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国风云作者:岳树树
第18节
杜蓬莱和江陵月正相互“友爱谦虚”的时候,林瑄冷清地声音传了出来,“别你先他先的了,一块进来吧。”
杜蓬莱朝江陵月吐了吐舌头,横气地走在前头,江陵月现在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跟在杜蓬莱身后。
“呵呵呵…王爷在吃饭呢。”杜蓬莱干笑了几声。
“二哥,你先吃,不着急。”江陵月也挤出一个笑脸,心里已是过尽千帆。
林瑄放下碗筷,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谄媚”的两人,“有什么事就说吧,”林瑄又补充一句道:“只是这开口之前,可得想好了。”
林瑄脸上温柔的笑意,一点也没能温暖到江陵月和杜蓬莱。
“二哥,蓬莱刚刚说他要先说!”江陵月指着杜蓬莱斩钉截铁地道。
杜蓬莱气得指了指江陵月又指了指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对上林瑄清亮的眼神只能认命,垂头丧气地道:“王爷,周川那老头请不来,你给他送的豪礼他全收下了,说是有收无还。”杜蓬莱偷偷瞥了一眼林瑄的脸色,微微扯了扯嘴角,“谁能想到啊,国学大家啊,只收礼不办事,简直就是市井小民,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啊,我都替他害羞。”杜蓬莱现在想想还来气,东西送去一堆,自己连周川张啥样都没见到。
林瑄站起身来,脸色平静地朝江陵月扬了扬头,杜蓬莱见林瑄并没有责难自己就把矛头指向江陵月小心地琢磨起来,事情不太对啊?
“二哥,那个…哦…是这样的,”江陵月见林瑄面无表情心虚地语无伦次,“苏慕清,好像自己走掉了……”江陵月忙又道:“就是她收拾后行囊走了,连她贴身婢女都没带……我派人找了几日了,都没有她的消息……”
“哎呀,哎呀——二哥我错了。”江陵月和杜蓬莱就知道王爷就暴风雨下的平静,林瑄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朝他两扔来——而且只扔脸。
“王爷,王爷——哎呀”杜蓬莱用两只手护着脸也没用,王爷几乎是指哪打哪。
“要你两在家有啥用?净给我添堵了——”林瑄气得拿起糕点丢他两,也没用了全力,“你们说怎么办吧?啊——”
“我继续找,继续派人找——”江陵月举起手来高声保证,急忙往门外跑,边跑边喊:“二哥,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啊——”
杜蓬莱也跟着江陵月跑了旅出来,声音更大得喊道:“王爷,我继续去请,天天去请!他不来我就住他那——!”这两人一溜烟地都跑了出去,脸上还粘着米糕碎屑,还不忘朝林瑄挥手……
林瑄拍拍手上的米糕屑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明日又有得忙了。转身望着桌上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凝神细听一片沉静,喃喃道:“府里怎么这么静……”脑海中又闪过季悦君的面容,幽幽叹了口气,朝寝室里走去……
第二日,太阳从天际里挤出一丝笑脸,远离京都的旷野里多了几分清新。苏慕清用力嗅了嗅空气里弥撒的青草吸气带着淡淡的花香,春末之际美不胜收。如今还能透过马车的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照国的一草一木,苏慕清第一次觉得满足是如此简单。
“苏小姐醒了?”丁墨的声音苏慕清不在陌生,荒郊野外的露营生活现在她已经适应了。
“嗯——”
“我煮了些粥,下来吃早饭吧。”丁墨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苏慕清有时候觉得奇怪第一次见丁墨的时候他可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其实本身就没有温度。还有那个陆展更是冷的跟个冰窟窿一般。
