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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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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曰从革。

深秋里,万物尽是一片萧瑟肃杀之意,前些日子有人来回,说是临近的高山上已开始下起了雪,踮了薄薄的一层,想来再等半月,就该遍地银装了。楚窈不禁想起在卫地的日子,这会子,早该点了银丝碳,窗外的梅花也该渐渐打花骨朵了,卫地的冬日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些。

许是离了母亲太久,文渊三两日便要病上一回,叫楚窈急得诸事不管,只一心照看起他来。这样一忙,楚窈便也少念了赵怡几回,只是每两日一封的信还照常往来。

冬日渐近,同胡人僵持了两个月的战事也胜了,前阵子夏云景就来了信,同楚窈说可以回卫地去了,不日便可往南地去,又问何日派人来接楚窈合适。盖因文渊病了,楚窈没得法子,便写信给夏云景推了,只说这会儿上路,于文渊不好,不如夏云景、赵怡二人先回南地,自己等到来年开春再走,那时文渊也大了,便不容易生病出事。楚窈等了好些日子,夏云景的回信都不曾来,楚窈也没催,也有些忙得忘了的意思。

这几日文渊难得身体好起来,趁着风不太大,日头也不太烈,楚窈就叫人在园子边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在地下,抱了文渊出来晒太阳,也免得在屋子里憋闷的太久,原本没事,也要闷出事来了。

前两个月在卫王府时,楚窈还想着吃蟹赏菊,如今这时节,若要赏花,只怕还要等上十几日工夫。

“姐儿您快看,孙少爷抬头了!”花影跪坐在楚窈身边,原是来以备楚窈与文渊的不时之需的,这才过了一会儿,就亲自动手,拿了一个大红的小波浪谷开始逗弄起文渊来,“孙少爷,看这里,看这里。”

文渊听见响动,就寻着声去找,花影就把拨浪鼓从文渊一侧慢慢移到另一侧,文渊便使劲抬了头去看,眼睛随着拨浪鼓在移,嘴也还在不停地动着,叫花影笑了好几回。

楚窈见花影逗得起劲,也不恼,只笑着坐在一边看着,只在文渊看过来时,才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文渊静静地躺在楚窈怀里,手指把楚窈攥得紧紧地,眼睛却还不住往花影摇着拨浪鼓的手看过去,偶尔露出湿漉漉的小眼神,叫楚窈花影两个欢喜得不行,就是一边站着伺候的其他丫鬟婆子,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不时夸上两句,在楚窈面前博个好印象。

“小儿二月正是抬头的时候,看孙少爷这样活泼,日后也必能平安长大,”说这话的是冯瑛派到楚窈身边的云夫人。云夫人是黎国宫里的老宫人,原先是侍奉黎国先皇后的,因二十五岁时自梳了,就没放出来,后来到了四十被恩放出宫,因家里父母都没了,又不愿意叫侄儿侄女奉养自己,却也没得旁的去处,就被冯瑛请回了府里供奉,在楚窈进了冯府之后,头一个被派到了楚窈身边,照顾楚窈、文渊一应饮食起居。而云宫人也是两个月前楚窈记入族谱前,在祠堂外唱礼的夫人。

楚窈与云夫人相处时日渐长,对她也越发信服,如今文渊身边的大半事情都是交给了云夫人在负责的。

听了云夫人这话,楚窈心里高兴,面上却也只是浅笑,仪态齐备的对云夫人道,“承夫人吉言,若他能平安长大,也是他的福气了。”

楚窈这话,也算是一语双关,她一面深信文渊能平安长大,继承夏云景的地位,又一面担心出了什么变故,叫文渊不慎夭折,毕竟文渊如今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七八岁的孩子尚有早夭的,更何况是文渊这样的年纪。不过云夫人却不知道这么多,只当楚窈是头回养孩子,有些担心罢了,便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楚窈晃了晃文渊紧紧抓着的自己的手,吸引了文渊的注意力过来,也不由心里一舒,大抵是原先不曾经历过,便有些焦虑,自己缓缓,也就是了。

花影逗累了,便坐着休息休息,又给楚窈倒了杯茶过来,楚窈才饮了一口,就看见浅川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楚窈有些好奇,把杯子给了花影,“浅川,你这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浅川过来,对楚窈行了个礼,又对一边的云宫人点了点头,才道,“姐儿,前头有人来传旨,老爷叫您快去呢。”

