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凤眸扫了身前之人一眼,花卿道,“呆的闷了便出来透透气,倒是你,测算的水平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吗?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被玉帝那小儿赶出天庭了。”
月老闻言只是笑笑,眼神却瞥向了那个站的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远的男子身上,只见那人正站在季青右手边,一副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月老才说道,“既然妖皇来了,那我们出去可就指日可待了。”
听着男子恭维的话,花卿却是将自己腰间的长萧抽出来,拿在手中抚了抚道,“这你可就想错了,我并不知道破阵的方法。”
月老觉得眼前一黑,不能相信道,“那你进来做什么!”
面对月老的质问,花卿想也不想回答道,“救妖。”
季青闻言神色微变,他本以为此番定能够破阵,没想到花卿却是说了这样的话。感觉到怀中毛团的气息越发微弱了,季青转身便朝迎客楼而去。先前他并不确定狐九命本是九尾妖狐,因为在他看来,作为一只九尾狐妖,狐九命实在是太弱了,直到看到方才那一幕,他才确定了毛团的本体,此时的毛团气息混乱,想必伤的不轻。
眼看季青转身而去,月老本想阻拦,没想到花卿脚步一抬,也是立刻跟了上去。想到先前两人单独相处时的火药味,月老立刻朝太白金星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去,男子却是瞪了他一眼,就踩了风火轮一般的离开了,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只剩下他与反应迟钝的土地,还立在原地。
还未到迎客楼,季青便被一群魔物阻挡了脚步,只见面方半空中布满了夜叉鬼,这些夜叉鬼不同于寻常鬼物,是侵染魔气变化而来,只要稍微被伤到,便会被魔气侵染身体,严重者会变得与他们一般无二。
手中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季青挥手便要将眼前碍眼的东西统统送回老家,此时却有一人迅速越过他,手中长萧轻吹几下,便有大片风火凭空出现,将对面的魔物化为灰烬。紧接着,男子似乎无意的看了他怀中的毛团一眼,便立刻再度向前行去。
季青单手将周围剩余的几只魔物砍翻后,面色一变,即刻向后退去。只听得“嗖”的一声响,一根萦绕着黑气的骨箭从其方才所站的位置一穿而过,继而钉在地上,将那处的地面侵蚀出一个硕大的黑洞。
花卿行在前头同样遭遇了一样的状况,只不过他面对的数量更多,使他不得不停在空中闪避起来。太白金星离两人最近,殃及池鱼般遭到了同样的对待,无奈他神经太过大条,待他发现背后的骨箭时已经躲闪不及,只得用手中的浑天棍阻挡了一下。
浑天棍在与那黑气缭绕的骨箭接触的刹那,那些黑气便仿佛活过来一般,迅速缠上了他手中的长棍,并向他的手臂缠来。太白金星不过愣了一瞬,那些魔气便已经爬上他的手,朝他体内钻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莹白的手挡在了他身前,那股黑气便顺势侵入了那人体内。单手环住男子的腰,月老笑道,“让你不跟着我,就知道惹麻烦。”
太白金星眼见那股魔气钻入了男子体内,那人竟还云淡风轻的与他调笑,心里不禁着急道,“你怎么样?”
感觉到男子焦急的语气,月老不禁笑的满脸桃花开,“我没事啊。”说完,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一松,太白金星连忙将那人扶住,看着其紧闭的眼睛以及脸上不断浮动的黑气,他竟头一次感到不知该怎么办好。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以前无论什么事,仿佛都是这人冲在前头,为他操办,他一向只用呆在那人身后便好。可是现在这种危险关头,这人居然扔下他,让他来面对!
