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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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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为痨病所累,不像寻常男子那般有气概,弱不胜衣的娴静模样,好歹有几分像女子。

若要将其他身体健壮的男子拥在怀里,那他宁可一头撞死在书卷上。

无名仿佛觉得庄少功的神情很有趣:“你当我是女子。”

“这……不……”

“那你当我是男生女相,不必守男女大防,光天化日敢牵我的手,这是很好。”

庄少功听无名越描越黑,唬得松手:“并非如此!”

“你看清了,我就算不是庄家的兵器,也比你见过的所有男子加在一起还要凶狠。”

庄少功知道无名所言非虚,可听他没精打采地自称凶狠,还是忍不住莞尔。

无名慢吞吞地道:“我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庄少功勉强止住笑:“不,不会的,我知道你是要吐骨头的。”

“庄少家主,”无名眉头微皱,“是我平日对你太温柔,还是我没把话说清?”

庄少功极少听无名如此称呼自己,心里有些怀疑地想,你真拿我当过少家主么?

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心上人。”

无名点点头,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没有心上人,我也不会陪你一世。”

庄少功怔了怔:“为何?”

无名待要说话,脸上却浮现出嫣红颜色。

他深吸一口气,调头望向檐外雨幕,自袖中取出手巾,捂嘴忍了咳嗽。

庄少功顿时满心懊悔,暗道,不该惹他说话,本以为他的病好些了,没想到……

“我问你,”无名调匀气息,“我害死你双亲,毁了令妹,你还会对我动心么?”

庄少功回过神,愣愣地问:“这,我父母好好的,也没有妹妹……从何说起?”

无名道:“也罢,索性说清了,我本是京城人士,本名江晓风,舍妹名为江晓萍。”

庄少功在船上看过彩绘泥偶,由“见墨如面,江晓风”一行字,得知无名叫江晓风。

却不知,无名竟然还有一个妹妹。

“我告诉过你,我有心上人。这个人就是舍妹,江晓萍,她是我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庄少功恍然大悟,此心上人非彼心上人:“……令妹在何处?”

“十三年前,她容貌尽毁,我无力医治,只能拜庄家病劫为师。”

“如此说来,令妹也在我家?你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托父亲看顾她。”

无名面无表情地:“不错,舍妹在庄家,令尊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庄少功终于听懂了,无名愿做庄家的兵器,竟是因为妹妹落在自己父亲的手里。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半晌,才艰难地道:“你之前说,害死双亲,毁了令妹……”

无名打断道:“不错,你不必再说破。”

他还是忍不住问:“难道,是我父亲害死你双亲,毁了令妹,逼你为我家效力?”

无名叹了口气,好似下定了决心,慢条斯理地道:“我五岁那年,令堂派人扮作江洋大盗,来我家逼问一事。未能得逞,便放火烧了我家,杀害我家上下百余性命。彼时我身染伤寒,神志不清,让人藏在水缸内。托令堂的福,伤寒未能及时医治,从此落下病根,成了肺痨。”

庄少功听得浑身发冷,这可是血海深仇,自己的母亲温婉贤良,如何会做出这等事?

追问无名,无名却只称,是江湖恩怨。

“若果真如此,你定是恨透了我和我的家人,何不杀了我,为你双亲报仇?”

话一出口,才想起,无名的妹妹在自家父亲手里,定是顾忌妹妹的安危。

无名侧头看着庄少功,依旧是轻声细语:“杀你,你该死么?”

庄少功生硬道:“当真如此,父债子偿,我何止该死,千刀万剐也死有余辜。”

无名眼中黯然,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不错,今生还不清债,若有来世,便做牛马。”

庄少功听无名说得凄凉,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忽地抬掌往自己脸上打去。

无名抓住他的手腕:“干什么?”

庄少功羞愤道:“我害了你全家,还要、要对你……岂止做牛马,简直禽兽不如!”

第31章割席断交

无名抓住庄少功的手腕,忽然听得一声:“大哥,少主。”

循声看去,无敌站在檐外的雨幕中,身躯紧裹着湿透的衣袍,胸膛起伏不定。

无名松开手,目光流转,捎着些许疑问,投向狼狈的无敌。

无敌呼出一口气:“他死了。”

无名听罢,半晌没有说话,直勾勾地注视着无敌。

“谁死了?”当着无敌的面,庄少功勉强稳定心神,恢复了常色。

无敌看了看庄少功,摇摇头,三言两语要向这书呆少主禀明内情,他可办不到。

“无敌,你好大的本事。”无名的视线,落在无敌沾满泥浆的裤脚上,不轻不重地道。

明知是这本事指自己办事不利,无敌却歪头把手一抱,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大哥何出此言?”

“我要你送药,你却告诉我,他死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活腻了,不肯喝药,自断经脉!”

“这倒是正合你心意。”

无敌听得火冒三丈,暗道,你这臭王八说什么混账话,锦衣人死了,怎地就合我心意?

