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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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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过了数个时辰。天光似亮了,山风拂面。他胸中的浊气,出了稍许。

一双粗糙的手掌,将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脸庞,轻唤了一声:“无敌。”

无敌闻话,睁眼来打量,眼中朦朦胧胧,映出少年郎白净的面容。

——这少年郎,眉清目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是无名,又是哪个他心下一宽,面上却没好气:“大哥你这死王八,舍得现身了,这是何处?”

无名并不答话,一双清澄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无敌。

无敌浑身不自在,正欲把头扭开,却让无名托住下颔:“怎么受了伤?”

无敌这才想起,他的嘴角,教玉非关碾破了。这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也不如何痛,可他将无名视为世上仅存的亲人,亲人有此一问,不由得生出一丝委屈来:“哼,还不是你这贼王八、扫把星害的!倒有脸来问老爷!”

无名眼波微澜,似有些怜惜之意,拭着无敌的伤处:“我有些后悔了。”

无敌一怔,才要问后悔些什么,就让无名封住唇,没头没脑地吻了一记。

他合不拢嘴,喘不过气,勉强推开无名,心道,大哥发哪门子疯,却有许久不曾亲我了。

只听无名老神在在地说道:“我悔不该,让你来扮面首,受这些委屈。”

无敌听罢,又怔了一怔,勉强笑道:“大哥,我该不会是在做梦罢?什么不要脸的勾当,你做不出来?老爷命不好,给你做牛做马,如今你才说后悔,猫哭耗子,未免太见外了!”

无名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无敌,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有你。庄少功待我恩重如山,可他始终是个外人,不如你我朝夕相对。十余载的情谊,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该懂。”

无敌虎躯一震,不知无名一反常态,说这些不要脸的话,唱得是哪出:“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王八狼心狗肺、丧心病狂,拿谁不当外人?”

无名叹了声:“我欠庄少功的情。若是舍了你,能让庄少功化险为夷,我必然舍了你。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随你而去,不会教你孤孤单单地上路。”

无敌哼了一声,深知无名能说出这番人模人样的话来,已是不易,便不再恶言相向。

无名又道:“无敌,我知道,你已没多少时日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这一言,戳中无敌的心事,他再也按捺不住,故作好奇,随口问道:“大哥,你当真在乎我的死活?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若是死了,你可会掉一滴眼泪?”

无名看着他,沉默半晌:“至少,我会让你死在我怀里。”

无敌虽觉此言肉麻至极,但仔细一想,自己所求,无非也就是死到临头,有一个归宿。

比起远走高飞,死了无人收拾,只能让野狗叼去吃了,死在无名怀中,要安稳许多。

他怔怔地看着无名,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道:

“小不死的臭王八,实话告诉你罢,老爷活腻了,只盼能早些死,少受些折磨……你休要笑话老爷,老爷并非和你置气。一辈子到头,什么也抓不住。纵是十余载的兄弟,如何,也讲究个有用无用,说断就断了。真不想活。可一想到死,不明不白,老爷便不踏实,舍不得。”

无名静静地听着,无敌又絮絮叨叨地道:

“大哥,我理会得,久病床前无孝子,骨肉至亲没些用了,也会教人弃若敝履。世道本就如此。我也曾想过,离了你,去找个贤淑的女子,打发了余生。可那女子中意我,必是因我有些用处,彼此不知根底,即便厮守,也还是寂寞。不若大哥你,当年救我,未想过我有用无用。虽然,我发觉,你也是生性凉薄之人,但你对我知根知底,在你身边,我就心里踏实。”

说到此处,他移开眼,也不去看无名,只管一吐为快:

“可是大哥,论本事,无论如何,我也赶不上你了。总有一日,你会把我看低,嫌我拖累你。与其如此,不若我识趣,争一口气,先离了你,此后你如何风光,也与我没半分干系。”

无敌掏心窝子,说这些话,已是自伤至极。无名却不为所动,把手在他身上摸。

他见无名手法龌龊,晓得无名又来撩他了,他刚说了一番伤心话,万念俱灰,也不好发作,只是冷眼看其施为,心道,老爷倒了哪辈子的霉,偏要和这无情无义的王八纠缠不清?

