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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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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不信了,这王八的脸皮会比城墙还厚,就没有一件事,会将无名刺痛惹恼。

“大哥,”无敌若无其事地道,“我记得,令堂是风尘女子罢?”

无名沉默片刻,安抚道:“无敌,你就此打住,还来得及。我并没有生气。”

“大哥你没发觉,”无敌自顾自地狞笑道,“我给你买的衣裳,是风尘女子的装束?我看你,长得不像庄家主那老贼。大哥你的模样,必定是随令堂了。方才抱你时,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在抱你,还是在抱令堂?子承母业,怪道不得,如此有天分!”

“一时置气,说出这番话,”无名异常平静地道,“总有一日,你是会后悔的。”

无敌没料到,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名仍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仿佛料定自己离不得他。

他当下火冒三丈,却强行按捺着,冷笑道:

“我置气?我不过是想奉劝大哥,令堂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大哥还是自重些好!莫要见了男子,就巴心巴肝贴上去,你给了少主多少,给了我多少?给少主做一条狗,闹到散功还不够,你还想把自己一分为二?可惜,贱骨头,我不想要,喂狗都嫌骚!”

“无敌,这是你我之间的事。道理,我讲过了,你为何一定要把庄少功扯进来?”

“和你这见异思迁没心没肺的王八,本就没我什么事!”

无敌骂无可骂,却不知,是出于不安,还是愤恨,胡言乱语起来。

无名懒得再听,把脸埋在盆中洗净,抹水转头,见无敌还杵在原地,便奇怪道:“你还不滚,莫非,在娶妻之前,还想我再抱你一回?”

无敌一阵风似地闯了出去,只觉自己的心,似落在了房内,只剩个血淋林的空窝子,酸痛难忍。他说出这番决绝的话,是煎熬了多少时日!而无名,始终淡然置之……

说断就断了,连眉毛也不曾皱一下,毫不拖泥带水。

无敌摔上门,并未回隔壁的店房,而是一口气奔出客店。掠进林子中,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借树干和身形遮挡,泄愤似地把家伙捞出来,一下一下地抚慰着。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是无名引诱他,使他身不由己动情,失去常态。

他猛地醒悟了,无名今夜做这场戏,就是故意吓唬他,要他知难而退,逼他先出言了断,以便回阳朔去和少主重温旧梦。因此,无名才会毫不动怒,答应得干脆利落。

——无名把身家性命,全给了庄少功,而庄少功亦对无名钟情近痴。

一个宠溺无边,一个千依百顺,只因无名自以为大限将至,才未能互通心意。

想罢,无敌的眉毛都快纠结成一团了,这王八又不是什么稀世宝贝,没心没肺,城府深沉,嘴巴又是在孔雀胆里泡过的,毒得很!恐怕也只有性情温柔的少主忍受得了。

只是,他今夜见到骚托托的王八,少主总有一日也会见到,不但能见到,还能细致地得到。

这么一想,他便淌下了悔恨的泪水,早知如此……该再拧一把的。

唉,好汉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第71章心灰意懒

无名目送无敌离去,静立了良久,一股子懈怠在他心尖弥漫。

这个契机,他理应追上去,他有的是法子治这蠢材,然而,懒得动弹——

无敌提及娶妻时,颇有些可憎。这可憎之中又有一种滑稽,使得无敌的身躯,包括那个圆嘟嘟的屁股,也变得粗陋。那是男子的屁股,不再能令他涌起怜惜之情。

渐次地,憎恶丛怨,也消逝了。

他心中只剩下翠屏山,篝火旁,用衣物掩住面孔、沉默热情地回应他的无敌。

令他心动的,是那一瞬的无敌。

而今夜这个狂躁、狰狞、一时激愤而口无遮拦的无敌,才是无敌的本面目。

想罢,无名冷不丁地笑了,莫可奈何。

自这一日起,无名不再撩弄无敌,赶路时便坐在马车内,传授苍术医术。

在无敌看来,这丧心病狂的王八,与其说是传授医术,不如说是消遣这小药童。

最初,教的是制金疮药。此药随处可见,药材齐全,方子也是现成的。

苍术三下五除二,将熬化的松香搅入药末中,献宝似地捧上前:“请师父查验!”