苏慕清下了车,已经在车上用储存的淡水洗漱过了。陆展见苏慕清下车,坐在打起地简易灶火旁冷哼了一声。苏慕清见怪不怪,自顾自坐了下来。
“你们先吃,前面的路更难走,我去探探路。”丁墨依旧带着他脸上温和的笑。
“大哥小心点。”陆展留下来守着苏慕清。两个人坐着喝粥,并不言语。
半个时辰后,丁墨衣衫有些不整得回来,陆展急忙迎了上去,“大哥,你没事吧?”语调急促,甚是牵挂。苏慕清依旧坐着,回过头望了一眼。
“没事,可以上路了。”丁墨拍了拍陆展的后背朝陆展使了个颜色,翻身上马后丁墨若无其事地催促着陆展驾车,拉着缰绳的手偷偷将袖子拉起来,青色的伤口似乎像是被撕咬过,中心的地方青的发紫。丁墨抬头看看陆展和苏慕清,自然地将袖口放了下去,心里更加挣扎——他中剧毒了。
颠簸的路上,陆展正关注得驾着马车,忽然“砰”一声,陆展回头一看丁墨已经栽下马来。陆展急忙停车,疯了一般朝丁墨跑过去……
马车上,苏慕清盯着昏迷中的丁墨出神,陆展正拼命似得驾着车一路狂奔,可这路出奇的难走,陆展本可以骑着马带丁墨先走,可一边是圣命一边是大哥的命,陆展不敢丢下苏慕清,只能用力抽着马鞭希望马儿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马车拐弯,陆展没想到荒郊野外的路上竟然有一个老妪蹲在路上,陆展来不及停车,高声大喊:“让开——!”用尽全身力气扯着缰绳,偏离轨道的马车几乎要翻了出去,陆展大惊失色,一个翻身跳下车来双脚抵着两侧的崖壁用尽内里才将马车打入路上也正好避开了老妪,陆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跑上前,止住受惊的马儿。苏慕清坐着车里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的浑身疼痛,皱了皱眉眉头,手上扔死死拉着丁墨,生怕他跌落出去。
陆展忙拉开车帘,见丁墨被苏慕清死死拉住,才别扭地说了声“谢谢……”放着放下车帘,想跟老妪打听打听附件哪里有大夫。
“你没事吧?”陆展连问句关心的话都冷冰冰地没有温度。
“年轻人,和阎王爷赛跑呢,差点要了我这老太太的命。”老妪自顾自地在路边的草丛里寻寻觅觅,身后藤条编制的篓子里有半框草药。
“阿婆,非常抱歉,我们车上有个同伴中毒了,所以才会…”陆展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苏慕清已经跟着到了身后。
“这个女娃好相貌,”老妪见了苏慕清眉开眼笑,喜欢得不得了,“懂礼数——不和某些小疯狗似得——”
“你——”陆展正憋着一肚子的火,立刻就和老妪急了起来。
“别冲动,忘了丁墨还昏迷么?”苏慕清急忙拦了下来。
“怎么,还要我一个老太太动手?”老妪挑了挑眉,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怕到带着点调皮意味的挑衅。陆展握着的拳头放下不是握也不是。
“阿婆,我见你这筐里都是药材,想必您一定懂医术吧?”苏慕清看得仔细,陆展听了苏慕清的话也注意到了,脸色立时扬起一丝惊喜。
“山野村夫,略知一二吧。”老妪笑了笑,这笑最多算是一种讥笑,“可看不了你们这些达官贵人。”
苏慕清的直觉,面前的老妪恐怕医术超群,阿婆看上去年纪很大但眼神清亮,动作敏捷,听力也是极好,没准丁墨这次要绝处逢生。
“阿婆,是我陆展鲁莽,求求您看看我大哥,别喝我一般计较,”陆展生怕自己表达不清,又道:“我天生性子冷淡,对您并无不敬之意。”
“哼——”老妪冷哼一声,“让我救人可以,但命不能白救。让这姑娘留下来给我儿子当媳妇儿。”
陆展面色一变,沉声道:“谁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是我厉三娘都不能救活他,那就是他该死,年轻人你说是不是?”
陆展震惊地扫视着蹲在地上的老妪,这就是江湖消失多年的“怪医”厉三娘?
