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作者:妖三
是善茬……”
──言语伤人,何须妖物?千夫所指,积毁销骨。
千年来,原来自己也曾用著同樵夫夫妇一般异样的目光,不分青红皂白的审视过陆子疏。人妖分界,因而铸下大错。
原来,这就是被视作异类的感觉。
晋息心大步迈离。
小念伤心够了,也哭累了,蜷缩在爹亲身边沈沈睡去。陆子疏还醒著,半倚在榻上,手中捧一卷经书,淡淡的看。听得门扇推开声响,头也不抬:“去道歉了?”
“是……”
“人家想必关门闭户,谢绝入内罢?”纤长手指翻过一页,漫不经心。
晋息心半晌无语。一阵细微衣物作响,陆子疏闻声侧首,僧人宽厚身躯已自身後拥揽而上,将他温柔揽入怀中。
紫龙略略作势挣扎,僧人反而拥得他更紧。
便也作罢,由得那个被伤到感情的和尚拥著自己,长长白发垂落在自己肩膀上,好半天都一声不吭。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功夫,久到陆子疏几乎要误以为晋息心就这样拥著自己睡去了的时候,僧人低低开口:“子疏。”
“嗯?”
带有薄茧的手下滑到紫龙腹间,轻轻抚触那再度孕育著半人半妖之子的地方,僧人的怜惜与愧疚,透过衣裳毫无遮掩的传递过来。
“你要平安生产,和孩子一起,安然无恙。”
紫龙轻轻嗤笑:“这位大师,今日怎这般多愁善感起来……?无须你再三叮咛,即便再忤逆苍天,神佛不许,我陆子疏的骨肉,又有哪一次不能顺利临世?”
“嗯。”僧人的声音闷闷的,大概真的是受到的挫败不轻。
陆子疏放下经书,双手亦抚上自己腹间,同晋息心十指交扣。紫龙柔和了眉目,暖声轻道:“不用再自责,只要你,再不离我──”
樵夫一家果然天方亮就急急收拾细软,弃屋而去。晋息心目光投向空荡荡的邻舍,唯有喟然低叹,但心里倒也缓缓松了口气。
作家的话:
“言语杀人,何须魔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台词致敬qaq
☆、番外之承君心第20
没了邻人,看似孤僻寂寥,实则清静了不少。
晋息心本就是喜静不喜闹的淡泊性情,一心惟愿与子疏厮守,对樵夫一家仓皇避走,微憾却不存芥蒂。
小念年岁小,难过了好几日,在簇拥著他的小妖怪们无微不至陪伴下,慢慢打起了精神。
最得益的要属陆子疏,看看再无人侧目他和晋息心,紫龙便索性丢弃那累赘别扭的女装,大大方方换回偏爱的紫色锦袍。
记忆既回,与晋息心亦已剖心相待,他妆容打扮便再无所顾忌,恢复了往昔张扬华贵,周身上下流金镶玉。对於他偷偷摸摸潜回陆王府,自不为人知的密室里拿些古玩珍品出去抵卖的行为,晋息心很识相的不予揭破;横竖子疏挺著个肚子又失了千年修行,任如何为非作歹,总不至於烧杀抢掠打家劫舍。更何况那本就是紫龙故有积蓄,晋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托出手阔绰的爹亲之福,陆小念也给打扮得像个会走动的珠宝匣。两父子给日头一照便熠熠生辉,瑞气万千,直闪得一身素净的僧人默默阖眸诵经。
气势重归华丽无双的同时,紫龙肚子也像吹了气的皮球一般胀大,腹内双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日飞速生长著。
陆子疏不急不惊,日日笑吟吟的,学那未生产之前的李氏般,屋前屋後托著肚子缓慢绕圈;绕累了就蹭到僧人身上,软若无骨的嬉戏逗弄,将僧人一张端方俊脸撩拨得火烧火燎。
唔──这般惬意自如,方是从红尘隐退的意义所在呐。
倚著静心念佛的僧人,听他气息好似又比先前略微紊乱了一些,紫龙半面檀香扇遮唇,心满意足偷笑。
日子过得静好恬淡,转眼已至隆冬,正是滴水如冰的冷寒时节。
紫龙孕过八月,腹部挺起巨大,行动艰难。
龙身性阴,体温偏低,遇隆冬时节只恨不能寻个洞穴冬眠。陆子疏慢慢减少了去户外走动的频率,镇日恹在屋里,开始了瞌睡。任凭晋息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迈出房门一步。
见他畏寒不愿外出,晋息心亦无法可施,只好将木屋再扩建一些。百般诱哄,挑孕夫心情好时,扶著他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权当松泛筋骨。
可是陆子疏身子重了,著实走得吃力,没踱上半圈,便气息凌乱,腰酸背痛的往僧人怀里蹭。晋息心看他这一次怀得万般辛苦,不舍得催促,由得那人撒娇耍赖。自己揽著他越发臃肿的腰身,暗暗操心还剩下两个月方生产,届时那隆起之处越发不可小觑了,要如何是好。
相较於爹亲的倦懒嗜睡,爹爹的忠心耿耿寸步不离,陆小念倒是风雨无阻的往外面跑。小小孩童,继承了他爹亲的无双美貌和爹爹的庄正端修,出落得越发俊秀。妖气汇集一身,日渐运用娴熟,举手投足间已渐渐有了当年陆子疏的气派。
这日大雪纷飞,烨姝山脚,陆小念盘坐於地,手指凝气,照常同一群小妖精们玩耍逗弄著,忽然一个白色团团蹦到他身前,紧张的咬他裤脚。
【小念──上次那两个和尚又来了──】
咦?