将怀中人搂紧,太白金星一边躲避着空中的箭矢,一边朝不远处的季青等人靠近。此时土地也赶了过来,一身土黄色的袍子不知被多少箭矢穿过,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配上其本就不甚仔细的打扮,显得更加狼狈。
花卿也是瞧见月老受了伤,只见其轻呼一口气,一颗滚圆的珠子便从他口中飞出。圆珠浑圆无比,呈现出黑白两种颜色,方一飞出便形成一个圆形的结界,将几人统统笼罩在其中,而外面黑色的骨箭落在结界上,只能戳出几个涟漪,并不能透过。
将珠子操控在空中,花卿正色道,“即便用风息珠,我也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辰。若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不能破阵,我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季青怀中的毛团,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瓶淬神丹扔到季青面前,道,“这个给他服下。”
季青将东西接在手中,便意识到里面装的是一整瓶的淬神丹,这淬神丹有韵养法力、起死回生之效,非太上老君,无人能炼制。毫不客气的打开丹瓶,季青将一整瓶丹药倒在手中,又从怀中掏出两枚金丹,喂进了毛团口中。
看到季青如此暴殄天物一般,将一整瓶仙丹都喂给了那半死不活的小狐妖,太白金星怒道,“你们就不关心一下这里的人吗?他都快死了。”
季青闻言回头,却瞄到了某人隐隐弯起的嘴角,额角闪过一道青筋,他便又回过头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去了,反倒是花卿大笑一声道,“我也要死了,笑死的。”
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怀中人身子的颤抖,太白金星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骗他,揪住那人发顶的几根辫子,太白金星用力一扯,便听到那人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月老知道再装不下去,便睁开眼睛,佯装虚弱的对眼前的男子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第二十章毛团考验
整个结界一阵颤动,只见空中无数箭矢竟汇成一柄更大的骨箭,戳在了结界顶上,任凭花卿如何抵挡也是徒劳。月老翻身从男子怀中站起,手中玉扇瞬间化为一柄温润的令牌,冲即冲将穿透而下的箭矢而去。
两者在空中瞬间碰撞,掀起一阵飓风,花卿将风息珠收起,瞬间朝常乐都西城而去,在城外时,他曾见那处有一口古井,古井中水汽朦胧、毫无波澜,若他猜的没错,这血祭大阵的其中一处阵眼就在那里。
季青等人见此,也是立刻跟了上去,现在他们之中的最大战力非妖皇莫属,而且妖皇是在阵外观察过的,兴许找到阵眼也未可知。将满脸皆是鄙夷之色的太白金星拉到身旁,月老对方才自己使小手段得到的结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一行人终于来到城西,只见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下,正有一口古井,此时即便处于这魔阵之中,仍然水汽氤氲、仿若寻常。月老他们先前不是没有看过这口井,但因为这口古井实在太普通了,便没有多做考虑,此时在夜里看来,反而看出了这口古井的不同。
槐树属阴,最易招惹鬼怪、汇集阴气,此时若是用来做凝聚阵眼之用,果然妙极。月老从怀中取出一柄明镜,放在井口处照了照,只见古镜平静如常,他点了点头道,“井中并无危险,应该是一处阵眼不假,但血祭大阵的阵眼一般为两处,需得找出另一处才行。”
季青看了看这口古井,觉得似曾相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曾在常乐都都台大人的府邸中见过一口类似的井。那时都台府不知因何,招了只夜啼鬼,府台大人用千斤竹叶青请他捉鬼,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就是在那次,他见了都台府后院的深井。
知晓两处阵眼需得同时激发,才能将此大阵破除,季青直接开口道,“我知晓还有一处,等我半柱香的功夫,一同激发阵眼。”说完,便转身进入了雾气中。
土地本想跟上,无奈男子一点想要带上他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就他的看来,还是跟着妖皇更加安全,就呆在原地没动。