无名这才温柔地道:“蠢材,我风光,怎与你无关?你的本事不及我,我便倾囊相授。”

无敌以为听错了,无名语重心长,继续道:

“你何必一定要和我争高下?你我二人,本就是不分彼此的,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无敌将信将疑:“空口白话,哪个不会讲?在你眼底,只怕我还不如三弟四妹和五弟!”

“你和他三人不同,”无名凑至他耳畔,一字一顿,轻言细语,“不同之处,便在,我喜欢你。除了兄弟间的喜欢,还有儿女间的喜欢,我只是讲不出口,你看不出,却是你的不是了。”

无敌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心坎酸涩作痛之余,竟有一股子恐慌和甜蜜涌上来,思绪乱糟糟地散开,难以拢聚,也来不及细想,就让无名施力按住,连掐带拧,连啃带咬,亲热了一番。

这一番亲热,无敌暗觉好似又让带刺的荆条刮了,屁股底下火辣辣地作痛,可一想到方才无名那些话,强忍着问:“大哥,你说的,可当真?”

无名反问:“我何时骗过你?”

“哼,你这王八不知廉耻,说话像放屁,何时不曾骗老爷?”

无名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我再若骗你,便天打雷劈。可你再若伤我,我便要罚你。”

无敌听了,怔忡地端量无名,忽觉有些别扭,良久才道:“怕不是在做梦?”

“蠢材,若是做梦,你如何会痛?”

“……那倒是。”

无敌和无名互通心意,终于没了顾忌。无敌任由无名摆弄,身上虽然极不爽利,心底却颇有些欢喜,正沾沾自喜,要把无名盘住,让自己也快活些,却听无名嗓音粗沉,笑了一声:“小猫儿,你生得这般英武,如何却是个雌儿。”

无敌暗觉这嗓音耳熟非常,却想不起是谁,寻思须臾,猛地惊觉,自己闭着眼!

若是闭着眼,如何能看见无名?难道,真的是做了一场梦?

想到在梦中,反复问无名是不是梦,还为无名编造了些荒唐的情话,他就好似揭开顶盖骨,让一盆冰水灌下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髓也冻做了一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梦如此真切,过了好一阵,无敌才缓过神来,恢复清明,睁开眼,却是躺在一间竹屋内。

他的颔骨脱臼,嘴角挂着哈喇子,手脚让铁链锁在榻上,哪里有梦中行动自如。

渐渐地,想起让玉非关擒住、送来蛊门做面首的事,他不禁为之气结。

心道,果然是梦,这节骨眼上,怎地鬼迷日眼,发了昏,做了这一场春梦!

第78章互通心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无名离了这栋名唤黑龙井的酒楼,在附近绕了一绕,便跃上了楼外的大青树。

这树枝繁叶茂,他在枝头坐了,俯瞰底下支起的窗,就见无敌刁难那小二。

无名生性喜静,如此旁观,只觉无敌的聒噪和泼蛮,果然令人难以消受。

他对无敌的怜爱,时有时无。怜爱时,是极怜爱,厌嫌时,也是极厌嫌。

这蠢材,十年如一日地招惹他,惹得他动了心,便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若即若离,没完没了地置气吵闹。当着他,背着他,与女子说笑,逼他和庄少功断袖,教他不得不生厌。

可这厌嫌,到底也掺着怜爱,难以言说,无可奈何,不觉,就欺负得狠了。

心思一转,到了正事上。无名潜运内力,谛听无敌与那楼上的少女说话。

自从堪破《天人五衰》的玄机,练成了《九如神功》,他的功力虽不及玉非关深厚,却也能存想于听宫穴,不但足以听清楼中人讲话,亦足以听清方圆数里内的动静。

这一听,不打紧,却听见半里地外,一个男子叹道:“唉,也不知,无名在何处。”

又听一名内息充盈的少女道:“义兄,事不宜迟,分头找罢。”

“只得如此了。”这男子的语调,有些惆怅,透着一股呆气。不是庄少功,又是哪个?