第一百零二章
幽静的后山,有一处平坦开阔的平地,地势高不怕雨水,厉三娘家简朴的两间瓦房沐浴在璀璨的阳光中,坐落在绿色山林里别有一番风骨。门前是人工开垦的菜园,苏慕清认得有南瓜苗,荠菜和日常吃的绿叶菜。菜园显然是厉三娘精心栽培得,菜地里的蔬菜规划地整整齐齐,像是受训的士兵,前后左右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屋前屋后收拾的整整齐齐,门前瓦色的水缸里填满了干净的水,屋后传来牲畜惬意地低鸣生。
厉三娘当真能干,在这荒野里愣是收拾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若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苏慕清下了车心里有种赞叹道。
“娘——”
苏慕清和陆展相互望了一眼,呼唤声从房里传了出来,厉三娘树色的脸上绽开涟漪一般的微笑,衬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厉三娘急忙应了一声,两只手在腰间蓝布上蹭了蹭,急忙上前。
“娘——”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拍着手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容已经走到屋外,稚嫩的笑和他脸上岁月留下沧桑形成的冲突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忍不住惋惜。
厉三娘的儿子竟然是个傻子。
厉三娘的儿子见到身后的生面孔,脸上的笑意全无,两只手举足无措的放在胸前,紧握着拳头,闪到厉三娘身后,怯生生地问:“娘…他们是谁?”厉三娘瘦小的身躯哪里隐藏的下儿子高大的身躯。
“志儿不怕,”厉三娘柔声安慰,轻轻拍了拍志儿的背,望着苏慕清和陆展道:“他们是来陪志儿玩的。”
“真的?”志儿抬起头,眼睛里除了惶恐还多了一丝渴望,“可是,娘…不是说外面都是坏人,不让志儿和别人玩么?
厉三娘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他们不一样,他们要请娘帮忙……”厉三娘到此隐居十多年,今日还是第一次有客来访。
“真的?”志儿欢喜地脸腮有些微红。
苏慕清对母子二人不禁生出几分同情,不过她对做厉三娘的儿媳妇并没有兴趣。
“愣着干什么,怕车上的人死得不够早?”厉三娘严厉的眼神和鹰一样,似乎可以看透陆展整个人。陆展心里气闷,刚刚还残存在胸腔里的同情登时蒸发全无,黑着脸去将丁墨抱下车。丁墨的脸色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青,嘴唇暗紫,比刚刚似乎更糟,陆展蹙眉,盯着他的紧逼的双眼一咬牙抱着丁墨朝厉三娘的屋里走去,现在哪里还有选择?
“慢着——”苏慕清站在院子中间,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逆着光她看不到陆展和厉三娘的表情,语气冷清:“条件还没谈好,陆展,你要想留给厉三娘当儿媳妇我没意见。”
什么?我留下来给这个傻子当媳妇儿?陆展就是个冰窟窿也也忍不住自燃起来,你也不看看他那张老脸还装嫩。“哼——”陆展站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地进了屋。
“你——!”苏慕清气得脸色微红,自己的话和落下的树叶似得无声无息?厉三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慕清一眼,拍了拍志儿的手,“你呀,就要娶媳妇儿了,凭你媳妇儿的姿色,可让天下男人嫉妒你了。”
“娘,媳妇儿是什么,可以吃么?”志儿傻笑着望着厉三娘。
“谁说我志儿不聪明,媳妇儿当然可以吃了。”厉三娘忍不住咧嘴偷笑,不用想也知道厉三娘想到哪里去了。
苏慕清冷清的眼神望着厉三娘,“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傻儿子。”
“谁说他傻!谁说他傻了,他哪里傻——!”厉三娘声嘶力竭地朝苏慕清嘶吼,手指神不知鬼不觉地扣在苏慕清瘦削的胳膊上,手指上的骨节和青筋因愤怒变得突出,一双含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再敢说一次,我让你生不如死!”
苏慕清能感受到从厉三娘手指下传来的力量让她疼得直冒汗,依旧倔强地盯着厉三娘的眼睛,她已经受尽委屈,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你别生气,我听话……”志儿默默的拉着厉三娘的衣角,眼眶里充斥的亮晶晶的泪水。厉三娘闻声回过头,看见儿子怯生生地模样,急忙松了手过去安抚他,苏慕清揉着胳膊,心里对厉三娘是又恨又怜,又怜又恨。
厉三娘对她儿子倒是真好。
顶着头顶上有些晒人的日光,林瑄擦了擦两鬓的汗水,想想人真是奇怪,天冷的时候哪有阳光往哪钻,只怕从今儿开始又要躲着太阳了。林瑄在凌云寺里已经转悠了一大圈,悦君跟着皇祖母去方丈室里修禅,至于他嘛,当然是来探讨佛学的…才怪…林瑄背着手四处走走看看,不同的大殿里陈放着不同的佛像,林瑄认不全,定立着在殿外朝里头打量,眼神既不敬畏也不轻蔑,到有几分看透世事的味道,连林瑄自己都有些想发笑,原来自己竟是个神鬼不信的人。
“王爷,王爷,你快来,”杜蓬莱捏着嗓子,在对面的法堂里朝林瑄招手,她想大声点又怕扰到佛门净地。亮亮的眼神贼兮兮地,林瑄撇了撇嘴一脸怀疑,杜蓬莱这副兴奋的样子准没好事。最终还是没忍住,迈开腿朝杜蓬莱走去,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啦?难不成周川来了?”