“拿柳叶刀,”无名倚着车壁假寐,眼也不睁,“把你的胳膊划开,涂上去。”

苍术吓了一跳,万没料到,这不甚用心的练手之作,竟要用在自己身上:“这……镇痛的冰片放的少了些……师父,我能再制一回么?”

无名慢悠悠地睁开眼,呵地笑了一声。随后,马车中,传出孩童稚嫩的哭嚎。

无敌于心不忍,把车停在道旁,抢出让柳叶刀划伤的苍术,点穴止住血,又扯了干净的布料给他包扎,骂骂咧咧道:“啐,死王八,年幼时遭了罪,便要旁人也不好过!”

“研药时,你可曾想过,”无名掀帘对苍术道,“受了刀剑之伤,会是这般痛?医之为道,全在身考。连这个体察也无,待自己受伤了,才晓得慎而重之,谈何行医?”

“师父教训的是,”苍术抽抽搭搭,“二师叔,你别打搅我,我试药呢。”

无敌撸袖子:“来,试什么,在你二师叔身上试!”

“不一样的,二师叔你别添乱,”苍术抹了泪,坚定道,“只有以身受之,才能用药无误。”

“你听这王八乱讲,他是练过的,经得住折腾。往后要你试毒,你也试?”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也把苍术唬得不敢再啼哭,唯恐他两个一言不合,打成一团。

日复一日,所习药方越发艰深,苍术自知是在拿命折腾,越是不敢怠慢。

他在药王谷打牢了根基,天资又是极佳,让无名潜心调弄,不但进境神速,连性子也稳重了许多。他对无名的敬畏之心,便也仰之弥高,不知不觉,模仿其言行举止。

无名和苍术的容貌本就有些相似,这般一个鼻孔出气,真和父子没两样了。

偏偏苍术还有些天真的模样,入夜歇在荒山野岭,围坐篝火烤野味,听无敌讲江湖中的趣事,无敌故意张牙舞爪吓他,他便大叫一声,扭头往无名怀中躲。

无名近来看这徒弟颇顺眼,也允许他亲近,抚一抚小脑袋,以示嘉奖。

苍术忽然一阵感动,坐在无名怀里,拉着无敌的手道:“爹娘也不过如此了!”

无名和无敌闻话,不由得对视一眼,这小药童,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孤儿。

无敌笑道:“那你是喜欢你二师叔我多一些,还是喜欢你师父多一些?”

无名一声没言语,逼迫似地看着苍术,仿佛对此也很感兴趣。

苍术陷入了甜蜜的惶恐,咽了口唾沫,勉强道:“两个都喜欢……”

待苍术回马车内歇息,严父慈母状的无名和无敌,坐在篝火旁,气氛登时僵凝了。

无敌瞟着无名,那一夜之后,无名便不再与他苟且,也丝毫未责怪他,更不曾故意冷落他,甚至,连往日的冷嘲热讽也没了,收放自如,若无其事,仿佛真的是寻常的同门兄弟。

他反倒有些不自在。无名不刺他几句,他便觉得隔着一层,憋着一股闷气,十分恼火。

无名借着火光瞻瞧舆图,此地离神调门已不远,取了坐骑,若不出意外,很快便能回阳朔。

他唯一担心的是,去金陵的途中,杀了蛊邪滕宝。按时日来算,云南蛊门门主滕蛇早已得知了此事,若是在神调门设伏,将庄少功掳去,庄少功即便性命无虞,也定要吃些苦头。

但有三劫接应,加之夜烟岚也有人暗中摄护,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想至此处,无名抬起头,正撞见无敌的目光。

无敌赶紧收回目光,扭开头,抱手打量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无名又想,回阳朔之后,有许多变数亟待应对,匠门少主鲁琅,向庄少功交代了多少内情?若是真相大白,江家的灭门之仇,庄少功会如何磝茫又会如何作想?

