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深深的点头,没再看蒋小凡,转身向休息区走去。
“郑源。”蒋小凡在身后提高声音。
看到郑源回过头来,她迟疑着说:“之前欧阳说,他打算去英国读书,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会帮……麻烦你告诉他。”
蒋小凡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去整理耳旁的长发。而现在只剩下耳廓之上的短发,她意识到后用手指整理了几下,放下手,折到身后。
虽然有关谁提出的分手这件事两人言语一致,但欧阳打算去英国读书,这个消息郑源是第一次听到。也许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欧阳,蒋小凡的话语里带着恳求,不像是在开玩笑。
郑源觉得口干舌燥,硬是吞下口吐沫,若无其事地说句:“有我呢。”
蒋小凡点点头,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越界。她一手提着文件包,一手朝郑源挥一挥,朝售楼处外走去。
媒体和项目总的对话已经开始。郑源混进采访间,在最后一排的沙发上坐下来。
所谓的对话,无外乎是些互相吹捧之词。这个楼盘最近传出违规“捂盘”的消息,不过“拿了人的手短”,在座的媒体人是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活动结束,郑源提着项目资料袋正要离开,就看见原来一起跑突发新闻的晨报记者也在现场,和项目总热络的聊了几句后,招呼着郑源一起打车返程。
郑源打量着他的脸,确实比跑突发时精神多、也滋润多了。上个月看见他在朋友圈里晒孩子满百天。
看着他在这一行如鱼得水的样子,郑源突然觉得有些心累。找了个借口婉拒同行,郑源独自走出售楼处,走到售楼处门前七八百米的地方,将资料袋丢进了路旁的垃圾箱。
“说好的在一起呢?”火辣辣的太阳晒得郑源头些晕头转向。想起蒋小凡刚才的告知,迷惑、气愤慢慢爬进他的思绪。思来想去,最后却只剩下无奈。不管读研也好,出国也好,欧阳从不曾找他商量。现在他跟欧阳又算什么关系,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他呢?
出了家附近的地铁站,郑源在街道上延宕了许久。虽然已近下午五点,太阳依旧炙烤着行人,没有差别。
他在街边的小店里吃了凉皮肉夹馍套餐,走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时,抬了一箱冰峰上楼。临走前,超市老板一边找钱,一边叮嘱他别忘了连箱带瓶还回来,“去年的汽水瓶还没还,在你家孵出崽儿了?”
郑源没心思跟他贫,嘱咐再添了一条绿色520。
老板鬼鬼祟祟地在柜台后的房间里摸索半天,探出头来神秘的说:“给你小朋友买的?520没有了,白色万宝路要吗?现在也有小姑娘抽这个。”
郑源尴尬的笑一声,想着都是薄荷味的,点头答应了。老板从房间里拿出个黑色塑料袋,露出烟盒给郑源检查后,一并放在汽水箱上。
满头大汗地抬着汽水箱子回到家,把橙色的塑料箱安置在鞋架旁,他抬头一看,欧阳正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在一张a4上涂涂画画着什么。见到郑源进门来,他赶忙起身从郑源手里接过汽水箱,将汽水瓶码进厨房的冰箱里。然后从厨房拿出两瓶开了盖的北冰洋,摆在桌子上让郑源喝。
橙子味的凉饮让人安心。郑源热的不想说话,喝着汽水,看欧阳继续涂涂画画。喝完一瓶北冰洋,把欧阳那瓶也喝了个干净。
“看!”欧阳举起手里那张a4纸,上边是一个手绘的二维码。
什么呀,郑源嘴里念叨着,伸手去拿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镜头对准那个二维码。
扫描成功,页面自动跳转到提示页面,在“已扫描到以下内容”的文字下,出现一个浅灰色细线构成的方框,里边写着三个数字。
郑源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三个数字,抬头看欧阳期待的表情,舌头打了结。
现在他明白了欧阳是期待他说出那三个字的,那三个字在他的舌尖上变得无比沉重。
“欧阳,你知道我现在说不出口。”僵持了很久,他还是忍不住实话实说。
欧阳低下头,折起那张纸,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只是不敢说。”
郑源点点头,说道:“是,我不敢。这是我现在仅存的一点儿念想,我不想把它搞砸。你敢,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