季青离开城西后,一路往都台府而去,路上沾了魔气的骨箭越发密集,仿若所有的夜叉鬼都被他引过来了一般。瞥了眼沉沉睡着的毛团,季青脚步更快,直接在灰色的雾气中化为了一缕白烟。
终于到达都台府,季青很快找到了后院中藏着的古井,此时古井边摆放了无数女子的衣裙,轻飘飘在一旁浮动,而每一处衣裙上都散发着处子的血的味道。眉头皱的更紧,季青往井中一看,便见里面全是白皙的肢体,在井中水面上沉浮,眼看半柱香的时间已到,他便将手中长剑亮起,直接跃入了古井之中。
随着男子身形的消失,常乐都上空传来一声嗡鸣,空中两道白光同时亮起,笼罩在整个常乐都顶上的结界瞬间破碎成片。无尽的魔气消散之间,季青已然出现在常乐都外,而其白跑边沾着的一丝血水,证明了他方才从何处而来,将怀中的毛团抱好,季青便朝常乐都外的一处破庙走去,那里他常去,可以暂且度过今夜。
随着血祭大阵的破除,花卿等人也是出现在阵外,不过是与季青相反的方向。月老因为魔气入体,不得不回天庭,而此处的惨状也必须禀报玉帝,于是太白金星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扶着某个装病之人离去,土地因为常乐都被毁,等于暂时丢了饭碗,也跟着两人回天庭去了。
待得无关之人都走了,花卿身形一动朝西方掠去,在那里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看上的人,无论死活都不能被别人霸占着。
秋日的夜里渐凉,季青怕将毛团冻着,顺手点了火堆不说,还特地从乾坤袋里取了件衣服为他披上,殊不知某个皮糙毛厚的狐妖,此时正因为吃了无数仙丹,法力飞涨,体内正如着了火一般不断灼烧着。
当初狐九命为了一时口舌之欲单溜,为了在季青来救他之前,不被魔物啃成渣,他便强行提升法力,化为原形。借助九尾之力他不是没试过,虽无性命之忧,却有些奇怪的后遗症,但在他看来实在无伤大雅,不过是在将来的几天万分迫切想要双修罢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季青会喂他吃那么多仙丹,仙丹之力汹涌,以他小小狐妖的法力是无法完全内化的。而此时此刻无数仙丹所化的灵气,与他本身诡异的后遗症同时发作,让他身如火烧,恨不得跳入万年寒冰中冻成狐妖雕像。
整个脑子被一阵阵谷欠望冲成豆腐花,狐九命四条短腿踢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便朝一旁的道士挪去。晃晃悠悠磨蹭到那人身边,狐九命便开始在那人腿边不断磨来磨去,思想完全离家出走的他,竟然不记得变为人形。
季青看着毛团在自己身边不断磨蹭,却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只能看到毛团一双银色的眸子眯成线,正望着他闪闪发亮。想到之前毛团从空中跌落的事,季青立刻意识到,狐九命大约是在为那件事后怕,此时向他献殷勤,是希望他能原谅他的私自外出。
自认为想的入情入理,季青将在自己腿上乱蹭的毛团抱起来,头一次夹杂了一点点温柔的说道,“这次便原谅你。”
被拎在半空的毛团,身体上没了东西蹭着,顿时感到一阵空虚,努力扭了几下身子,却发现挣扎不开。完全被一把丹药火点燃的狐妖,那叫一个难受,不能自抑之下,爪子一伸,便将抓着自己不放的人挠了个愣怔。
被无情的抓了一把,季青忍住怒气,将手中的毛团放在了腿上。到底是看在狐九命还是伤员,季青没舍得下狠手。倒是那个毫不知情的毛团,一被季青放开,便开始在他腿间来回磨蹭个不停,一边磨蹭,还一边享受似的叫了几声。
季青虽说是个道士,但也是个正常男人,此时腿间传来阵阵异样的感觉,不禁让他头皮发麻。脑中原本消失的情绪系数涌现,冲击着他的理智和灵台中的清明,季青脑海中瞬间有一男子的身形一闪而过。他看的分明,那男子满头银发披在身后,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仿佛盛着春日里的浅雪,几乎要化成春水将人溺死,朱红色的薄唇轻咬着,正是当日他看到狐九命变成人形的模样。
勉力将脑中的某个身影驱走,季青心中有些纷乱,他拎起腿上不断打滚的毛团,将一道白光打入毛团体内,只见毛团的动作僵了一下,便立刻平静下来、沉沉睡去。再度将毛团放在蒲团上,用衣服盖好,季青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只狐妖是来考验他的吗!
没待他将气喘匀,庙门口已经有一熟悉的身影显现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季青坐在原地未动,语气中却加了些冰冷道,“妖皇不用回狐丘山?”
