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叶华微微一愣,仿佛觉得自己方才说出了些很不得了的话。倒是赫楚,经叶华那么一提点,当下就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暗恨自己救不了人,竟还在这儿胡言乱语起来。
那小弟子和莫虚道长坐在不远处望着替郑千澜运功的叶华,二人深知输送内功最忌受扰,都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又一口浓稠的黑血从郑千澜口中喷出。叶华睁开双目,托着郑千澜的背慢慢收回手……
真气浑厚,走势沉稳,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虚妄与诡谲……莫虚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酒楼玄空方丈试探叶华功力一事……
“贫道纵横江湖数十年,自诩见过的高手不计其数,只是像公子这样的人物……”莫须捻了黏胡须,他的视线游移在叶华的脸上,饱经风霜的眼中含着沉沉的精光:“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叶华沉默片刻,抬头与莫须道长对视一眼,见赫楚和那小弟子都摆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如深潭一般眼眸里慢慢浮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下之名,怕道长听了,无法安心养伤。”
那小弟子蹙了蹙眉头,哼道:“笑话。”
莫虚道长朝那小弟子摆摆手,他看着叶华笑意盈盈的脸,悠悠道:“贫道年轻时有幸得见令尊盖世神功,至今历历在目,叶宫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潜藏至今,倒与令尊的作风有些不同。”
“叶……宫主?”
赫楚琢磨着莫虚话里的关键词,身体猛然一颤,整个人仿佛被雷霹过一般,他慢慢地转过头望向叶华,后者扬了扬唇角,对着莫虚轻笑道:“原来道长识得家父,晚辈失礼了。”
衣袂无风自动,叶华在赫楚与那小弟子难以置信的神情下,缓缓道出惊天之语:“琼绝宫宫主叶临寒,见过道长。”
☆、第十四章
空气在一瞬间停止了流通,仿佛有巨大的铁石从天而降,重重地击落在众人的心中。
“你是……叶临寒?”赫楚迟疑地开口,脸上依旧流露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叶临寒笑道:“不像吗?”
赫楚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当日在酒楼见你举止异常,我和公子便心存疑惑,只是不想……琼绝宫宫主身怀盖世神功,我还以为一定是个只知道练功的老头子呢。”
叶临寒轻轻一笑,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郑千澜,说道:“若是老头子,你家公子怕早就没闲心了,又怎会揣着明白装糊涂,陪我演上这许久的戏”
赫楚愣了愣,正想把一肚子疑问都往外倒的时候,某个满腔侠义之心的人又忍不住跳了出来。
叶临寒瞥了眼加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刃,对那小弟子笑道:“少侠有何见教?”
那小弟子挺着脊背,义正言辞道:“琼绝宫为恶江湖数百年,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死在你们手里,尤其是你,叶临寒,以为杀人时带个面具就能瞒天过海嘛?!”
赫楚见状,一个纵身跳到叶临寒面前,他拉住那小弟子握着剑柄的手,说道:“你把剑放下。”
那小弟子看了看赫楚,惊讶片刻后怒道:“你难不成要袒护这魔头?!”
赫楚见那小弟子横眉竖目地看着他,难得正经道:“我不管他是不是魔头,现在只有他能救公子,你要是敢动他,我就跟你急!”
那小弟子蹙了蹙眉头,不肯让步,就打算和赫楚这么僵持着……
叶临寒看在眼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公子要取在下的性命倒是无所谓,怕只怕莫虚道长又要痛失一名爱徒,实在得不偿失啊。”
莫虚道长眯了眯眼,看了看那执拗着不肯回头的小弟子,叹道:“够了,阿衍。”
那小弟子抿抿唇,他看着执意挡在面前的赫楚和笑得一脸游刃有余的叶临寒,心头实在窝火,只是师命难违,他又深知自己不是叶临寒的对手,沉默片刻,他不甘不愿地收回手里的剑,满脸沉郁地坐回了莫虚旁边。
四人就这样分成两组,相对无言地在南炎阁里坐了一天,慕容檀躺在那怪物堆里,自打清荷香消玉殒之后,他就再没有发过一点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
期间又有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门人陆续醒来,在得知叶临寒的身份后,各个都是满腔侠义心,热血上了头。
“叶临寒,你数年来为非作歹,戕害武林同道,待我等伤愈后必定让你血债血偿!”