欧阳皱起眉头看着郑源,异常明亮的目光注视他许久,最后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三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了~昨天我≈¥~¥……真的是忙翻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篇文一直在存稿,可是现在回头看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只能一边修改一边更新,也谢谢大家给的意见,我会坚持下去~
另外一篇新文今天晚上八点准时开更,这次是真的!新文依旧想写得真实,同时又更有趣些,在这里安利一下,哈哈~
告退啦~
整个晚上,欧阳文思都没有回家。
郑源百无聊赖地看新闻看到更加无聊,抱起吉他弹拨时,自己都觉得吉他传出的音色干巴巴的,味如嚼蜡。
一整晚他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前不久的一次楼盘发布会上,他被拉入一个行业媒体微信群。那个群里一共有500多人,基本上都是行业记者、广告、策划。由于现在不管传统媒体也好、网媒也好,都在经营微信公众号,每天更新的文章都有“点传赞”的业绩考核,因此行业媒体圈的同行每天都在这个微信群里发文章和红包,求点击和转发。往往两三个小时,群里新信息就能达到上千条。
周日的晚上,这个微信群又活跃起来。郑源屏蔽了群组信息。他的手机再也没了动静。
他斜在沙发上自己拆一包白色万宝路,发现这烟的薄荷味儿淡到寡淡。
欧阳现在在哪里丧气,他不能细想。在欧阳离开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想要拦住他。正因为看见欧阳那种失落的表情,他第一次想到试着去接受和他人的亲密关系。
但这种想法只有那么一瞬间。欧阳从屋外掩上房门,他意识到让欧阳到更宽广的地方,总好过现在的半死不活。
时间接近深夜十二点的时候,郑源的手机出乎意料地在茶几上震动了一声。
他飞快地拿过来一看,原来是魏主编发来微信,告诉他明天下午,采访曾宪齐,让他明天上班前把采访提纲发给曾宪齐的助理,那边需要先审一下。
郑源一直以为这采访会延后,便回复了魏主编确认采访安排。魏主编说曾宪齐最近需要一些正面报道来撑场,新项目也想和报社找机会合作。郑源撂下手机,寻思一会儿,简单回复魏主编“了解”。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没有心思再准备采访提纲。现在去睡觉,明天一大早发提纲,心里这么想着,他依旧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郑源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发亮。虽然是清晨,厚重的灰色云彩已经堆在天边,窗边的天光也被过滤成灰色。
他关上空调,打开客厅的窗户,一阵闷热的空气一鼓作气地涌进来。他正犹豫着要给曾宪齐的助理发邮件,突然就听见门外传来沉重的敲门声。敲几声停下来,再继续敲响。
郑源揉着被空调吹到酸痛的后脖颈去开门,只见欧阳有些歪斜地站在门边。他的眼眶发红,嘴角虽然挂着笑,眼底却泛着水光。看见郑源,他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眼睛却不自觉地紧闭片刻。
郑源还没来及说一句回来了,欧阳就深吸口气,晃悠悠地走进门来。郑源看他脚步微带些踉跄,想要伸手去扶他,但没有伸手。
他在欧阳身后关上门,转身就看见欧阳站在狭窄的玄关处,轻轻倚着墙壁,直视着他,小声说道:“我回来了。”
郑源看到他眼睛里有血丝,想要让他先去休息。还没开口,欧阳已经晃悠悠地凑近来,伸出带着酒气的手捂住他的嘴,说道:“我回来了。”
说罢,他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着,再次抬起头时他继续说道:“你不要解释什么,我不会再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郑源直视着欧阳,最终抵不过他眼里的执拗,别过头,推开他的手。
欧阳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
郑源抢先开口说道:“虽然你不让我说话,不过我现在要干活。你也快收拾了去上班。”
这话对他果然还是有些作用,他垂下双手没再说什么。
郑源走回客厅里,蓬头垢面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准备采访提纲。
欧阳跟着他走进客厅,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工作,一语不发。
等到郑源发送邮件后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欧阳已经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睡着了。