“哎呀,你一个王爷,稍微有点度量好不好?”杜蓬莱一听到“周川”这两个字心虚不已,也只得任凭林瑄挤兑,“回头我一定把周川拿下,你答应我,咱们今天能不提周川不?搞地你好像爱上他似地,没多会就非得提一次……”
“哎呦哎呦…我的王爷,我错了还不行?”杜蓬莱见林瑄高傲地抬着头要走,忙攥着林瑄的衣袖道:“我看见王妃了!”
“在哪?”林瑄调头四处打量。
“一提到‘王妃’,啊…是不是?”杜蓬莱坏笑着望着林瑄。
“是什么是,”林瑄面色发红,尴尬地道:“你再胡说,本王让你下个月都吃素,见不到一丁点肉沫子。”
靠,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话,杜蓬莱本着不和小孩儿一般计较的心态,继续道:“王妃好像在前面的法堂听禅呢。”
“皇祖母在,不方便。”林瑄不想因为自己的思念影响了悦君在皇祖母心里的印象。
杜蓬莱摆摆手,坏笑道:“太皇太后被方丈请到后堂去了。”
“你不早说。”林瑄急忙朝前堂走去,忽地停了下来,“师父们都是明晃晃的光头,你和我两个去之前岂不是要剃度?”
“我还不忍心如此对你,”杜蓬莱朝林瑄挤了挤“媚眼”,看得林瑄心里直颤抖,忽地两处两身浅灰色行头:“噹噹噹…看——俗家弟子的行头哦,今天法堂里可是有俗家弟子一同听课的,看真是天才——”
“你从哪里找来的,”林瑄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赞赏,“为什么你得这件和我的这件领口还不一样。”林瑄接过杜蓬莱递过的衣服细心的发现了不同。
“借的借的,”杜蓬莱含糊道,“这个嘛,可能不一届的人校服领子可能就是不一样啊。”
“孝服?”林瑄一脸诧异地看着杜蓬莱。
“啊?”杜蓬莱“呸”了一口,“不是孝服是校服,哎呀,你到底穿不穿…”看见林瑄乖乖把衣衫套在身上,杜蓬莱不禁感概和古代人说话就是不能客气,要快准狠…
寂静的大殿里坐满了光头和尚和俗家弟子,光头和尚和俗家弟子各占一半,杜蓬莱和林瑄混进门里低着头暗自庆幸俗家弟子坐在靠门前。
“谢谢,谢谢…”杜蓬莱转身压低声音对林瑄道:“他们可真客气啊…”他们刚到殿里想不动声色的移到后面,谁知前面的“同门”很快在第一排给他们让出两只黄色铺垫刚想推脱,愣是被拉着坐到了第一排,杜蓬莱和林瑄“无辜”地盯着客气的“同门”,大哥,你知道么我们是来滥竽充数的么……不至于如此优待吧,同等对待就行…林瑄和杜蓬莱一阵苦笑…
“不是,小师傅,我们坐后面就行,”杜蓬莱刚被推着坐下,又试着做起来,“真是谢谢啦…”说着拉着林瑄就想往后排钻。
“他倒是可以做到后面去,”小师傅指着林瑄道,接着挠挠头,有些搞不清他们想做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杜蓬莱有些摸不着头脑,偌大的殿堂里目光都注视到前面弓着腰的两个人身上。
“今日该你讲学,自然要坐在前面。”小师傅简直是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望着杜蓬莱。
杜蓬莱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衣服,领口处用绣着些她看不懂的明黄色梵文,大事不妙啊,杜蓬莱抬头尴尬地笑笑,“哎呀…肚子有点痛,先去趟茅房…”说完就想开溜,让他将佛学?还不如让她说说马克思,恩格斯之间的基友情,…至少他还知道的多一点…死林瑄笑得跟多花似地,真没良心,真讨厌…早知道当时就把这件帅气的袍子给这个熊孩子了…
杜蓬莱还没刚走迈出脚步,法堂三扇门重重地被关上,杜蓬莱感觉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两个巴掌似地…朝圣一般的木鱼声立时想起……
第一百零三章
高坛上莲花蒲垫代表至高无上的佛法,手边供奉着佛家三宝,觉、正。净。严肃而虔诚的僧人们注视着杜蓬莱,让她很难“造次”,也把杜蓬莱给急坏了,脑袋里翻来翻去对佛教一无所知,谁让爹妈都是坚定地共产主义接班人呢。