说得好似他觊觎夜盟主的身子,巴不得锦衣人死了,好给夜盟主当男宠一般。

当着庄少功的面,不好发作,抹了抹紧绷的脸上的水痕,他扯出个无辜的笑容:“少主在呢,大哥你不要迁怒于人。我纵有一身本事,也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救人的。何况,那人本事比我大,别说他要寻死,就是他要杀我,我也只有引颈的份。”

庄少功不明个中就里,听无敌说来是尽力了,便劝道:“唉,这也怨不得无敌……”

“闭嘴,”无名毫不留情地道,“你知道什么。”

无敌只觉无名今日不讲理至极:“大哥你倒是说说,你又知道什么!”

无名不理会他,转头对庄少功道:“无敌,就是引你进宰羊铺,招来神调门的马车夫。”

庄少功愣了愣,“啊”地一声,呆望着无敌——

难怪,每次无敌出言劝慰时,自己总有似曾相识之感。

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无敌为何要乔装成马车夫?

无名又道:“他妨碍你来金陵,是要我交不了差,他好当五劫老大。”

无敌脸色一变,万没料到,无名隐忍至此,竟会突然发难,揭自己的老底。

他俩暗地里较劲,本是私人恩怨。这般告知少主,如同比武找了帮手,实非大丈夫所为。

索性来个抵死不认:“少主,我就问你一句,你信大哥,还是信我?”

庄少功心乱如麻:“这……”

他虽然不谙世情,但也分得出好歹。无名面冷心热,对他是以德报怨,从未算计过他。

相较之下,无敌的心眼是多了些。

无敌观颜察色,已知晓庄少功的心意,这书呆少主让猪油蒙了心窍,事事顺着无名。

当下瞪着无名:“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逼我走!”

无名也盯着他,眼底浮现出厉色,传音道:“你今日所为,坏我大事。”

无敌心中一寒,说到底,无名是认定了,锦衣人的死,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一时气不过,也传音道:“大哥,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即刻离开金陵,我留你一条活路。”

“呸!怕了你不成?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但坏你大事,还要杀光乾坤盟的人,毁了庄家,让你的宝贝少主给我端洗脚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这痨病鬼,还不知鹿死谁手!”

他本是来告知夜盟主,锦衣人的尸首已带回乾坤盟。此刻知会了庄少功和无名,撕破了脸,也就没必要再进茶馆了。撂下这番气话,也不顾闪电雷鸣大雨倾注,愤然转身,扬长而去。

无名立在檐下,久久地注视着远去的无敌。

直到那不知死活的黑影,在穿梭的乌篷船上点踏几下,消失在秦淮的那一端。

——实在,太惹人厌了。又狠,又幼稚。花样迭出。

或许正因如此,连动一动杀心,他也懒得。

庄少功道:“常言道,以忍制己情,以恕制人情。你不要割席断交,和无敌一般见识。”

无名闻话,觑着掉书袋的庄少功:“我和你一般见识了么?”

庄少功语塞,自认亏欠无名,再说这些话,便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几乎无地自容了。

经过无敌这么一闹,两人之间,那隔着血海深仇不能断袖的悲苦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无名领庄少功进了茶馆,茶馆大堂搭着戏台子,正在唱《杜丽娘慕色还魂》。

一干公子喝茶听戏,等着上菜来吃。庄少功坐定之后,无名便离席去找夜盟主。

坐在庄少功身旁的,是匠门少主鲁琅?

鲁琅见庄少功坐下,不声不响地,挪了放瓜子和炒豆的碟子给他?

庄少功道了声谢,因平日未和同龄的武林世家公子来往,心底颇有些不自在。

大堂满是吵杂的丝竹声,鲁琅凑到他耳边,湿热地说道:“送你的。?

自怀中掏出一个平淡无奇的瓷杯,提壶斟了热水,杯面便浮现出美人的倩影。

这倩影随水纹晃动翩迁起舞,倒还真有些杜丽娘还魂的架势。

庄少功看得瞠目结舌,细瞻杯底,嵌着一颗琉璃珠,也不知倩影从何而来。

鲁琅一副大哥哥的口吻:“好玩么?我自己做的。?

庄少功点点头:“阁下手真巧。”

鲁琅12Γ骸鞍20,你叫我琅就行了。”

庄少功大惊失色,阿佚是他的乳名,只因他年幼时走失过,却不知匠门少主如何知晓。

鲁琅道:“你不必怕,我和无名是好朋友,他的九针是我做的,他告诉了我你的小名。?

庄少功惊疑不定:“这……在下只听无名提起,他的朋友是应捕头应惊羽,却不知……”

鲁琅道:“朋友分很多种,你有什么困难,找我就是了5请不要向令尊和令堂提起我,我2幌氚徒峁竺拧!?

庄少功似懂非懂地答应了。鲁琅示意他看坐在东北那一桌的15n嗄辏骸澳鞘堑撩派僦餮嘌啊n颐前嗣派僦髦中,他城府最深020你以后要防着他。?