楚窈听了,有些疑惑,却也没耽搁,把文渊交到了云夫人手里,便站了起来,回去换衣裳去了。

“爹爹可透了话?”楚窈一边走一边问浅川。

浅川鼻翼上沁出丝丝汗意,她认真想了想,“老爷脸色不坏,也不意外,想来不是坏事。”

楚窈点点头,亲点了一套衣裳,整理了妆容,便去了,半路上遇上接替云容位置的新大丫鬟,名字也是唤作云容的,急匆匆赶过来,“姐儿,老爷请姐儿您快些去呢。”

楚窈有些奇怪,“竟这样急?”说着,又看向浅川,“你呀。”

云容见浅川低了头,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便笑道,“原是有天使传旨,老爷方叫了浅川来寻姐儿您,方才又有了贵客临门,老爷才遣了奴婢再来请您。”

“哦,”楚窈拍了拍浅川的手,问道,“贵客?”

云容点点头,跟在楚窈身后,小声道,“是公主殿下,”云容顿了顿,又道,“姐儿知道的,我朝皇室以韩为姓。这位公主是贵妃所出,单名一个玉字,封号卿珏,极受圣人宠爱,有第一公主之称。天使传旨本是要赐您封号,想来是这位公主心里好奇,便想来亲见您一回。”

卿珏公主韩玉?不就是后来的元华贵妃韩氏吗。楚窈心里想着,唇边便不由勾出了一道恰如其分的弧度,“这样尊贵的公主,特来见我一回,倒是我的荣幸了。”

“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冯大人定要认了你回来呢。”

楚窈抬头看向长廊尽头,一个妆扮华丽的少女正俏生生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楚窈许久不曾见过的惊艳与欣赏。楚窈领着众人上前,便要对韩玉行礼,被韩玉止了,韩玉正要开口,就听见后头有侍女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公主,公主,您,您……”几名侍女看见楚窈,便忙住了口,一同给楚窈行礼,“冯小姐长乐。”

“请起,”楚窈客气的说了一声。

韩玉见状,便拉了楚窈得手,横眉看着追赶过来的几名侍女,“本宫不过是先来寻美人,你们急什么,又不会丢了。”

几名侍女看样子是早知道自家公主的脾性,不过因着楚窈是头回见的,脸上难免带出些尴尬来。

楚窈见了此时的韩玉也有些好笑,上辈子认识韩玉那么些年,只知道韩玉娇蛮任性,自持身份,不肯向人低头。何曾见过她这样鲜活好玩的样子,又是新鲜,又是奇怪。便没把韩玉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反替几名侍女说话,“她们担心公主您,也正是她们的忠心呢。”

“她们也只得这么点好处了,”韩玉说着,脸上便摆出些嫌弃来,眼里却透着些高兴,倒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那打头的侍女见状,便行了个礼,“奴婢等谢公主夸赞。”

“哼,”韩玉别过头,把楚窈上下打量几眼,“美人你生得美,声音也好听,想不到性子也好,不如随我回宫去吧。”

这“初见”韩玉,不过片刻工夫,楚窈便有些头疼,这主子奴婢真不愧是一家子的,就连性子也是差不多的。

楚窈对韩玉笑笑,“公主,这可不合规矩呢,更何况,民女孩子尚且年幼,还离不得民女的。”

楚窈这话,若换个人,只说前一半也就够了,毕竟是规矩所在,不过楚窈直觉韩玉更喜欢直接的,便把后一半也说了,只赌一赌韩玉此时是规矩更大,还是乐趣更高。

果不其然,楚窈赌对了。

其实韩玉方才那话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真想叫楚窈一块儿进宫的意思,反倒是楚窈如今的回答,叫韩玉有些感兴趣,“你可成年了?怎么就有了孩子了?”

一时又摇头晃脑的把楚窈上下看了几眼,才道,“都说美人生了孩子,就要变丑,也不知道美人你变丑了没?”