陆小念霍地收回妖气,指尖萦绕的一点晶莹雪气立刻湮灭,四下里唉声四起。
【是啦是啦,前日看到他们在山上作法,眺望的好像正是小念家方向呢!】
【就是那一老一少吗?讨厌死了,不是几个月前才从这边赶路而过吗──】
【和上次不一样啦,上次他们是去别处收妖,看这几日架势,分明是冲著烨姝山,有备而来呢】
兔子精开了一个头,便如石子投入湖心,一时激起千层浪,诸小妖纷纷贡献出自己所知的情报。
【我听住在镇子东头的老鼠精说,好像是先前在这里落户的樵夫一家生下的那个小女婴夭折了,樵夫老婆披头散发的到处哭号,说是妖怪害人──】
【什麽!我们压根都没去嗅过那小丫头身上的味道啦!】
【他们搬了都有三月以上,怎可以这样随意栽赃的──】
【但是偏偏有和尚信啊──他们在佛寺门前哭了足足三日三夜啊──】
陆小念心脏骤然收紧:“李家的小孩儿?可是我们并没有对她做过什麽啊!怎麽可以赖在我们头上?”
【小念你不懂啦──人就是这麽自私的物种,总看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啊对啊,要不小念你们先避避,你爹亲好像也不是凡人吧──给收去就糟糕了──】
小家夥顿了顿,面色渐渐白了:“不行……我爹亲八个多月身孕,不可奔波妄动──”猛然跳起,“我要跟那两位大师解释,那名婴孩夭折,同我们无关!”
【要是那两个和尚不听怎麽办?小念你妖气这麽重!】
【佛门都是混帐啦!啊,我的意思是,小念的爹爹除外……】
“咳咳,爹爹以前也是混帐来的,爹亲这麽告诉我。”陆小念思维飘逸开去,一会又立刻收敛回来,“我不能让别人欺负爹亲,好不容易爹亲才回到小念身边,小念要保护他,还有小念的弟弟们!”
【那──你想怎麽做──】
“我有个办法,如果解释不成的话,就把他们俩诱开──大家过来点。”陆小念压低声音,小妖怪们听话的围拢成一圈,频频点头。
屋外o作响,小孩在屋前屋後跑动的脚步声不时传来。陆子疏顺势停步,双手扶著饱满圆润的腹部,懒懒往搀扶自己的僧人怀里倚去。“看看你儿子又在外面捣腾什麽?”慵懒鼻音哼出几个字,分明是借题发挥,逃避累死人的踱步。
晋息心往屋外瞟了一眼,小念手里抱著一根比他个头还高的杉木树枝,在屋前雪地里忙忙碌碌的圈画著什麽奇怪的符号。
僧人道:“应是在……习画?”
他倒并不担心陆小念会玩什麽稀奇古怪的花样,这孩子年岁虽小,妖气虽重,心性却极正,断然不会做出有失分寸的事,这一点他极其放心。
“勿操心小念,算算今日你共行了几步?”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这尾怀孕待产的龙,成日挖空心思赖在榻上,晋息心拿他不敢打不敢骂,哄又哄不过他,“你若再这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无力生产可如何是好?”