燕寻正盯着台上的戏子看,这时察觉了庄少功的目光,好似吓了一跳,急忙环顾四周。

“他在找什么?”此人一副怯懦模样,什么都写在脸上,庄少功并不觉得可怕。

“找无名,”鲁琅呷了一口茶,目不斜视地道,“好戏还在后头。?

只见无名走到夜盟主身侧,附耳说了句什么。夜盟主惨然变色,霍地起身,身形摇晃,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方桌。众公子见状上前询问。燕寻也围在外围,听了片刻,便趁乱进了后堂。

庄少功莫名其妙:“琅兄,这是怎么回事??

鲁琅道:“我之前赠给夜盟主一面镜子,其实是要夜盟主替他的男宠治病的r仓挥心悄谐瑁能6夜盟主的喜怒o窒拢瞧这架势,想必是那男宠离世了。?

庄少功这才知道夜盟主是断袖,养了一名男宠。

还想再问几句,夜盟主已率一帮手下出了茶馆。公子们则无事可做,三三两两地散去。

无名回到庄少功身旁,看了看鲁琅,算是打了个照面?

鲁琅问:“死了??

无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鲁琅道:“出了这等事,夜盟主还要比武招婿么??

无名道:“明日。”

鲁琅道:“乾坤盟的白二当家之子,白轻卿,曾瞒着夜盟主向山岳盟求救r兑岩告诉他,除非夜盟主与男宠划清界限,否则爱莫能助u庀伦樱倒也不必‘霸王别姬’了。?

无名道:“那只是借口,山岳盟不愿得罪朝廷。”

鲁琅摇头:“对此,山岳盟内部也有分歧d闼档氖且恢帧;褂幸恢郑认为两盟唇亡齿寒,朝6帐傲饲坤盟,必然对付山岳盟r兑岩身为山岳盟盟主,却目光短浅,胆衯率隆g喑桥烧泼盼卵糇樱倒是有意出手相助l热舴龀炙做了山岳盟盟主……?

庄少功在一旁听得摸不着头脑,见鲁琅和无名谈笑自若,却有些羡慕?

鲁琅见冷落了庄少功,当即起身,说要带他领略江南烟雨,吩咐随从取来油纸伞?

三人撑伞出门,行了数十步,登上画舫。一面欣赏两岸景致,一面摆宴饮酒。

招待得庄少功愁眉舒展,神情畅快些了,鲁琅才趁机向无名道:“听唐家堡的朋友说,燕寻最近去过蜀中,可能是找‘千欢断绝1的方子u庖┓脚渲频姆勰,足以废了习武之人的内功,且无药可解2恢燕寻意欲何为,你小心为妙。?

无名听罢,沉默少顷,望着窗外渐长的水势,忽而老神在在地传音:“这药方,在前朝,便已经失传——不过,以假乱真,我能写出几十张。”

第32章诈死法门

无敌心中有气,沿河疾走。秦淮河横贯金陵,左右是错落有致的青瓦宅院,道路狭窄。

风敲雨筛,路旁的柳枝张牙舞爪,不时拍在脸上,恼得他一把扯断。

这一扯,连柳枝也要和他作对,弓似地弹出一股水箭,溅进他的眼窝里。

他胡乱揉眼,忽瞥见不远处的墙角泥筑着巢穴,稚鸟正一齐张嘴,向归巢的母燕讨食吃。

他抱手瞧了片刻,埋身捡起一枚石子,想把那巢穴打碎。

再抬头,头顶却多了一把竹伞,伞面绘着碎白花,遮了漫天飞雨。

“妹夫,练准头呢?”燕寻撑着伞问。

无敌扫兴地扔了石子:“与你何干,你不是随夜盟主去游玩了吗?”

燕寻苦笑:“乾坤盟出了岔子,夜盟主着急赶回去,我出茶馆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你。”

说着,拉无敌进旁边的勾栏院避雨,唤老鸨摆一桌下酒菜,叫几个窑姐作陪。

无敌不情不愿地坐下,一个白衣窑姐挨到他腿上来,替他揩拭脸上的水渍。

他不耐烦地推开,燕寻观颜察色,替他满上酒:“妹夫有心事?”

“那杀千刀的臭王八!”他将酒饮尽,骂骂咧咧地道。

“什么王八,这么大胆子,敢惹妹夫不高兴?”

“还能有谁?闯荡江湖这些年,我见过怕死的,没见过一门心思上赶着送死的!”

怒火攻心,酒劲上头,他把目睹锦衣人自毙和无名冤枉他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

燕寻道:“家父曾经讲过,夜盟主养的那男宠,点儿化道儿化的,有些个邪性,看似不理事,实则是乾坤盟真正的主人。若非前些年夜千金让山岳盟掳了去,闹得世人皆知,只怕他还不会浮出水面。这节骨眼上死了,谁知是真是假?”

无敌道:“那还有假,我亲眼看他死的,替他把过脉。除非——”说到此处,猛地想起,武当有一种名为玄武定的法门,可令人在入定之时,纳气久闭,与死无异。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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