“民女自然成年了,”楚窈挑了挑眉,“民女只听过女子成了母亲之后会更美,倒没听过公主这话呢。想必那变丑了美人,都是被磋磨的失了颜色的吧。”

“妙解,妙解,”韩玉不由抚掌大笑,“美人不止是美人,还是个妙人儿呢。可惜美人儿你已嫁做他人妇,不如美人儿舍了那旧人来跟我吧。”

韩玉说这话时,靠楚窈极近,楚窈可以清楚的看见韩玉眼里的兴味,这叫楚窈有些不舒服起来,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招惹她了。

看在韩玉眼里,就是楚窈因自己的靠近一怔,便随即拉远了距离。韩玉不由笑了笑,舌尖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

“只怕民女跟了公主,就要磋磨变丑了,这赔本的买卖,民女可不敢做呢,”楚窈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云容,又道,“民女还要去前头见爹爹,不知道公主是?”

“自然是随美人儿一块儿了,”韩玉扬了扬头,牵了楚窈的手,转身走了,边走还边给楚窈介绍起冯府的园子,活像是冯家的主人,倒是楚窈成了外人了。

☆、第3章23

“公主、姐儿,请容奴婢先去禀报,”眼见正院就在眼前,云容便同韩玉、楚窈两个说了一声,先行一步,赶去禀报了。

说来这些小事,本不用云容亲自劳累,一切皆有底下伺候的小丫鬟呢,只是一来云容才成了大丫鬟,难免要多在冯瑛面前走动走动,也叫别人不敢轻视自己,二来也是韩玉身份尊贵,遣人先行,也是合规矩的。

因而等韩玉楚窈两个走到正院门前,便有云容亲迎出来,打起帘子,“老爷请公主、姐儿进去呢。”

走到正院,韩玉便一改方才的作风,脸色也庄重严肃起来,只若不是她还向着楚窈悄悄眨了眨眼睛,楚窈还真要被她这模样给唬弄过去了。

楚窈这一路和韩玉一块儿,为了应付,也有些乏了,此时却也强打起精神,端起贵小姐的派头来,至于韩玉那举动,楚窈只当眼不见为净。楚窈心里隐约觉得,这样同韩玉相处,韩玉反而不会生气。果然,韩玉见楚窈不理自己,也没恼,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只怕又要到楚窈身边不停地说话了。

“爹爹,”楚窈向冯瑛行礼。被冯瑛使了云容扶了起来。

“冯相,”韩玉高傲的对冯瑛微微颔首,算是礼了。冯瑛如今早已登阁,因而也当得起韩玉这一尊称。

冯瑛见韩玉与楚窈一道而来,却并不意外,想来是早有准备,如今见韩玉致礼,自己也不好坐着,便也站了起来,对韩玉拱手道,“公主请上座,”又道,“小女初识公主,若有失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冯相这是哪里话,本殿倒觉得冯小姐性情端庄柔婉,无愧于冯家百年书香的底蕴呢,”韩玉一边说,一边毫不推辞的坐到了右侧上首。

楚窈目光一闪,不由看了冯瑛一眼,但见冯瑛依然笑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便只把这疑惑吞回了肚子里。按理说,冯家是黎国传承数百年的大家,韩玉便是公主,也不该在身为冯家族长,又位极人臣的冯瑛面前这样行事。若不是韩玉与冯家私交甚笃,那便是韩玉代表了黎国皇帝对冯瑛的态度。楚窈心里头猜着,当是后一种,不然凭冯瑛如今在黎国的身份权势,怎么会舍得儿子一直在大夏,且自己也存了二心呢。

韩玉见冯瑛空了左上首,坐到了左下第一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回眼又见楚窈还站着,就要招呼了楚窈坐到自己的下首,“冯小姐快到本殿身边坐,冯小姐样貌生得好,叫本殿看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公主谬赞了,民女惶恐,”韩玉这话出来,倒叫楚窈觉得有些熟悉起来,也是初具昔年贵妃韩氏的风范了,只是这内容……楚窈仍垂首立着,并没按着韩玉的话,去坐到她下首。毕竟楚窈是冯瑛之女,而黎国以右为尊。冯瑛都只坐在坐下首,楚窈又怎么能到右下首去坐着呢。若叫人知道了,明晃晃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楚窈可当不起。