平心而论,庄少功,在他心底的分量,远远胜过了无敌。

是庄少功造就了他,他之所以是他,不可撼动的根本,便是庄少功。

一切,从庄少功教他握筷的那刻,便注定了。那时,他心智未开,口不能言,举止和家畜无异,是庄少功告诉他,箸长七寸六分,暗合七情六欲,人与禽兽之所以不同,可见一斑。

即便是入了庄家,主仆有别,不能再来往,庄少功也如同隔岸的火,始终散着暖人的微光,照着夜里孤魂野鬼似的他。他愿意护住这光,为之付出一切。但这不是断袖之谊。

也难怪,无敌会把庄少功挂在嘴边。无名沉静地思忖片刻,伸手向无敌脸上捉去。

无敌一愣,见无名欺身靠近,还把手探了过来,心道一声不好——

这王八,莫非还记得在峨眉山上说过的话,每日要亲他一次?

无名来得唐突,无敌一时自乱阵脚,不知如何应对。按理,他本该一把搡开无名,奈何心脉一阵狂跳,双手正抱在胸前,点了穴似地动弹不得,竟本能地一瑟缩,闭起了眼睛。

“你以为,我要亲你?”

无名自无敌的脸侧捉了个小飞虫,却见无敌把身躯绷紧,半晌不肯睁眼,不由得出言问道。

无敌闻话睁眼,莫测所以,见无名指间捏着小虫,始知让无名戏弄了,怒道:“方才,火灰钻老爷眼里了!老爷正要揉,你这王八的爪子就伸了过来,你以为老爷以为你要亲老爷?”

无名拨弄着小虫身上的花斑:“此虫名唤青腰,让它爬过你的脸,是要起疹子的。若将它一掌拍死,肚内的毒汁爆散,你这脸也不必要了。这还不是一般的青腰——”

无敌不复尴尬,顺口接了一句:“怎地?”

“这时节,青腰不能成活,除非,教人养成了蛊,由四季如春的云南带来。”

无敌想了想:“此地离神调门只有五十里路,大哥是认为,蛊门来神调门寻仇了?”

无名道:“明日便见分晓。”说罢,摘了小虫的翅膀,一股脑扔进火里。

无敌承了捉虫这个情,默默地取了些水给无名洗手,无名望着他,忽道:“到林子里去。”

“……”无敌充耳不闻,心知方才那一闭眼,让无名瞧出了动情的端倪,他这几日是有些憋得慌,但已放出狠话,要和无名一刀两断,哪有打自己耳光,再随无名去林子里快活的道理。

无名不容分说,扛起无敌,未走几步,无敌便喘气道:“老爷自己会走!”

无名放开手,无敌便跳将下来,一整衣襟,昂扬地往林子深处迈步。

这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神气,惹得无名在他屁股上狠拍一巴掌,遛马似地催促:“驾。”

无敌气不过,回头往无名身上一扑,便要捉对厮杀,却让无名抱住,抵在树干上。

“无敌,”无名轻叹一声,“你这条好汉,就不能坦率些?”

无敌扭头作坦率状:“大哥你扮女子,就是个丑八怪,老爷一看就来气!”

无名引以为然:“你不喜欢女子,只喜欢让我抱你。”

“呸,你这王八,慢条斯理,不轻不重的,瞎磨蹭,忒没劲!”

“我若是用上劲,你这蠢材又要见血。”

“见血?那是老爷自己……干你这王八什么事了?”无敌见无名始终蒙在鼓里,做些水磨工夫,出言挑衅道,“老爷身子骨好得很,你这个花架子,能伤着老爷,便算你厉害!”

事毕,无名取酒和无敌畅饮:“你怕自己惑溺于断袖一道,离不得男子,才划伤了屁股?”

无敌点了点头,这一场太过痛快,神清气爽了,便也坦荡荡地道:“不错。”

无名上下打量他,置身事外道:“你难道未发觉,你已是离不得男子,还想娶妻?”

“那老爷便不娶妻,去绑十个八个男子,轮番伺候老爷,再杀了灭口,也是一样快活。”

无名嘴角动了动,微微地笑了:“你去绑十个八个男子,货比三家,也未必比得过我。到那时,你阅人无数,明白了人不如故。我却是衣不如新,瞧不上你了。”

“你这王八忒不要脸,”无敌嗤之以鼻,“大哥你真以为,你家的货色好得很?”

无名俯下身,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无情无绪地凝视着他,语调低沉:“我哪里不好?”