庄少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一向安分,贸然来此,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无名略一思忖,运起轻功,拔足离了树枝,掠过几处屋顶,闪出一条小巷,眨眼的工夫,就看见庄少功、无颜和无策三人的身影在前方。

三人之中,无颜的武功好些,当即转过头来,见是自家大哥,才把攥在手中的簪子,随意地扎回随云髻上:“大哥,少主才说到你,你就蹿了出来,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无策纠正道:“何为说到便蹿出来,阿姊,这是‘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是‘说曹操曹操到’——曹操不但耳朵尖,轻功也很好么?”

无名留意着酒楼的动静,睇了庄少功一记,责问这两位弟妹:“为何来大理?”

“你不要怪罪无颜和无策,是我央他二人带我来此,”庄少功这才发觉,无名立在身后,他连忙转身挨近,见无名责备无颜和无策,暗觉此乃杀鸡儆猴,不禁满心羞愧,耳根发热,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怕你去了蛊门,就来不及了。这一件事,我,唉,我……不知如何是好。”

无名道:“讲。”

庄少功欲说还休,咬了咬唇,声细如蝇:“便是昨日夜里,收到家中来信,说是母亲卧病在床,令我随送信之人速回阳朔,留无心、无策和无颜,救我那姓蓝的义妹……”

无名听罢,连眉毛也不动一下:“你如何打算?”

“我,”庄少功这才敢抬起眼,满腹惶惑,不知从何说起,“我,我正想请教你。”

“庄家的主母生了病,不教我这病劫回去,却要你回去?”

“这个,我行至桂林府时,曾托五福当铺转交家书,告知父母,我和病劫、死劫走散了,如今领其余三劫来了云南。家中并不知晓,你和我在一起。未曾传你回去诊治,也在情理之中。”

一主一仆说着话,均是话里有话,好似讲的,不是回不回阳朔,而是另一件要紧事。

无名道:“不回。”

庄少功急道:“母亲病重,于情于理,我……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有违孝道?”

“送信之人,现在何处?”无名看向无颜。

无颜一撇嘴,连比带划地答:“那厮吵着要带走少主,烦死人了!我便给了他些甜头,神不知鬼不觉,灌了他迷魂汤,如今不省人事,锁在土知府家的地牢里呢!”

“把他杀了,拿走细软。尸首和信,扔在官道上,就当从未见过此人。”

庄少功万没料到,无名会出这样一个伤天害理的主意,不由得怛然失色:“上天有好生之德,无缘无故,无冤无仇,怎能轻易伤人性命?”

无名道:“你有更好的主意,你是少主,你做主,不必来请教我。”

庄少功攒着眉,思索再三,终于鼓足勇气:“无名,我有些私房话,想和你讲。”

“改日再讲。”无颜和无策正要退避,无名却听出酒楼中玉非关的声音,也要走。

庄少功得知俞氏卧病,却不知,这俞氏是自己的生母,还是杀害江家满门的恶人,是否该回阳朔探望。见无名欲走,一时大为心急,词不达意地唤道:“无名,庄少功!”