“叶临寒,我崆峒五老一言九鼎,此番若是能从这里出去,必定亲上琼绝宫与你决一死战!”
“叶临寒……”
“喂!你们别吵了!别影响他给我们公子疗伤!”赫楚挡在郑千澜和叶临寒面前大吼一声,这一吼用上了内力,震得人耳膜一阵剧痛。
眼见那些人闭了嘴,赫楚没好气地转过身去,见叶临寒正堪堪地托着郑千澜躺下,连忙上去搭了把手。
叶临寒拿出帕子替郑千澜擦擦嘴角的血渍,又帮他把头转了个方向,防止他一不小心扭到脖子……
赫楚看着叶临寒小心翼翼的举动,好奇道:“你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坏?”
叶临寒笑道:“天下群魔之首,你说坏不坏?”
赫楚点点头,半响,又蹙着眉头道:“可是我看你对我家公子还挺好的呀,还帮他疗伤。”
叶临寒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了一个极浅却又含着淡淡温柔的笑容:“来而不往,非礼也。”
赫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想好好琢磨一下这七个字,耳边的头发忽然乱七八糟地往眼睛里跑,身后劲风大作,赫楚还未来得及一探究竟,身后便响起了男子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我让你照看好你家公子,如今他中了毒,你却在此与他人相谈甚欢。”
赫楚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又慌又喜地转过身去,对着声音的主人道:“师父!”
包括叶临寒在内的一众人纷纷往声源处看去,那人眉梢入鬓,眼含冷意,微拢的唇角含着几丝凉薄之气,本该是招人嫌的冰面孔,偏偏又生得一副好皮相,青衣袭身,俊秀无双,叫在场的不少女弟子都看红了脸。
“陆雅泉?!他怎会在此处?”
“这岂不是更能说明那应血匣里的东西绝非凡品?”
“总之这凌云崖崖主到此,我等就不必再担心那些奇珍异兽了!”
人群中响起兴奋不跌的呼声,陆雅泉却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面色发紫的郑千澜身上,看着看着,眼中的冷意又不禁深了几分。
“师父,我还以为你还要半日才能到呢,想不到你脚程竟如此之快。”赫楚看着慢慢蹲下身靠近郑千澜的陆雅泉,如蒙大赦。
“我骑死了两匹汗血宝马。”陆雅泉淡淡地应了一句,无视一脸懵然的赫楚,他伸手欲把郑千澜移到自己跟前。
修长有力的指节忽然按上陆雅泉的手腕,后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就见叶临寒满脸笑意地望着他:“陆崖主还是就这样替他把脉为好。”
陆雅泉冷冷道:“你是要教我诊治之法?”