“大哥你且打住,”无敌心乱如麻,抽回手,故作嫌弃,“你对付小丫头的伎俩,休要使在我身上。我即便干了这个勾当,做了承纳的那一个,也是一条汉子,只教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无名认真道:“我从未对付过小丫头。无敌,你应该明白,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如此待你,是疼爱你。然而,疼爱,也有消长盈虚,而非取之不竭的。耗尽了,就没了。”

无敌冷笑道:“大哥你的疼爱,我消受不来。我不过是离不得男子的这件物事。何况,从未和女子好过,到底是男子好还是女子好,也未可知!前些时日,大哥你扮女子捉弄我,我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大不了,做兄弟的,再陪你苟且几回,给你做个含鸟猢狲,也就是了!”

无名端量了无敌片时,这厮装傻充愣,胡言乱语,是在故意作践自己。便和年幼时当着官兵的面剖开肚腔没什么不同,遇见解决不了的事,便赌气自伤,将一切毁得干干净净,以为能以此了结恩怨,却让旁人平白占了便宜。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本来有一番话,想对无敌讲——他可以为庄少功而死,却不会和庄少功同生共死。

这便是庄少功之于他,和无敌之于他的差别。

但眼下这个无敌,并不是他能与之共生死的无敌。这只是无敌的一面,无敌却任由它左右。

无名心灰意懒,懒得听无敌讲这些鬼话,无敌当真做个含鸟猢狲,那也很好。

这蠢材自己作死,要玩出花样来。他又何乐而不为。

第72章蛊门救妹

庄少功在宜湘镇客栈与三劫相聚,对着一桌酒馔,含泪把义妹蓝湘钰让蛊门掳走的事讲了,说到七圣刀欲前往搭救,想请中原好手领路,问这三位庄家死士意下如何。

“滕蛇这草鬼婆为难少主,分明是在打大哥的脸。打大哥的脸,就是打我们五劫的脸。”

老劫无颜软在七圣刀怀里,抚着一支雕花的西域火统,爱娇地道:“便和圣刀哥哥联手,上风放火下风杀人,让少主做个彩头,两支人马比一比,谁先攻入蛊门,怎么样?”

七圣刀一听要和三劫比试,均摩拳擦掌,露出渴望的神色。

身为拜火教的七大刺客,他们恪守教中信条,向来没什么消遣。在波斯练武时,常飞檐走壁,避开防备森严的守卫,看谁先寻见阿訇预先藏在宫中某处的信物,以此为乐。

“你懂什么?”白衣胜雪的情劫无心,自万花丛中脱身,冷冷道,“蛊门门主滕蛇有胆子与五劫作对,以蓝姑娘为饵,怎会毫无防备?论单打独斗,滕蛇未必是我等的对手。然而,那云南蛊门,就是个蛇窟虫巢。没有大哥在,贸然闯入,便是送死。”

“嗐,你这登徒子,就是怕输给圣刀哥哥,没的说些丧气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大哥的脸不周全了?无策你别玩了,快出个主意!”

惑劫无策吃了个半饱,正埋头摆弄一副孩童玩的扎榫孔明锁:“阿姊,我在听,大哥的颜面定要周全。五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大哥殁了,历代病劫的威名,也容不得隳坏。我等不但要救出蓝姑娘……”

“还要一把火烧了蛊门,”无颜扠开五指一攥,“攘夺几个俊美的黑苗面首。”

庄少功见这三位死士,要么流连花丛,要么与七圣刀嬉戏,要么玩孩童的物件,还没有无名安分,又只顾着周全无名的颜面,打算拼个你死我活,丝毫不把蓝湘钰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不禁叹了口气,抹干泪痕劝道:“此行是为了救人,胡乱造下杀孽,反倒会害了我那姓蓝的义妹。正如无心所言,贸然闯入,万一有个闪失,落在蛊门手里,诸位也会受伤。因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何况,无名杀害蛊门门主之侄,颠倒是因我误入宰羊铺而起,未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待这位苦主,还是晓之以理,化干戈为玉帛为妥。”