花卿迈过门槛,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季青一眼道,“本皇去哪里,你个小小半仙也管的着?”说着,他便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庙堂东边的石凳上,眼睛却是盯着供案底下,趴在蒲团上睡着的狐九命。
话不投机半句多,季青闭上眼睛便开始打坐起来,在他看来,解决体内每逢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的东西才是当务之急,那龙魂不知不觉间竟对他产生了影响,就像方才发生的事,本就是不可能发生之事,此时却是发生了。他也能隐隐察觉到自己的改变,这绝对是大病,必须尽快根治。
从远处遥望夏都,只见错落有致的商铺街巷中,重檐层层,粉墙黛瓦连成一片。偶尔有九重高的楼阁挺立出来,在日光中投射下长长的阴影。
自长公主回朝以来,这大夏朝第一巫师的名号,便加在了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身上。刚开始都中还有人遥声反对,当即便被当今圣上一道圣旨拉出去砍了,后来便再没有人敢说个不字。那新晋的巫师长得风流俊逸,一双星眸不知勾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思,但他整日却只想着除魔卫道、保全皇室气运,整日也见不到人影,直叫那些闺阁小姐们等到日落掌灯,也难以再见其貌。
皇帝为嘉奖他,便在都中为他盖了座大宅。选的是极佳的位置,就临着皇宫,一来为表示对他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帝王时刻召见。
也是因着人到末年,皇帝越发紧着自己的性命,便想要遍寻天下仙士,以求长生不老之药。这日,皇帝便宣了自己最中意的巫师前来谒见,想将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任务,全全交由他来办。
方信天刚一从远处行来,眼尖的管事太监便已经为他将门推开,抬步迈入太白殿中,方信天便见到了鎏金皇椅上坐着的男子。男子虽着了金冠,披着黄袍,却仍难掩一股倾颓之气,臃肿的脸上隐隐透着黑气,明显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朝堂上那人随意的拜了一下,方信天道,“不知陛下此番找我,有何事?”
皇帝一见方信天来了,脸上挂了抹笑意,面前的珠帘颤了颤道,“爱卿可知什么是长生不老药?”
心中早已知道上面之人的意思,方信天心中有数,面上却是一片深沉道,“都说冥海之中有仙岛,那岛上便有陛下想要的东西,可是……”
夏皇有些焦急,他问了无数人,没有一人知道何处才有长生不老药,此时方信天摆明了知道,却卖关子,这不禁让他有些焦急道,“可是什么?”
“可是,想要进入那冥海之中,须得遍寻天下法力最高强的道士、巫师五百人,方能进入冥海,取出宝物。”
高座上的人听闻此言,臃肿的身子不禁向前倾了几分,立刻道,“这还不简单,我这就下令,将全国之内所有有名的术士都找到都中来!”
方信天捋了捋胸前的缎带,摇了摇头,“不可,这五百名法力高深之人,必须由我亲自挑选才可。臣这里有一枚增岁丹,若陛下信得过我,便将此丹服下,等臣一年后寻得五百人,再去冥海取得仙药如何?”
夏皇一听此言,立刻挥手让身旁的太监,将那增岁丹取了上来,用银针察验一番后,立刻吞了下去。体内升起一股热流游走全身,夏皇立刻感觉僵酸的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喜不自胜下,夏皇对下方的男子更加信任,他大手一挥道,“就按巫师说的办。”
第二十一章龙珠聚魂
当日夏皇便颁布诏令,特命方信天为钦命寻仙师,遍寻整个夏朝,以找到法力最为高深的术士。朝堂之内皆为震动,但碍于夏皇残暴,无人敢有丝毫异议。
当夜,大夏朝长公主夏冰便乔装打扮进了巫师府,当日她为方信天所威胁,便当真向其父皇引荐,最终使得方信天得到了大夏第一巫师的位置,自那以后,她每隔几日便会到方信天府中。不单单是因为夏皇已经全然相信方信天,更重要的是,即便她不情愿,她父皇都恨不得将她下嫁给方信天,以使方信天衷心为他做事,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穿过长长的回廊,夏冰毫无阻碍便来到了巫师府后院。推开精雕细刻的楠木门,夏冰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男子。房间中并无其他人,只有方信天一人正坐在软榻上假寐,此时感觉到有人进来,男子便睁开双目,看向来人。
夏冰坐在一旁的矮座上,白皙的脖颈高高昂起,眼中的不屑不言而喻。方信天从软榻上走下,单手掐住女子白皙的下巴,声音依旧暗哑道,“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被人强迫抬起头,夏冰直直盯上男子的眸子,面对那双幽深的眸子。她虽然感到恐惧,却仍是竭力平静下来道,“先前向父皇提议,招凤麟洲的巫师、道士进夏都的事本公主已经做到,答应本公主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出来了。”