凌云寺的首席大师,方丈的同门师弟莫法缓缓走上前来,眉清目秀的样子让杜蓬莱觉得分外眼熟,他双手合十沉声道:“请弟子开始讲学吧。”声音清澈而具有穿透力,莫法从小就皈依佛门,虽然现今只有三十六岁却足足钻研佛法有三十多年,自然身上带着一股出尘的味道。莫法说完便坐在蒲团上,挺着身板等待着杜蓬莱开始讲学。
林瑄也禁不住有些担心,若是弄不好到落下一个亵渎佛学的罪名,坐在薄团上的身子不自觉地看是往前倾。忽地和左侧莫法头来的目光匆匆对上,林瑄像是被灼伤一般急忙扭头,缩在身侧的师父身影里,完了…这是要被识破了呀…
蓬莱啊,加油…就算是我发现了王妃不在这里听学也不怨你,谁让你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呢。
杜蓬莱颤颤巍巍地坐在高坛上,滔滔不绝,旁征博引,舌战群僧…当然这只是她脑海里的幻象。半晌杜蓬莱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大殿里的僧人们耐心很好还没发火,好景不长,师父开始躁动…
“这是静默,是尝试着和佛祖说话。”莫法一出生,四周一片寂静。杜蓬莱欣喜若狂,这都行?说完杜蓬莱有模有样的继续端立静坐了半个时辰,大殿里若不是坐满了喘气的师父们场景还真有些吓人。林瑄微微皱眉,悦君根本不在这里,杜蓬莱你就给我演吧…哎呀,坐得腰疼。
“白龙马,踢朝西,驮着唐三藏跟他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
法堂里的师父和俗家弟子们一片寂静,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这又是哪一出,先唱起来了?
幸好杜蓬莱脑袋灵活,很快就将开讲起来,“在很远的过度有一位高僧名叫玄奘,他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孙悟空,二徒弟猪八戒,三徒弟沙僧……”
杜蓬莱讲来不知不觉中讲了一个上午西天取经的故事,刚要喝水,地下的师父们就沉不住气了,“那个玄奘到底有没有娶女儿国国王啊?”
“就是就是…”不少僧人也跟着应和着,一脸的焦急和“求知若渴”。
杜蓬莱没想到反响这么好,额,这该如何收场呢?西游记可是有久久八十一难呢,照这么讲下去自己不得口吐白沫而亡不可。杜蓬莱摸了摸美貌,清秀的脸庞因焦急微微发红,本想朝王爷使使眼色,谁知王爷竟然在人群中平平应合,杜蓬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佛家说莫贪,莫追根究底,智能你犯戒了。”莫法的师弟莫嗔摇头道,高坛上的这个俗家弟子知道地还真多……不过他也很是好奇玄奘到底…不过玄奘是高僧应该…你会吧…莫嗔也很纠结,越控制自己想得越多,阿弥陀佛…
智能?杜蓬莱望着他浓眉大眼的面孔,笑道:“你师父真会起名字。”几千年后你就彻底火了好嘛…
“玄奘高僧最后有没有和女儿国国王在一起呢…”清澈的声音如烛光填满了法堂,莫嗔刚想站起身子维持秩序抬头一看是师兄莫法,只好有做了下来,飞快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杜蓬莱。
“……”杜蓬莱没想到这些高僧对唐僧的八卦感兴趣,继续道:“玄奘当然没有娶女儿国国王,因为他心志坚毅,只有西去曲靖一个信念。唐僧一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遇到过危险,也面对过诱惑,最终求得真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杜蓬莱得意地望着低下被征服的各位僧人,心里那个得意,凌云寺可是国寺,住的都是高僧,哈哈,古代人就是好骗…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好,明德悟道深远,让贫僧羞愧。”莫法站起身,目光真诚看得杜蓬莱有些心虚,她哪里是悟道,她明明是抄袭,“哪里,哪里,师父客气了。”