陆子疏撇嘴:“笑话,堂堂陆子疏会无力生产?莫把我看得轻了!”一厢高傲言辞,一厢摸索著捉住僧人手掌,搁置到自己後腰,“唔……腰沈得快断掉了,你替我揉揉──”
将人扶至榻上坐下,晋息心一手揽人入怀,另一手轻轻捏揉陆子疏丰腴了不少的腰身。他这些时日已习惯了替他按摩腰腹,手法娴熟而到位,紫龙受用不少,惬意的眯起淡紫色眸,一直紧绷的身形亦放松许多。偎在僧人怀里,舒服得昏昏沈沈,就想这般睡过去。
他挺著腰背时,肚子已然显得高隆壮观;这样微侧著身子放松下来,衣裳遮掩不住的肚腹便勾勒出了一个圆润弧度,身前似挂著一滴沈沈欲坠的水珠,将堕未堕。
其实双胎大多容易早产,陆子疏想要胎儿在腹中多孕育一些时日,他日生产下来便多几分壮实健康,是以总借故不下床榻,用意就在保胎养胎,延缓分娩时日。晋息心不知他之用意,只道是紫龙性慵懒,便也遂他心意,只要他欢喜就好。自己则是尽心尽力的在一旁服侍,要将他生育小念时所欠下的愧疚,悉数在这一遭弥补回来。
怀中人发出浅淡而均匀的呼吸声,晋息心垂眸看去,陆子疏微微颦著眉,显然梦中亦是难逃腰酸背痛的乏力感,睡得不甚轻松。僧人心疼,按捏著他腰背的手掌添了几分力。再轻轻抚摩上陆子疏腹顶,沿著肚脐眼周遭缓慢画圈安抚,一圈圈重复著舒缓那人肚腹的动作。
“唔……”轻声呢喃,紫龙微微挺了挺身,与此同时晋息心感觉到手心下传来胎儿应和的踢动。僧人半是失措半是好笑的停下给他揉腹的举动,胎儿感应不到来自爹爹的温柔,不满的又踢了几下,惹得紫龙复低低呻吟两声,方才安静下来,继续在爹亲体内呼呼大睡。
僧人收手回袖,拿过一席床毯裹覆於陆子疏身上,自己则静静揽著他,看著孕夫再度归入浅淡睡眠。
作家的话:
要冷死了…
求……子……疏……温……暖……qaq
☆、(7鲜币)姻缘番外之承君心21上
承君心21上
夜间陆子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抽痛惊醒,动了动身子,抬眼方发现自己依然依偎在晋息心怀中,而僧人一动不动的抱著他,维持著稳坐於榻的姿势,正阖眼假寐。
他方一动弹,晋息心立刻惊醒,第一时间低头看来,沈而柔和的嗓音响起:“子疏?怎不睡了。”
闷闷的答:“小腿……好像抽筋了。”
真是太不华丽,他修行千年,如今竟沦落到连伸手替自己揉捏腿部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及……
紫龙郁闷至极的瞪著横亘在自己眼前的高耸隆起,即便他有力气自我处理,隔著这麽一个庞然巨物,弯腰都是困难,哪里够得著……
晋息心一眼便看破他内心惆怅,温和哄他:“待孩子生下後,还是风华绝代的陆子疏。这些琐事,让我代劳即可。”言毕,抬起被陆子疏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凑近那人微微浮肿的小腿,五指轮番按捏揉压。
陆子疏抬眸看他,这阵子他总是半夜抽筋惊醒,连累得僧人也不得好眠,凤眸底下一层淡淡淤青,是没有得到充分睡眠的缘故。
小腿处的抽痛感在僧人轻车熟路的捏摩下减缓,陆子疏压低声音,不欲吵醒一旁睡著的小念:“你今後无须揽著我入睡,自个睡一边去。”
“若你夜间有需要,我当是守在旁侧的。”
“哦──敢问大师是说哪方面‘需要’?”调笑。
“……正经点。”微微窘了耳根,这人怎麽上一刻还闷痛著,下一刻就能若无其事转换话题。
陆子疏笑了阵,黑暗中摸索著捉到僧人温热手掌,放到自己面颊轻轻摩挲。
柔声呢喃:“我竟有些期望这两个孩儿,一世都在我腹中……如此,便能一世都得你这般寸步不离的呵护。”
晋息心失笑,想笑他患得患失,语出口却换成了柔肠百转:“孩子瓜熟蒂落便要降生,降生後便与生身之人无关,此乃道法自然。他们自有他们的红尘要涉。而你我,有这几个孩子也罢,无也罢,亦会一世厮守。旁人任谁也再拆不散。”
诺信既许,情衷已明,紫龙因为怀孕而起伏不定的心绪再度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