说话间,女子脸上白皙光滑的皮肤竟开始皲裂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其满头青丝也瞬间花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夏冰挣脱开男子的手,慌乱的用脖颈间的纱巾将自己包裹起来,她一边颤抖着一边用干枯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看到原本美丽的女子模样已然不再,而是完全变成了一个被热水烫皱的布娃娃,方信天嘴角噬了抹笑意,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走到女子身旁并喂她吃下,才继续说道,“东西自然会给公主,更何况公主为我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又怎么能食言,答应公主的青春永驻,我当然还是要竭力做到。”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夏冰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逐渐丰盈起来,那处白皙的肌肤,甚至比之先前的更好,莹白的几乎要散发出光芒。可是不待她张口说些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灰白。紧接着,她涂满了丹蔻的手不过向前伸了一寸,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看着女子完全变成一尊玉人,方信天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咒,打入女子体内。片刻间,女子呆滞的双眸便灵动起来,其看着眼前的男子,恭敬道,“主人。”
方信天回身倚在软榻上,指着一旁的梨木桌上的丹药道,“将这个带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子依言退下,方信天的脸色不禁有些阴沉,在女子进门之前,他冥冥之中产生感应。若他的感应无错,主人身体的四个部分都已有了下落,独独心脏处的魂魄不见了踪影。若那处的魂魄已然自行消陨也就罢了,若被他人占据,恐怕事情就有些麻烦。
单手揉捏着手中一颗圆珠,他能察觉到有一抹熟悉的气息正朝此处而来,而其手中的圆珠也不断散发出微弱的亮光。那圆珠乃是真正的龙珠,但并无丝毫气息,龙珠呈现出透明之色,显然里面的精魂早已不再。
眼神变得深邃,方信天知道,待得五魂齐聚,再加他手中的龙珠,主人便可彻底解脱苦海了。
一阵微弱的响动从院外传来,方信天瞧了眼外面,只见明月已被黑云遮盖,只露着一片模糊不清的亮光,而院落中的巨大石阵中正站着一人。那人立在石阵中央巨大的石碑顶上,身体被昏暗的光线照射后,立刻变得透明起来。
瞬间出现在石阵之上,方信天笑道,“不愧是主人真魂,实力果然不凡。”
那处的人影听闻此言,发出几声不似人声的闷笑,接着冲方信天道,“那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小龙珠,都已化作了人形,真是让我意外。不过也好,免了我再去夺舍的麻烦。”
人影说完,便立刻扑了上来,上古时他可是堂堂龙子之身,即便被人分魂抽魄镇压起来,也万没有让自己的附属品得意的道理,况且,若此时他能将龙珠夺回,又怎么还用再去救那个真身,这三界之内还不是任他驰骋吗?
一道疾风从对面袭来,方信天动也未动,只是浅笑一声道,“不自量力。”只见其双手掐诀,透明的龙珠凭空出现,直接朝对面的人形盖去,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原本还嚣张不已的精魂,已经被收入了龙珠之中。
直接将龙珠吞下,方信天便从石阵上跃下,想他已在凡间待了百余载,法力没有恢复一半,也已有了三成,这龙魂生前虽强大无比,可是被镇压了数万年,方一出来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因此便只有被他收取的份。
悄然出现在屋内,方信天挥手打开软榻下的机关,便潜入到密室之中。明日他便要前往凤麟洲,查探先前实施计划的最后结果,今夜他需得先将这缕精魂炼化,增进实力才行。今日来的是龙魂中最差的一个,乃是龙尾,若他日遇上其他精魄,恐怕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
狐九命足足昏迷了三日才终于醒转,但千万不要以为是伤得太重的缘故,一切都要怪季青喂得药太多。那日毛团因为不堪药力,险些将自己一把火烧了,季青顶不住他的磨蹭,便直接封了他的五识,将他扔在了一旁。
可怜毛团外面表现的安静,体内却是万马奔腾,将他整个狐塌了个稀碎。直到他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醒转的时候,他浑身的酸软无力感仍没有褪去,而且全是谷欠求不满导致。无力的睁开眼睛,狐九命立刻察觉到,有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视线正在盯着他看。
透过四处透风的车壁,狐九命立刻瞄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男子长相妖媚,嘴角带笑,此时正骑在一头通体枣红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狐九命心道,自己认识此人?
