哪能天天在家里啊。这回好,论理你们早该去看看他了,看看赶紧回来啊,娘把饭给你们煨着。"

吴坤逃难似的走出屋子,中年男人把二人送出院外,突然问道:"大人,不知道吴全伦那个畜牲什么时候处决啊?"

吉谦没回头:"这种事要向上头报告的,得等府里批下来,也快了。"

中年男人恨恨道:"等剐他那天,大人一定要给我们个信,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着,捡块肉来吃。"

吉谦感到吴坤的手在自己手心里发抖,快走了几步:"知道了,我走了。"

走出好远,吴坤还在得了疟疾般的浑身哆嗦,吉谦不忍地搂住他:"我不是想要让你难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虽然是让你伤心了,可是我并没有做错。"

吴坤在他怀里抖成一团:"他们都那么恨我爹吗?"

吉谦道:"平心而论,试易地处之,你的亲人无辜受害,惨死于他人之手,你能不恨吗?遇到这样的残忍的行为,县里能够弃百姓安危于不顾,置之不管吗?"

吴坤抓住他的袖子:"可你利用我"

吉谦道:"我没有利用你,从从来来我也没有利用过你。吴坤,你仔细想想,我有问过你关于你家的消息吗?我有问过你任何关于吴老爷的事情吗,就连你想说的时候我都不是在阻止你吗?我本来是可以问你的,(你问人家吴坤也不知道啊。)可我就是不想让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不想让我们之间掺杂别的东西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吴坤说过话,吴坤心里激烈挣扎:"那么五姨娘"

"是我对不起她,我承认我做的一些事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有存心勾引她的意思,可除了她实在也没有别人可以告诉我了。是我害了她,我愿意负责"吉谦说着,看到吴坤眼睛骤然放大,忽然醒悟过来:"哎你别误会,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啊,我很自重的。我已经把她的伤病治好了,然后前些天把她送回她自己家里去了"

吴坤眼帘垂下来,喃喃自语:"你害了我们家"

吉谦纠正他:"不是我害了你们家,是吴全伦自己害了你们家。你爹做了那些事,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他本想开句玩笑说不能因为她是我老丈人就姑息养奸吧,可看着吴坤悲伤难耐的憔悴面容,话到嘴边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曾经的美好日子就像指缝中的水,想要握紧却依然会无可抑制地流淌去。两个原本很快活的人,要怎样才能回到从前?

吴坤失魂落魄:"我爹为什么要他害他们干什么啊"

吉谦知道吴老爷一案未结,衙门口封得较紧,民间流传多个版本,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真相。虽然似乎不该告诉吴坤,但他还是开口道:"你还是不知道吗?吴全伦因为自己多年来一直再未生育,便联合巫医高家臣,迷拐初发育的少年男子,利用他们的睾丸制作丸药食品,以达自己目的。迄今为止他们已害了县中三十二条人命了,尸骨都埋在城西瓦窑,而那些东西,就藏在你家密室每天,他变着法的和五姨太服用,尝试"

"别说了!"吴坤尖叫一声,他实在不能让自己相信,养了自己近二十年的爹,严肃古板的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有这样一幅狰狞面孔。

吉谦扶住快要滑落下去的吴坤:"本来我是不该说的,可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而且我想劝你,不要再去替他奔波了。你知道吗?采生折割人的罪行与谋反无异,是要从重从严处罚的,他罪孽深重,你根本帮不了他的。"

吴坤软成一滩,目光散乱:"那谁能帮他"

"谁也帮不了他,但是我能帮你。"吉谦望着他道,"你看看你,瘦得像把干柴,因为吴全伦,你要把自己的命赔上吗?"

吴坤无力地摇头:"他是我爹"

"但是他手上有几十条人命!"

"我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他也是我爹"就算他有再多的错,终究不能否认他对自己的好。

吉谦轻捏他的肩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我知道,他对你"

吴坤突然发作:"你知道什么!你不要再来害我了,我不相信,你又来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了。"他摆脱吉谦,踉跄着向远处跑去。

吉谦没有再去追他,站在原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26、不可求

吴夫人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她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一直以来只不过凭着骨子里的柔韧劲,靠一口气勉力撑着。结果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白眼,赔了那么多钱,吴老爷的事还是一点着落也没有。不仅吴老爷眼见得性命不保,而且只出不进,家里钱粮已然告罄,生计也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内因加上外因,一个急火攻心,吴夫人就躺下了。

吴坤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如今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他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有钱去给母亲请大夫呢。他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没发现有任何一样可卖的东西了,看看病得死去活来的吴夫人,他一咬牙,揣着吉谦给他的那块"传家宝"玉佩出了门。

就这样吧,是上天要掐断他最后一点的余念。

吴坤不舍得也不知道怎么把玉佩卖掉,便走进一家当铺,之后被人家坑的换了一点小钱出来。

这点小钱只够请一个乡野村医,还得是特高尚的那种。可惜请来的这位乡医品德虽然高尚,却没有和医术成正比,因此他好几幅药吃下去,吴夫人的病还是没什么起色。

不过说到底好歹也是个方子,许是心理作用,吴夫人喝下第六幅药,竟然面色微红,精神大好,扶着吴坤的手臂坐了起来。

吴坤喜出望外,欢欣鼓舞:"娘,你好了。"z

吴夫人抚摸着他满是水泡的手:"坤儿,你太可怜了。"

吴坤也觉得自己可怜,但是看到母亲精神恢复还是喜悦压倒了一切:"没事。"

吴夫人看看他瘦弱的身板,问道:"你饿吗?"

吴坤抿抿嘴,摇头道:"不饿。你饿了吗?您等一会儿,那里有留的油饼,我去给你拿。"

他跑过去端过已经凉了的油饼,暗暗吞下一口口水。虽然这张油饼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吃,也让他觊觎了很久,刚才给母亲熬药的时候,就是因为满脑子光琢磨这油饼才新烫出那几个泡来的。

吴夫人看着那油饼摇摇头:"我不吃,放那里吧。来,坤儿,我们说说话。"

"噢。"吴坤听话地放下盘子,看着母亲笑。

吴夫人望着他稚气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坤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不挺大的了吗?"吴坤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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