“义兄,”夜烟岚忍不住道,“这是江湖恩怨,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名门正派也就罢了,有泰斗主持公道。蛊门是什么好人么?非但炼尸油,还以活人养蛊,滥杀无辜,死不足惜。”

庄少功道:“那也应当交予官府处置。万不可见人作恶,便替天行道,大张挞伐,伤了自己的真性。这也是为了计长远,整日厮杀的门派,哪一个能长久?圣人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恬淡为上,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天下’,便是这个道理。”

“登徒子,少主讲的是人话么,”无颜听罢,夸张地问,“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无心解答道:“——狗咬了少主,少主不想咬狗。”

夜烟岚读过圣贤书,知晓庄少功讲的道理,可这道理太大,似乎大而无当:“不以刀剑相逼,如何说服蛊门门主放人?莫非,重金赎出蓝姑娘?”

无颜道:“人家蛊门又不是山匪,不远千里掳走蓝姑娘,图些个钱财?少主不愿‘狗咬狗’,也不是没有办法,无心这登徒子,就是个空好看的花木瓜。滕蛇好纳面首,让他扮作面首,混入蛊门侍奉滕蛇,哄得她神魂颠倒,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婆娘,乖乖交出蓝姑娘便是!”

“好一招美人计,”无策这才抬起头,赞道,“不愧是阿姊,看人下菜。”

无心皱了皱眉:“哪有这般轻巧?去了云南,再见机行事罢。”

众人商议妥当,乔装改扮,过了黄沙关。行至桂林府,三劫问庄少功:“少主是随我等去云南救蓝姑娘,还是回阳朔见主人和主母?”

庄少功道:“此事因我而起,若不忝陪前往,如何放心得下。你等也不认得我那义妹。”

无策一喜:“属下上回闹头痛,未能追随少主左右。这回养好了,正好和少主、三哥和阿姊,一起领略云南的风光。似这般热闹,可还是平生头一遭。”

无策看起来比无名年长稍许,却是五劫中最年幼的一个。

他练的是惑劫的本事,素有谋断,可言行举止,总有些与谋断不符的矫揉稚气。

庄少功难以适应,皱眉叹了一声:“领略什么风光,人命关天,你以为是去游玩么?”

无心善觇风色,替无策说项:“无策看似没个主意,却是早有打算,装疯卖傻。”

“为何要装疯卖傻?”庄少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无心道:“这便说来话长了。无策自幼善算,他父亲本是钦天监官吏,卷入新旧历法之争,让奸人参了一本,面折廷争时,推算之数似有谬误,让皇帝判了杖责流放,客死异乡。彼时无策才五岁,为查明父亲编历是否真有纰漏,没日没夜地闭门造车,不觉害了个坐观天象的疯病。幸而遇见大哥,好转了些,但犯病时就和五岁孩童没两样。未犯病时,又让大哥和四妹当作孩童管教,加之排行最末,受惯了兄姊的气,便时不常地装疯卖傻,以示乖巧。少主你习惯了就好。”

“三哥你不讲,”无策似有所悟,反省道,“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装傻这个毛病。”

庄少功没料到还有这个情由,皇帝这般苛厉,无策本是官宦子弟,命途却如此坎坷,一定没少遭罪。他连忙向无策赔不是,道是不该勾惹无策的伤心事。

无策笑道:“没什么,大哥领我入庄家,几位哥哥姊姊,还有少主,便是我的家人。”

庄少功听了,也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无策。

无心又道:“少主将归期后延,不若修书一封,秉明情由,以免主人和主母牵挂。属下三个本是来接应少主,此番出手,理当请示主人,这也算是先斩后奏了。”

庄少功依言行事。这封家书,连同途中写的,一并交予桂林府的五福当铺。

他立在当铺外,见匾尾刻着五只共衔一枚铜钱的蝙蝠,便自言自语地道:“五蝠想必就是五福了,《尚书》云,‘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寓意是好的,当铺以此为名,却有些名不副实。”

无心华眸微睇:“少主不知,五福,指的便是我们庄家五劫。”

听无心讲来,五福当铺,乃是庄家最紧要的经纪之一。江湖中人在此典鬻家当,并非换银钱救急,而是求五劫办事。譬如,抵换“五福”中的“康宁”,便是请病劫出手行医。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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