不待他思考出答案,身后已经有一双大手将他拎起,拖向了马车的另一侧。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的有点眩晕,狐九命的两只爪子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臂,被人拎在空中半晌,狐九命才看清抓着自己的人是谁。
看着毛团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季青轻咳一声道,“你醒了就好,欠我的金丹,日后还是要还我。”
季青说完这些话,瞬间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他原本不想说这个的,但方才狐九命一醒来便朝外面看,实在让他有点气闷。将手中的毛团放在一旁的软垫上,季青朝车外看去,只见骑在马上的男子,正一脸得意的冲他笑了笑。
当日花卿在破庙中赖着不走,季青索性就没有理他,钟馗上仙的真魂还在他手中,他不能置之不理,第二日一早便带了毛团上路,循着真魂的指引,前往南海。而因为狐九命的缘故,季青再次用法术做马车的时候便用心了些,放了几块软垫。
驾着颇为寒碜的马车,季青丝毫不认为堂堂妖皇会跟自己一路,可惜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花卿虽然因为马车太破没有上车,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汗血宝马,悠然自得的跟在了季青所驾的马车旁。而两人三天下来,除了那晚不愉快的对话外,便没有了丝毫交流,直到今日狐九命苏醒,两人才有了眼神接触。
被放在软榻上,狐九命用尾巴将自己包住,便缩在那处不动了。他知道是季青救了他,这么长时间下来,道士淡漠的性子他摸得门儿清,作为高傲的狐妖,他便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况且他九尾狐妖的真身已经因为这件事成了个七七八八,以后上天庭偷些金丹银丹,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罢,狐九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的男子身上,这人长得这么俊美,看上去像个凡人,给人的感觉却深不可测,总不可能是道士雇来的保镖吧?
花卿也注意到狐九命的视线,立马绽放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标准微笑,隔着破败的车壁朝里面的毛团道,“你终于醒了,是不是饿了?”
男子的话成功将狐九命的注意力转移到肚子上,他先前就是因为这不争气的肚子,才差点死掉,可是不能忽略的是,他确实饿了,而且非常饿。用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肚子,狐九命委屈,修行百年,他还是头一次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地步。
抬头望了望身旁的男子,狐九命眼中的意图是明显的。当日狐九命偷跑,季青并不知道源于何事,如果他知道眼前的毛团不过为了顿晚餐,便甘冒性命之险,他一定毫不犹豫将这只蠢妖扔掉。
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瘪的大饼,季青道,“再过几个时辰便有酒肆,你且忍着。”
看了眼脚边的大饼,狐九命却没动口,没错,他是有尊严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品味从阳春面,再度堕落到没有任何滋味可言的大饼。正当他含泪挥别眼前的大饼时,一股引人垂涎的肉香味从外面传来。
狐九命扭头一看,只见一只烤的酥黄的鸡腿正放在马车外面,由于他实在太饿了,导致他只看到鸡腿,却没看到拿着鸡腿的人。花卿看到毛团的眼睛都直了,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鸡腿,成功吸引到毛团的视线,他才道,“你过来,我便将这鸡腿给你。”
先前花卿并非不能将毛团从季青身边带走,但他没选择动手,相对于抢夺来的,他更享受自己看上的东西,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的快意。自那人走后,他再不是原来温柔随和的性子,许是应了那句过犹不及的古话,变得花心薄性了太多。
第二十二章一只鸡蛋
看着男子将手中的鸡腿向前一送,狐九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想要伸手去接,可是外面的男子却是再次将鸡腿拿了回去,并放在鼻间嗅了嗅,那副享受的模样,让狐九命干咽了下口水。
将伸出去的爪子收回来,狐九命扭头望了季青一眼,正对上男子冰冷的目光。立刻打了个寒颤,狐九命已经清晰感受到来自道士的低气压了。聪明如他,立刻意识到季青与外面的男子有些不对付,即便他猜不到原因,但总归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再次向外面的鸡腿抛了个挥别的眼神,狐九命就闭上了眼睛,正所谓眼不见为净,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道士扔掉。至于为什么不想被扔掉,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道士双修了,待他成了仙,就把道士吃掉。