无颜和无策听得奇怪,不知这位少主急赤白脸,直呼大哥和自己的名字,当作何解。

无名却身形一凝,止住了脚步,也不看庄少功,对他二人传音道:“穿过这条巷子,往西走五百步,大青树下的酒幌子,写着黑龙井三字。你二人速去此处,无敌在酒楼中,如有异状,你其中一人,来报与我知晓,不得轻举妄动。”

无颜和无策领命去了,无名这才将庄少功领进小巷里。这巷子十分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行。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处,相对而立,局促非常。

庄少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千言万语在喉头,只把齿关咬着,唇瓣隐隐发颤。

无名以背倚着墙,抱手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庄少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盯住无名,喃喃地说道:“无名,我这一世,不求有功,只求做一个澄彻的君子。青天白日,凡有心事,我必教人知之。可近来,我颠倒做了伪妄之人,徒具形骸,心体蒙尘,不明是非,享着非分之福,还左右为难,唯恐教人知晓,我有一桩不可告人的心事。你可知晓,这是为何?《左传》有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若是将名假与人了,便无孝无信无义。我若是无孝无信无义,你便是杀了送信之人,也不能替我遮掩。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无名,你一片好心,不论,是要我娶夜姑娘,还是,还是……”

无名打断:“不必再讲,娶妻之事,是我的错。你不想娶,便不必娶。”

庄少功正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引出下文来,见无名如此好说话,反倒微微一怔。

无名道:“你若真是断袖,即便娶妻,也会觉做了伪妄之人,面目可憎。”

庄少功听了,如获知己,止不住地点头,忽地又一怔,羞得满面通红:“我……我……并不是喜欢男子……断袖……我只是……若你……我便……”

无名却道:“我也是断袖,意中人,是我二弟。不论他娶与不娶,我非他不娶。”

庄少功一呆,惊道:“你……你……”

无名道:“你喜欢我,听闻此事,想来,有些难过?”

庄少功惊了半晌,渐渐地,面露喜色,摆着手,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为你欢喜。”

此言出乎无名意料,却似又在情理之中。这正是他自幼认识、为之赴汤蹈火的那个人。

庄少功一脸欢喜,不敢置信地看着无名,忽觉眼中湿热,慌忙以袖揩拭,笃定地道:“我、我心里好生欢喜,这是一件喜事,我这些不争气的泪,绝非是因难过而落。”

无名毫不留情地道:“你难过,我也不会哄你。”

“我知道,我怎么不明白,”庄少功含泪而笑,“你认真待我,才会如此。”

无名道:“你方才讲,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这话是不错。可是,江公子,你怕是忘了,当初是你,不顾我的意愿,抢了我的名字。”

听无名说道“江公子”,庄少功浑身一颤,又听得“抢”之一字,若有所失:“我记得什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梦魂常绕,幸得匠门鲁少主点拨。若不是你讲,始终还是难以置信。你若是不讲,我,我枉生此世,便教你蒙在鼓里,做个糊涂鬼。”

无名嘴角飞扬一记,毫无愧疚之色:“江公子,你这是要兴师问罪,和我吵一架?”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何况,你有你的苦衷,我岂会与你争吵?古人云,‘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焰冰竞,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此言即是我心。我现下是拨云见月,云虽未散尽,却也于夤夜里,稍得几分清明了。”

说到此处,庄少功又想起一件事来:“你我年幼时,你也叫我江公子么?”

无名面无表情:“不然?”

庄少功道:“我决不会让你叫我江公子,怎会如此生疏?你理应是叫我哥哥。”

无名呵地笑了一声:“我那时不与你讲话。”

庄少功望着无名,缓过了劲,忽地又发起痴来:

“这些年,我不记得那些恩怨,没甚烦恼,你却一无所有,带病习武,如何熬过来的?”

“我并非一无所有,”无名神色柔和了几分,“我不但有病,还有个缠人精。”

庄少功还想说些什么,无名挂念着无敌,摇头道:

“你想叙旧,不在一时,我定给你一个交代。如今你知道,俞氏非你生母,不必回去。无敌混入蛊门,我本该暗中掠阵,他若有闪失,你来寻我,即便是事出有因,我也定要和你算账。”

第79章自寻短见

庄少功听无名讲来,才知道无敌有难,不由得右拳击左掌,原地踱步,大为焦急:“你若是早些告知我,我便不与你说这些话了。唉,我那姓蓝的义妹,落在蛊门手中,生死未卜。无心和蒙土知府的家丁孔雀前往搭救,下落不明。般般件件,皆因我而起。无敌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万死也莫赎了。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你不必管我……”