叶临寒对其冷然的神情不以为意,只是悠悠笑道:“在阁下来之前,我已替他输了好几次真气,眼下正是融会贯通之时,若随意挪动,只怕内力冲破心脉,恐有性命之虞。”
陆雅泉面如寒霜地望着叶临寒,虽对他那满脸笑意感到极不舒坦,但眼见郑千澜中毒之象已深,也不好多做耽搁。任他躺在叶临寒的膝上,陆雅泉就其露在外头的右手切了切脉,
片刻,他抬头望了望四周,视线瞥到那些游移在苍蛇身躯上的麻尖蛇,转而对赫楚吩咐道:“去把阁里所有的麻尖蛇都抓来。”
“是。”赫楚不疑有他,转身就要去捉,步子刚迈出没几步,又转头对陆雅泉道:“师父,只怕我一人……”
陆雅泉沉默片刻,正思考对策之际,一旁忽然传来叶临寒淡淡的声音:“红炼。”
一道黑影悄无身息地落在叶临寒身后,定眼一看,正是那一日在酒楼后与叶临寒交谈的女子。
“按陆崖主说的去做。”
“是。”红炼得了叶临寒的命令,身形一瞬,眨眼间已到了那倒地不起的苍蛇边上,只见她凌空跃起,借着屋内的柱子飞身挂下,十指间适时飞出七八只飞镖,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叫人应接不暇,再回神时,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麻尖蛇已被飞镖插入头下七寸的地方,条条都成了死物……
赫楚目瞪口呆地看着红炼握住飞镖的末端,将那些麻尖蛇一一从苍蛇的身体上拔下,一旁忽然传来陆雅泉冷冷的声音:“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赫楚心头一动,只觉自己的脑门仿佛撞上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当即就随着红炼的脚步往那蛇堆里冲。
陆雅泉蹙了蹙眉,眼见躺在地上的人面色愈发青紫,他迟疑片刻,伸手解开了郑千澜的衣服……
上身骤然暴露在空气中,不似平常望上去那般削瘦,男子的身体结实有力,肌肉分布匀称,透着一种迷人的美感,健硕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本该是极为诱人的场景,然眼下郑千澜因中毒而通体泛紫,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胸前竟深深浅浅地纵横着几条刀疤,乍眼望去虽不可怖,却也让人心有余悸。
陆雅泉凝神注视着那几条疤痕,手指情不自禁地附了上去,那双一直含着冷意的眼里忽然多了几分隐忍与痛楚……
叶临寒的目光在那几道疤痕上逡巡片刻,随即看了看神色微变的陆雅泉,脸上浮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都说陆崖主之手有起死回生之力,难不成只是摸一摸就能祛毒了?”
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陆雅泉面色不善地与叶临寒对视一眼,不再理会后者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布袋,着手将里头的银针一根根往郑千澜的身上扎去……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赫楚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他的手里提着十来条麻尖蛇,衣服上还刮了几道口子,想来抓蛇的过程极为不易。
陆雅泉粗略地扫了扫那些蛇,问道:“就这么点?”
一个布袋子忽然横到陆雅泉的面前,红炼手里拿着几只飞镖,说道:“在这儿。”
陆雅泉看了看红炼,仿佛在比谁的眼神更冷似的,赫楚见状,凑到叶临寒的身旁,小声道:“等公子醒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只抓了那么几条蛇,免得我被他寒碜。”
叶临寒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我以为赫公子该很有经验了才是。”
赫楚眨眨眼,明白叶临寒的意思后,不由得撇撇嘴,说道:“师父在这儿呢,公子要是寒碜我,我准倒霉。”
叶临寒挑挑眉,旁边适时传来陆雅泉的声音:“把这些拿去捣碎,后面……”
赫楚一把接过那些已被陆雅泉去了头的麻尖蛇,屁颠屁颠地笑道:“我知道,师父你就放心吧。”
陆雅泉看了看赫楚跑得飞快的背影,淡淡地补充道:“回去的时候不准从秘道走,自己下山。”
脚步骤然一顿,赫楚背对着陆雅泉露出个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本想告知陆雅泉周全的上山之路,才在信中提及秘道之事,不想陆雅泉上山没有用秘道,要惩罚他时却用上了。
赫楚心里暗叹一声,他一味地记着郑千澜,倒忘了自家师父本身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郑千澜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那里面有嘶喊与杀戮,有许多故人的音容笑貌,还有连颖山庄如诗如画的景色……
“公子,公子……”
耳畔隐隐有熟悉的呼唤声传来,郑千澜蹙了蹙眉头,他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赫楚焦急而兴奋的神情。
郑千澜轻轻一笑,在看见赫楚如释重负的表情后将视线投向别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叶临寒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暗暗琢磨了一下现在的处境,郑千澜又急忙将眼睛闭上……
“哎?!又晕过去了?!”赫楚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
叶临寒但笑不语,约莫是觉得郑千澜大伤未愈,也就由着他的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挪来挪去。
陆雅泉端着药碗走到郑千澜边上,眼见此景,他暗暗蹙了蹙眉,淡淡道:“千澜,起来喝药。”
叶临寒感受到郑千澜搁在自己膝上的头微微一顿,片刻,他再次睁开眼睛,对着陆雅泉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哎,我这好不容易有醉卧美人膝的机会,你又何必拆穿我呢?”