眼神透过稀疏的车壁,看到那个耷拉着脑袋装睡的毛团身上,花卿面上闪过一丝冷笑,随手便将那根令狐九命垂涎三尺的鸡腿扔了,察觉到毛团的耳朵抖了几下,花卿叹了口气,“可惜这么好的鸡腿,便只能祭天了,啧啧,真是可惜。”
在狐九命的克制之下,马车终于到达一处村落,正如季青所言,村头便有一个简洁的酒肆。酒肆旁一柄蓝色的大旗正迎风飘扬,上书招仙二字。
狐九命在看到酒肆的时候,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溜烟就进了酒肆,挑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了上去。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个红衣男子打头里先走了进来,正是花卿,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狐九命左边,并招来小二点了一桌山珍海味。
没一会儿季青也走了进来,在看到花卿与毛团坐在一处时,整个人的气场都是一变。他从来没觉得毛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傲娇,就是贪吃,为何妖皇偏偏就盯着他不放呢。
顺势坐在毛团右边,季青也是招来小二,在毛团期待的目光中,点了两碗阳春面,一碗如常,另一碗……加了一个鸡蛋。被道士的行为气的差点吐血,狐九命此时已经彻底对季青失去了希望,想要这呆愣的道士给他点些肉吃,简直比让如山不冬眠还难。
如山是狐九命在云沧山最好的朋友,是一只上古玄貂,平日里最怕被人捉走,扒下他最引以为傲的水亮皮毛,所以最爱做的事就是躲在山洞里睡觉,每逢秋末,他必定躲起来冬眠,任谁也叫不醒他。
看着自己面前加了蛋的阳春面,狐九命欲哭无泪。而同一桌上的另一位,已经用竹筷夹起一块东坡肉吃了起来,东坡肉的味道不经风吹,便已经钻进了狐九命的鼻子里。努力咽了口口水,狐九命便埋头在自己的阳春面里。
以前他没觉得这面有多难吃,甚至每次季青点了,他都会吃的一点不剩,这次也不知怎么了,不过吃了几口,狐九命就饱了,一双狭长的眸子不住的往一旁望去。
只见同一张桌子,简直被划分为了贫民区和富人区。花卿面前摆的是水晶虾饺、东坡肉、鸳鸯炙、翡翠汤,还有许多狐九命叫不上名字的,而季青与狐九命面前,则只放了两碗阳春面,粗细不一的面上仅仅飘了两朵翠绿的葱花,简直凄惨极了。
正待狐九命看的入神,季青已经放下筷子,他看了眼一旁聚精会神的毛团,声音如常道,“想吃吗?”
狐九命闻言,先是打量了一下季青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便真的点了点头,季青见此,面色不变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酒肆。
狐九命坐在凳子上,眼睛都发出亮光,他不知道季青说的是真的,还是特意考验他。不待他想出结果,一旁的男子便已经将他面前的阳春面推到了一旁,继而夹了一块酥软的东坡肉放在他面前。
抬眸对上那人的目光,狐九命接收到“快吃吧”的信息,馋虫上脑,狐九命立刻不作任何挣扎,将自己面前的肉块吃到了肚子里。终于得到满足,狐九命的尾巴都忍不住动了几下。
花卿见此,心中却是想起了那个人,他还能清晰的记起,他与那人第一次到凡间的情景,他记得那人最爱吃的就是芙蓉糕。夹起一块芙蓉糕放在毛团面前,花卿道,“吃点这个。”
毛团一见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立刻晃了晃脑袋,并用眼神表达出自己只想吃点肉,不喜欢吃甜点的想法。没想到,对面的男子竟仿佛不明白一般,又夹了一块桃花饼放在了他面前。
舔舔嘴巴,狐九命就打算继续拒绝,对上男子的眸子,狐九命立刻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袭来,即便只是视线相对,都让他不能自抑的颤抖。立刻意识到眼前的男子不简单,狐九命叼起一块芙蓉糕,便吞下了肚。
男子见此,面上再度挂上一抹笑意,修长的手臂一伸,便将整盘芙蓉糕都放在了狐九命面前,并温柔的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狐九命挤出一丝苦笑,只得一边流泪,一边将整碟芙蓉糕都吃了下去。期间他不止一次被甜腻的芙蓉糕噎到,身旁的男子都会贴心的递上茶水,让他缓解一番。直到他将桌上的甜点吃了个七七八八,男子才指着一旁大盘的肉类道,“别总是吃甜的,也吃点肉吧。”
终于听到男子说吃糕点以外的东西,狐九命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摆了摆爪子示意不吃了,再吃下去,他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只被撑死的狐妖了。花卿见此,伸出修长的手,摸了一下狐九命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宠溺道,“任性,既然你不想吃那就算了,我们走吧。”
看着男子转身离去,狐九命有些笨拙的从凳子上跳下来,踉跄着朝门口奔去。经过这一次的吃饭经历,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道士的好,什么叫“那你不想吃就算了”,他不想吃芙蓉糕的时候,是谁强逼他吃的!