好像很久他都没有认真端详过欧阳的脸。他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像暗光下的玉石显现出凝重的白色,在大夏天看来竟然带着几分冰冷的意思。一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过太阳穴,消失不见了。
郑源伸手去擦拭那道泪痕,却又蜻蜓点水般缩回手。他赶忙伸脚去摸索沙发旁的拖鞋,此刻他无法继续待在这里多一秒。
尽管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欧阳还是醒了。
郑源从沙发上蹦起来,但还是被紧紧地从一旁抱住,跌回沙发。
“放心,我请了假。”没等他说话,欧阳用带着抚慰的声音说着话,揽紧他的双肩。
郑源想对他说别闹了,可他知道欧阳不会听话。
“刚才我做了个梦。”欧阳见他不怎么挣扎,便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着,“梦里有一个房间,小小的。什么都是小小的。小小的沙发,小小的电视,还有小小的床。而且很冷。”
欧阳说到这里停住了,像在回忆梦里的场景。
“最近我经常梦到这个房间。一开始我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在很多年前住过的房间。只有一晚。好像是高三的那个寒假,我离家出走过,已经回忆不起原因,反正是不想再上学了。”思考片刻,他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好像是要来见你。那个时候我想着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养活自己,都会心甘情愿。在一个小到记不得名字的小城市等待第二天一早的换乘火车。”
“火车站旁的小旅馆生意很差,老板大白天就在喝酒,跑了老婆,还被自己女儿看不起。”
“我看着那个场景,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我回到那间客房,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起老板女儿看着他的那种厌恶和愤怒,我开始怀疑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对的。为了一时冲动,然后开始浑浑噩噩的日子。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被自己重视的人看不起呢?”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电话,告诉你我要考上咱们大学。我要在你身边,但是要换一种方式。你逃跑了,我只能再换一种方式。”
欧阳用平缓的语气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后再去看郑源的表情,发现他只是在沉默,便接着说到:“但是我走了弯路,这么多年一直在走弯路,而且差点没办法回头。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我也想让你明白这一次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等到……”
郑源听着欧阳的话,按住心里泛起的酸楚说道:“欧阳,你不应该浑浑噩噩的,你是对的。”
他看到欧阳的眼睛亮了那么一瞬间,所以不敢再去看。欧阳的感情太沉重了,像泰山压顶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一件事情耗得太久会让他失去耐心和信心。现在他感觉心里的感情正在流向一个不知名的黑洞,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是因为这种感情满溢出来,还是被另外一种感情所取代。
所以他一直沉默着,之后再说一句:“一直以来我很自私,让你觉得有所希望,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欧阳心里藏着不好的预感,低声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听了这话,欧阳抱着他的双臂似乎松开了些。再想抱紧时,郑源已经挣脱开来,眼睛里那种像小孩子般藏着秘密的眼神消失了。
“下午还有采访。”站起身来说过这句话,他再伸手去揉搓酸痛的后脖颈,才发现掌心的地方有一些潮湿。欧阳抬起头,但是眼神却低垂下去,没有回答。
郑源飞速去卫生间洗漱,回房间带上采访本和录音笔,想了想又将录音笔放回抽屉,没再看欧阳一眼,埋着头出了门。
在潮湿沉闷的空气里骑车时,汗都不会出了。欧阳的话让郑源想起了更久以前的以前。当时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呢?但是又为了什么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这些原因里有懦弱,有误会,也有放不下的自尊,现在是不是真正往前迈一步,让所有的一切都翻过一页更好呢?