☆、第十五章
郑千澜就着陆雅泉的指示喝了药,大概是觉得叶临寒的膝盖很是舒服,正想再躺下去,肩膀突然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陆雅泉摁着郑千澜的右肩,淡淡道:“再躺下去,叶宫主的腿就该麻了。”
叶临寒眯了眯眼,不等郑千澜说话,便接口道:“在下每回闭关修炼时都要以同样的姿势静坐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只是区区两日,陆崖主过虑了。”
郑千澜微微一愣,即便一早就已猜到了八/九分,但听到陆雅泉称呼叶临寒为“叶宫主”时,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诧异了一下,正想好好打听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左肩膀突然又传来一股拉力……
回头看了看,就见叶临寒与陆雅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一个打定了主意要把郑千澜往身上拉,另一个则是拼了命地想把他从叶临寒的身上拉开。
郑千澜暗忖这样下去自己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恐有被生生撕裂的危险,当即就朝赫楚使了个眼色。
赫楚愣了愣,他的视线在叶临寒和陆雅泉之间逡巡片刻,趁着二人的眼神正“针锋相对”之时,他一头钻到郑千澜身边,拖着他的手肘就把他往外拉。
二人见状,双双转过头来盯着赫楚,后者硬着头皮,嘿嘿笑道:“师父,叶宫主,公子大病初愈,这南炎阁里阴森森的,依我看实在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二人沉默片刻,他们盯着对方,慢慢将放下了放在郑千澜肩膀上的手,郑千澜顺势起身,一下子便站到了赫楚的身边。
赫楚又盯着自家师父和叶临寒瞅了片刻,转头对郑千澜小声道:“公子,我看这两人好像很处不来的样子。”
郑千澜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轻笑道:“一山容不下二虎。”
赫楚眨眨眼睛,问道:“那你呢?”
郑千澜暗忖片刻,笑道:“有容乃大,要不我就做个养虎人?反正两个都是大美人,没什么好挑的。”
赫楚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摆出一副“老朽知也”的模样,他拍拍郑千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公子你是真得恢复了,如此我便安心了。”
“陆崖主,我们何时动身呐?”在场巴巴坐了两天的众人忍不住问道,他们身上的伤仍未痊愈,本想尽早下山诊治,却又惧怕外头那些毒花毒草,眼下好不容易听到“离开”二字,心头更是着急。
陆雅连个眼神也未甩给那人,只是对着赫楚道:“不是要离开嘛,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赫楚刚想说马上就走,然而一想到先前陆雅泉说的话,脸上不禁浮出纠结的表情,良久,他闷闷道:“弟子马上下山。”
眼见赫楚慢慢走远,郑千澜走到陆雅泉身边,笑道:“你当真放心他一个人下山?”
陆雅泉看了看郑千澜,脸上冷淡的神情慢慢柔和了下来:“不放心的人该是你吧,别看他那副样子,心里头对这南炎阁里的奇珍异草可是有兴趣得很。”
郑千澜轻轻一笑,说道:“既然这般了解他的性子,就该知道他必然不会安安分分地下山。”
陆雅泉望了望赫楚离开的地方,沉默许久,他转头对郑千澜道:“你自己小心。”
郑千澜点点头,众人眼看陆雅泉往下山处走去,纷纷一愣,他们面面相觑了会儿,个个喜上眉梢地往前路涌去。
叶临寒见状,对着郑千澜调侃道:“郑兄不跟着下山嘛?想必陆崖主定会护郑兄周全。”
“我一大伤未愈者,还是走秘道好些,何况……”郑千澜轻轻一笑,他看着叶华,说道:“世上有比和叶兄在一起更安全的事吗?”