好不容易从门口跳出去,狐九命便看见一群人将季青围在了中间,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人群中,脸色有些不耐。拼命从人群中挤进去,狐九命便看到道士面前还站了一人,那人身着灰色长袍,腰间系着不少瓶瓶罐罐,端的是一副巫师的模样。
“在下张司青,还望仙长能随在下走一趟。”男子虽是这般说,手却早已放在了腰间,显然就算季青不答应他,他也会将季青强行带走。
话说季青先从酒肆中出来,便站在院外等着狐九命,他说那番话,虽有几分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意思,心里却是想要毛团跟着他出来的,没想到狐九命真的没出来。心里燃起无名火的季青站在院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正巧一队官府招仙的队伍经过,看到季青站在招仙的旗子底下,便以为他也是参与选拔的术士,便要将他带走。季青看到这群人凑上来,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反手便将一个凑上来的人甩出老远,为首的巫师一眼看出他法力高深,更加坚持要他前往府衙,便造成了狐九命出来时看到的情形。
季青一见狐九命出来了,正扒着自己的裤腿想要爬上来,便想要将他抱在怀里,但当他拎起毛团,看到其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时,手指一松,便又将毛团仍在了原地。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季青转身便往马车的方向行去。
被仍在地上,狐九命打了滚就朝季青跑去,这人绝对是生气了,但在认清花卿的真面目之后,狐九命又怎么可能再把季青气走,便立刻不顾脸面的扑了上去。
张司青一见男子丝毫不给他面子,半句话都不说就想走,顿时觉得颜面全无,只见他单手一抓,便将那只胖了不少的毛团抓在了手中,冲正要离去的男子道,“仙长若还想要这只狐妖,便请留步。”
脚步一顿,季青转头便看到毛团被人粗鲁的抓在手中,脸瞬间黑的像要下雨,季青声音仿佛夹杂了寒冬的冰雪,飘荡在张司青耳边,“把他放下。”
张司青做了这么多年巫师,什么大妖没见过,即便被季青冷冷的话语惊得打了个机灵,却还是迅速镇定下来道,“仙长不要不识时务,这次的招仙,是当今圣上下旨,由我朝第一巫师主持的,若能被选上那是你的荣幸。”
眼看耐性要被磨光,季青手还未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中的花卿,却掩面笑起来,他单手指着自己冲掐着毛团的巫师道,“巫师不如看看我够不够资格,参与这招仙盛会啊?”
将手中的毛团抓的更紧,张司青没将花卿放在眼中,只是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跟我回府衙,待我测验一番之后,才能知道是否有资格参与。”
花卿闻言,抬起手掌看了看道,“何必等到回府,巫师不如现在就与我比试比试吧!”说着就朝那人拍了一掌过去。
根本没料到男子会突然发难,张司青立刻挥手迎了上去。即便那一掌看上去软绵无力,不过一个接触,他却立刻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就立刻倒飞了出去,而其手中掐着的毛团,也被他扔了出去。
狐九命刚吃饱,立刻被人掐着脖子拎了半天,早就飘飘欲仙了,此时被扔得老高根本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倒是季青与一旁的妖皇同时出手,想要将他接住,但两人一见对方出手后,却立刻又都收回了手去,只剩可怜的毛团“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差点连吃的东西都摔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见异思迁
狐九命被摔得两眼直冒金星,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看到众人正将他们围在中间,而那个倒霉摔断了手的巫师,正一脸铁青的看着他们,只见那巫师无力垂着的胳膊上,缓缓流下不少血来。
花卿倪了那人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块白娟,擦了擦手后,便扔在了地上,那动作的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季青懒得与人牵扯,转身便往外走,围在周围的人一看,下意识的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狐九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立马跟在了季青身后。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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