杜蓬莱大摇大摆地从高坛上得意地朝林瑄走过去,得瑟的神情让林瑄也只能无奈,林瑄也很佩服杜蓬莱“信口开河”的本领,撇了撇嘴,真心服气了。
“怎样啊?王爷,还想看我笑话呢,哥在哪里都是条好汉。”杜蓬莱拍了拍胸脯豪情万状。
“厉害。看来蓬莱是没用心去说服周川那。”林瑄挑了挑眉,痛心疾首的模样。
“怎么又提他,不是说好今天不再提了么…”杜蓬莱一听到“周川”的名字脸都绿了。
“明德虽居于后室但有如此悟道之能,实属不易…”林瑄和杜蓬莱见莫法说完,便不再吱声,坐在人群里,身旁的俗家弟子对杜蓬莱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今日将有贫僧给明德梯度…”
什么?杜蓬莱不敢置信地望着莫法又回头看了看林瑄,惊讶的嘴巴张得跟只碗似地,旁人还以为她乐疯了,要知道莫法可是方丈的得意弟子,想跟他从佛法的人可以从凌云寺门口排到市集最火爆的酒家门前,在寺里修行的俗家弟子都是排队等着机会在凌云寺出家呢。她可不稀罕,再说了她本身就是个女子,要出家也轮不到凌云寺啊,怎么也要去个尼姑庵,每日和一群妹子在一起快乐玩耍才行。
“等等!”杜蓬莱站了起来,登时她感受到大殿上的目光炽热得炙烤着她。林瑄在一旁偷乐,憋着不敢笑出声,没想到杜蓬莱还有今天,大快人心啊。
“明德有话要说?”莫法似乎已经将杜蓬莱看成自己人,眼神里有股长辈看小辈的慈爱,在杜蓬莱看来那是极大的危险,被一个和尚相中的只能是另外一个和尚,她不愿意。
“嗯。”杜蓬莱赶紧点头,有模有样地道:“今早我上我又突然顿悟,在哪里修行都是修行,地点不过是形式。而最能修行的地方是红尘,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决定去红尘里好好修行,让我死在红尘里罢。”说完,杜蓬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腿就跑,“咣”一声,大门立时就关了上,闷雷似地在法堂里酝酿着,林瑄觉得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杜蓬莱就这样跑了?
东风将素斋端到桌上,接过季悦君小心翼翼递过来的佛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妃上午回来后静心读了一个时辰的书,这次来凌云寺因为荷儿身体不适王妃只带了东风过来,寺里的厢房摆设简单,屏风将房间分成两半,外厅有一张八仙桌和书案,四把椅子。屋里东风一个人伺候着。
“东风,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季悦君微笑着看着东风,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可爱。
“啊,王妃,您看出来了?”东风吐了吐舌头表情羞涩。季悦君点了点头,又道:“东风你做事稳重又细心,总是把主子的事记挂的心上,我都知道。”
“谢王妃夸奖,”东风耳根微红,稳稳气息说,“王妃您知道王爷和杜先生被方丈请去了么,听说被骂了半天方丈都换了两盏茶,这会都还没回来呢。”东风说起王爷的事来一脸的紧张,心里担心王爷受了委屈,如此好脾气的王爷哪里去找。
季悦君听了东风的话觉得好笑,安慰道:“出家人是不会骂人的,出家人信善。”
东风半信半疑,“我老家的和尚都可凶了,还喝酒吃肉呢。”
季悦君笑着微微摇头,倒是对东风说的事有些新奇,“酒肉和尚不能算,凌云寺里可都是护国高僧,他们不会为难王爷的。”谁让王爷没事带着杜先生瞎溜达,这下溜达出事了吧?寺里把今天他们在法堂的事可都传开了,杜蓬莱如今是凌云寺的知名人士。
肇事的二人如今正在一处厢房里斗嘴呢。