无名不待庄少功说完,已搂住他的腰,把脚一踏,身疾如燕,携他掠出小巷。

庄少功万没料到,无名毫不避嫌,会有此一举。教这少年郎擢在怀中,他一颗心也忘了如何跳,在半空中攥着无名的衣襟,连连蹬腿惊呼,不一时,便七荤八素,来到酒楼的后墙下。

无颜和无策正在此等候,见他二人翩然而至,无颜对无名抱怨道:“也不知二哥哪去了,方才我入内寻,楼上楼下,没拣着二哥半根毛。”

无策也道:“我一直守在酒楼外,始终不见二哥出来。”

无名听罢,松开庄少功,定住了似地不动弹,凝神谛听四野,全然看不出喜怒。

庄少功离了无名的怀抱,晕头转向,踉跄地扑腾一下,对着墙便赔不是:“都怨我误事!无敌若教蛊门掳走,却到何处去寻?”

无颜把他扳转来道:“二哥那厮撩撩刁刁,风头霉头两隔壁,时不常失支脱节,便教蛊门害了,也是自讨苦吃。少主,你就放心罢,懵人自有懵佛管,二哥的命硬着呢!”

庄少功稳定身形,见无名神情有异,心头就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安至极。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无名忽地举头问:“——无敌在何处?”

庄少功、无颜和无策均是一怔,不知无名如何魔怔了,会问出这句话来。

只见他双目清澄,望向远处的点苍山,沉思半晌,又自顾自道了一个“好”字。

“大哥,”无颜环顾周遭,抬手搭住无名的额,“你走火入魔了不成,和谁讲话呢?”

无名拿下无颜的手,不答只道:“我要去蛊门走一遭。”

无策道:“大哥知道蛊门在何处了?”

“在点苍山的玉局、龙泉两峰之间,枫木林内,南诏地宫之中。”

这片刻工夫,不知怎的,峰回路转,就有了蛊门的下落,庄少功为之瞠目。

无名看向庄少功:“你去不去?”

“我?”庄少功一呆,左右看了看无颜和无策,见两人一齐盯着他,才既期待又羞愧地道,“我、我只怕……拖累你……”说到末了,已声细如蚊。

“你不会拖累我。”无名侧身一让,让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由青石砌成,在天光下闪动着光,向大理府外的的点苍山蜿蜒而去。

无名眼中也闪着光,沿这条路眺向远方,又回转过来,端详着庄少功:“这些年,我自知终有一死,一意孤行,不愿留恋人世,也不知如何怜惜身边人。即便无敌执意救我,使我熬过天人五衰,返老还童,我的心神也已与百岁老人无异。只因情字在心头招惹,才能勉力维系至今。可我毕竟是一介凡夫,或许,还不如凡夫,顾此失彼,不能护无敌,也不能护你周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决意去蛊门,这条江湖路,从此,便要你斩头沥血,亲自去闯。一旦卷入恩怨是非,你纵是后悔,想要明哲保身,也来不及了。”

庄少功怔了怔,无名不再自诩是一件兵器,而是自谦为凡夫,还是头一遭。

他却不知,无名为何会如此气馁,这些话当作何解。不由得惶惑非常,难以作答。

无名又转过身去,顿了一顿,轻而缓地出言:

“你若以耕读为乐,只求一世安稳,不为俗务所扰,就不必勉强。只是我一向以你为重,旧习难改,无敌有难,我也抛下他来见你,以致误断形势,无敌被擒。此去蛊门,我受制于人,未免落于下风,凶多吉少,未必能救出无敌、无心及蓝湘钰。我若是一去不返,你不必再回庄家,离开中原这是非之地,随夜烟岚往西域,投奔夜盟主去罢。”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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