叶林寒微微一愣,笑道:“以往和我在一起的人,如今都该在地府混出些名堂了。”
郑千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正要接着跟叶临寒扯皮,视线突然定在了某一处,叶临寒见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最后落在了倒地不起的清荷身上。
“她……”郑千澜盯着清荷的脸看了半天,又望了望与她并肩躺在一起,不知是死还是昏的慕容檀,叹道:“竟还是笑着的……‘情之一字,毒人太深’,令堂还真是字字珠玑。”
叶临寒沉默片刻,如同诵书一般地念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望郑兄节哀。”
郑千澜摇头道:“天下第一美人啊……这哀哪是说节就能节的。”
叶临寒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递到郑千澜的手上,笑道:“武林至宝应血匣该在此盒中,不知可否一抚郑兄心头之痛?”
郑千澜愣了愣,目光紧紧地锁在那盒子上,半响,他抬眼看了看叶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要?”
叶临寒轻轻一笑,说道:“我技不如人,打不开这盒子。”
郑千澜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那木盒子以及上面的铁锁,喃喃道:“该不会是被仙女施了法吧……”
叶临寒静静地看着郑千澜低头琢磨那木盒子,眼中的笑意变得愈发深沉,“你不问吗?”
郑千澜拿着那盒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了看叶临寒,他知道他一直都藏得很好,他把那些随时都可以刺穿别人的刺敛在那张引人的面孔下,可是……狮子终究是狮子,纵使把自己变成一只看上去可以随时蹂/躏的病猫,他也改不了对猎物步步紧逼的习性。
好在郑千澜从未将叶临寒当作一只病猫,他看了看那个目光灼灼的男子,笑道:“我若是想问,当初在酒楼里便会问了。”
叶临寒笑道:“或许你怕我杀了你。”
郑千澜摆摆手,笑道:“宫主杀人不是都要带面具吗,没有面具,我便不怕了。”
叶临寒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郑千澜会这样回答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只听他悠悠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面具吗?”
郑千澜沉默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个犹如叹息般的笑容:“或许……宫主是想在摘下面具的时候,好好做一个人。”
如深潭一般的凤眸骤然睁大,叶临寒凝视着郑千澜的笑容,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化了开来,他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愉悦,他看着郑千澜的眼睛,缓缓道:“我发现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郑千澜微微一愣,继而笑道:“那便请宫主不要这么快送我去地府,我可是醉卧美人膝的命,倒别的地方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把你送去地府,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美人?”
“宫主说反了,该是便宜了我才是。”
“你不是琼绝宫的人,不必称我为宫主。”
“那叫什么?临临?寒寒?”
“我觉得澜澜很适合你。”
……
扯皮声在黑沉沉的密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二人晃晃悠悠地顺着来路返回韶华楼,什么大病初愈,什么武林至宝,在那一瞬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床板声“吱呀”响起,郑千澜顺着那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回到房间,正想好掸一掸身上的灰尘,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呼声:“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郑千澜转过头去,就见赫楚一身淤泥,脸上被刮了好几道口子,额头蒙着一点点灰灰的尘土,整个人宛如从泥沼里捞起来一般……
郑千澜散了散面前的空气,故作嫌恶道:“你该不会是什么污神投胎吧?”
赫楚愣了愣,急道:“啊呀,公子,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门口聚集了一群官兵,说是受了兰妃娘娘之命要来抓你呢!”
叶临寒从密道里出来,一听到赫楚的话,不由笑道:“真是难为他们守了这么些日子,看来你这亲是不成也得成了。”
郑千澜看了看叶临寒,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却仿佛能把眼前的人给望出个洞似的。
赫楚见两人还在那头眉来眼去,忍不住道:“现在师父在外面挡着呢,他叫公子你快些离开罗肖城,左不过就是个未婚夫,以前也不是没跑过,兰妃娘娘总不会追你到天涯海角吧。”
郑千澜沉默片刻,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等关键时刻,我怎能扔下你师父跑了?”
叶临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郑千澜,笑道:“这似乎不是郑兄的作风。”
郑千澜轻笑一声,凑到叶临寒耳边说道:“作风遇上美人,那就跟耗子碰上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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