杜蓬莱研墨,细长的手指握着为润的石墨在砚台上来来回回的滑动着,眼睛盯着林瑄手下的毛笔,一边口述一边埋怨:“你说说,好好的佛学不研究,让我把《西游记》写下来,庙里和尚的精神食量怎么能是呢,佛祖要是知道了非气得炸毛不可。”
“喂喂喂——”林瑄正抬手蘸墨,睥睨她一眼,“谁在写呢?我这抄得手酸还没叫唤呢,你研个墨好意思么?再说,那么是你讲学讲得好么,‘深得方丈喜爱’。”没想到方丈真会治人啊。
杜蓬莱赶紧赔笑,站起来给林瑄捶捶肩,“我写的字跟蚂蚁腿似地,你又不是不知道。辛苦,辛苦哈…加油,加油还有几章,这已经是缩减版了,写完赶紧给那老和尚送去。”人在屋檐下怎么不低头,杜蓬莱可不想出家当和尚……
第一百零四章
夜晚,明朗的夜空,清风徐来。
凌云寺后山有一座千年古塔名曰灵岩塔,古塔共九层,每一层都供奉着一座彩塑的佛像,没有记载此塔的建成,风雨在塔身上留下的斑驳印迹是最好的证明。而塔的最顶层据说藏有高僧的舍利子,常有传说看见顶塔发光,让这座千年古塔更显神秘,引无数人来此参拜。由于年代久远,塔身承受不了累月的踩踏,此处已成凌云寺圈起的圣地,若没有特殊事宜,几乎不允许踏入。便是塔内的日常打扫也纷纷由凌云寺里的高僧抢着来做,所以灵岩塔在夜里少有人至,只有守塔的和尚在。
小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在前面双手合十,嘴中一直念叨着早上刚学的佛理,身后跟着两位女施主,小和尚对于领路的差事并不嫌烦。绕过后山,灵岩寺的全貌越来越近,不过在夜里看不真切,在月光下只露塔身的剪影,塔外的壁画自然看不见。
“施主,这就是灵岩寺。”小和尚转过身恭敬地道。
“有劳小师父。”季悦君穿着白色素衣在月光下更显清丽,发髻只简单用素色发带绑起来,在寺里坐禅事事不宜隆重,不过季悦君顶喜欢,季悦君站在塔下望了望灵岩塔,出了一层长明灯透着微弱的光,夜色里显得庄重,心跟着平静祥和起来。
“这是扫把和蜡烛,”小和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东西递给季悦君道,“施主可以进塔点灯了。不过这位女施主你能进去。”小和尚朝东风看了看有些歉疚,忙道:“我来了三年一直都是远远看看,从来还没进去过呢。”说着自己都有些羡慕面前的女施主了,不过女施主身份不一般这他是知道的。
东风知道他的善意,含笑点点头,轻声道:“小师父以后成了高僧想来几趟就来几趟。”季悦君听了东风的话,赞许得朝她眨了眨眼。
“承施主吉言。”小和尚羞赧地抓了抓后脑勺。
往年点灯塔的事都是有太皇太后亲自来做,今年她却让雍王妃来做,要知道皇后当年也陪太皇太后来凌云寺修过禅。季悦君接过扫把和蜡烛进了寺里,来到佛像前拜了又拜,伸手用布小心拂掉台上的尘土,楠木的案台光滑平整,古朴的式样对于年代有着不言而喻的作用。擦完案台,季悦君方才有机会好好观察长明灯,青釉色的器皿里盛得不知是什么香油,长明灯橘黄色的火焰里包裹着幽静的蓝色,火焰的燃烧的高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微弱也不燃得嚣张。季悦君轻轻扯着袖子,垫脚去对着手上的烛台,白葱般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了灯台,本以为会烫到没想到触手冰凉,季悦君有些好奇这青釉色的器物是什么制成的竟然隔热。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季悦君手有些发酸,她停下来揉了揉右手,在第五层的高塔上望去,除了几盏灯火外,所有都吞噬在黑夜里,皎洁的月光如少女心,纯净柔和。不知道现在林瑄在做什么,在王府挑灯夜读么,即便站得这么高,还是望不见雍王府,季悦君忍不住笑了笑,笑话自己竟然在这时还惦念着林瑄,佛祖不该生气了?季悦君双手合十,轻生道:“愿佛祖保佑林家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