他感到如鲠在喉,到了报社便直接去了三楼的社会新闻部。没想到不仅不见几个熟人的身影,还得知又有同事离职。
临近中午,他正在报社旁的黄焖鸡米饭吃饭时,以前经常和他搭档合作的摄影记者王坤和几个同事也来吃饭,郑源隔着桌子跟她打个招呼。
王坤跟同事招呼下,走过来在郑源对面坐下。她曾经是报社的摄影王牌,永远扎着根马尾辫,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汶川地震她冲在第一线,拍出了不少获大奖的作品。
“我去报社的健康周刊了。”王坤坐下后,翘起拇指暗指身后的几个同事。
郑源没说话,朝她推推盘子,示意她先吃些鸡块垫垫肚子。王坤摇摇头,垂着眉毛笑说道:“老鲜肉,在这儿耗着不是回事儿。燕城时报已经开始稿费减半,听说还取消了各种补贴,咱们报社距离这一天估计不会远。趁你还没像我一样被孩子绕着走不开,找个合适的工作吧。”
“您说的是。”郑源觉得王坤这句话真是一语中的。现在不需要考虑还贷款,欧阳打算出国,母上身体没大毛病,他何必在这里半死不活上午待着。
王坤听了他的话,抱起胳膊靠在椅背上,说道:“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郑源扒拉口米饭,说道。
王坤打量着他的表情,说声“得了,有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便回到新同事身边。
下午的采访是在酒桌上进行的。曾宪齐老爷子喝着红酒回忆着自己的光荣事迹,避重就轻,冠冕堂皇。长出三下巴的圆脸上露出精明的笑意。
魏主编和刘闵在一旁陪着喝酒,一边旁敲侧击地提出些合作提议。郑源以写稿为由推辞着没喝酒,但看这形势,也只能帮着捧两句臭脚。
聊完无关痛痒的话题,曾宪齐请魏主编一行人参观项目的别墅样板间。
“魏主编您帮我们提提意见,宣传的点我们做实业的拿不准。”曾宪齐热络的带路,言下有广告合作之意。
这个样板间,郑源在做□□时已经来过。旧地重游,他的身份却发生了变化。当时他以购房者的身份前来,是揭露者。而此刻,他已经变成了合作方。
常见的样板间,为了防止地面磨损和便于清洁,都会给参观者提供一双鞋套。穿鞋套这个环节都是参观者自助,高端些的项目一般会配两个穿鞋套的机器。脚踩进机器下端的一个盒子里,鞋套便自动套在鞋上。
可偏偏这个别墅的样板间,是由销售人员蹲下身来为参观者穿鞋套。上次来暗访时,郑源对这一服务就极其不习惯,这次更不想再经历一次。
“魏老师,你们先进去,我这儿有个电话采访,一会儿去找你们。”他手里拿着手机找着借口,不顾魏主编锐利的眼神,走到别墅一旁的草地前,透口气。
“您是郑源吧?”郑源刚来得及喘口气,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郑源扭头看来人,原来是曾宪齐的私人助理。他看起来年纪和郑源差不多,头发修理的清爽整齐,目光直率,腰板笔直,一看便知是从部队出来的。他的长相属于过目即忘那种,不过郑源还是觉得他有些眼熟。
“是。您是……”
“哈哈。您可能不记得了。两年多以前,在信/访办,您帮我们乡亲报道过?强占耕地的?我叫陈明达。”
郑源仔细辨认,才想起那件事来。那是他刚进报社不久接的任务。燕城下辖县的一个村子里耕地被强占,村民没办法便跑到燕城来上访。当时和郑源联系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当时为了跟踪报道多方情况,他跟陈达明在信访办连着好几天从一大早熬到深夜。
相比于其他事故报道,这件事情影响并不算广。郑源做完这个报道,没有很深的印象,不过当事人却印象深刻。
“别客气。我们也就是报道事实。后来问题解决就好了。”郑源说着摆摆手,推回了对方递过来的香烟。
陈明达笑着收回香烟,说道:“您还是这样。上次乡亲们说请你吃个便饭,您也推辞。”
郑源说着应该的,对方又问:“您现在转行了?以前不是社会新闻的?”
郑源含糊答应。陈明达看郑源的态度,便没有多说。
魏主编他们参观完样板间便打算回程。来时是刘闵开车,回程曾宪齐便安排了陈明达帮他们开回报社。
魏主编和刘闵中午喝了不少,上了车便靠着椅背休息。几个人一路无话。雷雨前阴沉沉的天光下,汽车在通畅的高速上飞奔,不出一个小时就回到了报社。
陈明达下车给魏主编他们开了车门,三个人从车上下来。刘闵将车开进报社停车场,魏主编在报社门口跟陈达明客套两句便走进报社大门。
郑源招呼着陈明达,帮他在路边拦回程的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陈明达伸出手来跟郑源握了个手,说道:“上次的事情谢谢您,您的报道我家现在还留着呢。记得您说过要继续做社会报道,期待您更精彩的文章。”
郑源被这句话打翻了五味瓶,忙说着不客气,送走了陈达明。他闷闷地回到办公室,还没走到工位前,就被魏主编叫进了办公室。
郑源以为魏主编要叮嘱这次采访稿的事,没想到魏主编却开门见山的说:“郑源,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工作不太适合你?”
郑源没回答,脑子里盘旋着另一个念头。
他不怕一辈子不能功成名就,更不怕一辈子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奔波在事件现场,他只怕一辈子都要给别人捧臭脚,让和他一样的人蹲下身来给他穿鞋套。
魏主编见郑源没回答,说道:“这次采访的确实不是什么行业大佬。你如果对线口分工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跟我提,我来协调。”
郑源深呼吸,一鼓作气地说道:“魏老师,我要辞职。”
☆、三十九
郑源彻彻底底的辞职了。
面对郑源的口头辞职,魏主编没有过多的劝阻。他可能也看出来,郑源即便在这里干下去,也是条养不熟的狗。晚放不如早放。
和魏主编商定好下周来报社走离职流程,郑源回到工位,把抽屉里存了三年多的几十份报纸打包装进印有报社标志的白色纸袋里,又简单归置了桌面上的杂物,跟坐班编辑交代几句,就离开了报社大楼。
一个多月前那次走出报社,他的心里还有一丝留恋。而现在,他只感到解脱。
好像一个漫长的滑稽剧,终于谢幕。
心里一半的感慨架在空虚之上,在骑车离开报社大院的那一刻,哐当一声落了地。
辞了好。他在心里默念两遍,意识到裸辞之后的没着没落,不知为什么,却多了一份安心。
在新闻行业摸爬滚打三年多,他不怕找不到工作,只需要考虑清楚下一步。
车子骑到半路,他一只脚撑在马路牙子上给老郑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辞职的事情。辜负了老郑的苦心,他心里过意不去。
老郑那边传来类似广场舞伴奏般莫名其妙的音乐。沉默了顷刻,他对郑源说,你想好了,要是想试试新媒体,就来我这儿。
郑源感谢着挂了电话。
心里剩下的一半感慨变成困倦,没心思再去思考工作的问题。
铅灰色的天光愈加发暗。风雨欲来,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路边的小贩兜售起透明折叠雨伞和漏洞凉拖鞋。
郑源出神的盯着地摊上花花绿绿的杂货愣了愣,招呼小贩递给他两把折叠伞,一把纯透明,一把亮黄色。十五块钱一把。好看。洗眼。洗脑。
把折叠伞塞进白色纸袋,郑源焦躁地咬着下嘴唇,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打了两次无人接听。
他接过小贩找零的二十元钱塞进裤子口袋,道了声谢。再次骑着车子混进放学回家的中学生车群中,天蓝色的校服在昏暗的天空下异常鲜艳。郑源第一次如此无法忍受这群充满荷尔蒙的生物。他加快脚下的节奏,穿过自行车群,一路向龙潭湖骑去。
进门前,他在想欧阳会不会还坐在沙发上等他。
进门后,他看见欧阳正坐在餐桌旁,专注地用一把刻刀在面前的画板上刻画着什么。记得欧阳之前似乎提到过帮同学的忙做一套版画主题的笔记本。
欧阳发现他回来,抬起头跟他简单打个招呼,便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及至郑源换了衣服洗把脸,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时,他才像反应过来似得,回头说了句:“今天真早。”
嗯。郑源答应着,避开欧阳的目光。沉默中想起心虚的并不应该是自己,便调转眼神接住欧阳探询的视线,想要张嘴找些话来说,却又卡壳了。
“采访顺利吗?”见郑源没说话,欧阳先开口了。虽然只说出了简单的五个字,他的目光同时在郑源的脸上不断地流转,想要抓住他每一丝感情的流露和变化。但也察觉出郑源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眼神里潜伏的戒备和动摇。
如此被打量,让郑源极其不舒服。现在和欧阳之间的关系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焦虑和疲倦的角力之后,他甩甩脑袋,垂下头,说道:“还成。”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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