冯瑛见状,只是微眯了眼睛,随即又笑道,“公主抬爱,本是潇儿的福气,只是太后凤谕未宣,不如公主……”

韩玉听了冯瑛这话,便也想起了正事,对韩玉点点头,“也好,便请礼官快来宣读旨意,误了吉时不好呢。”

楚窈此时听见韩玉这话,才突然想起,黎国宣旨,讲究一个吉时。好事当在吉日吉时宣布,若是过了吉时,就是把旨意封存,或是再议也不会再宣布。楚窈心里想着,便不由看了韩玉一眼,见她些微有些紧张,便想到,方才韩玉来寻自己,说不得也是为了叫这吉时拖到最后一刻,若是能拖过去,那就更好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韩玉竟临时改了主意。如此算来,韩玉倒也并非那样天真。

云容一听见韩玉这话,便到外头去请了礼官进来。

因是后宅之事,冯瑛本不该在此,不过冯家没得女主人,也就不用拘着这些礼节了。

礼官是太后身边深的信任的老宫人,从韩玉对那老宫人的礼遇便可看出,这位宫人地位不低。

说来那旨意对楚窈并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说些冯家有女,出身名门,品性高洁,册封县主头衔,领了封地食邑罢了。像冯家这样的家族,嫡女都有这么一个头衔的,其中差别不过是县主和县君,有无封地食邑罢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楚窈的封地在冯城边上,最靠近卫地那一头,那地方并不特别贫瘠,却也算不上不富裕。那处人烟较稀疏,但县主食邑有定数,故而为了凑上这个数,楚窈名下的封地倒是诸位县主中最大的,虽然多为荒地。

楚窈领旨谢恩,韩玉脸上却有些绷不住,不过碍着冯瑛在却并没说什么,只是道,“本殿难得出一回宫,不知冯相可愿意叫冯县主陪本殿走走?”

“公主看得上小女,也是她的福气,”冯瑛说着,又看向楚窈,“竹苑还有几许残菊,潇儿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

“女儿知道的,”楚窈恭敬的答应着。

正是楚窈领着韩玉,别过冯瑛,往冯瑛提示过的竹苑去时,冯府外头来了两个骑着马的男人,皆穿着寻常的衣衫,只是前头那个用的马具,倒和旁人不同。

“敢问两位从何而来?这里是冯府的私邸,还是莫要往前去了,”一个老汉看见两人在冯府门前停下,随即走了出来。

那打头的率先下马,后头那个也随后下来,又从怀里取了个帖子出来,递给那老汉,打头的道,“小可姓赵,前来拜见泰山大人。”

若是楚窈在此,怕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赵怡和紫烟二人。不过此时二人皆穿了男装,梳了男子发髻,又特意描粗了眉毛,把脸上轮廓修饰得更英气些,再加上一路风尘仆仆,把肤色黯淡了不少,看上去也是个俊秀的公子了。

那老汉一怔,接了帖子,粗略看了一眼,便请了赵怡二人往里走,又一面招呼了小厮拿了帖子进去禀报,“公子且在耳房暂歇,奴已遣人去禀报老爷了,片刻便能来。”

赵怡笑笑,“无妨,”接着,便把骑来的马,交到了过来的仆人手里。

那老汉见赵怡气度不凡,却不显高傲,就更添了几分恭敬,小心的把赵怡引到大门内临时待客的耳房坐了,只等着主人的消息传来。

虽说是耳房,不过因着是临时请客人暂坐之所,也很花了一番心思修饰,里头摆设一应俱全,又有时下名家笔墨,虽不十分名贵,倒也处处显示了冯家的行事气度。

紫烟见小厮捧了茶来,忙迎过去,“我来吧。”

那小厮好奇的往里头觑了一眼,方躬身去了。

“公子,请用茶,”紫烟先开了茶碗,见里头茶叶完整,茶汤清亮,又有清香扑鼻,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劣质茶水,方端给了赵怡。

果然如那老汉所说,不过片刻,便有一管家模样的青年过来,“老爷念着姑爷一路风尘,令奴先请姑爷到下榻之处,梳洗休息一番,晚上再见不迟。”

随后那管家就领了赵怡往楚窈住处去了,路上恰和楚窈等人错开。等赵怡到时,浅川正在廊下做女红,甫一见了赵怡,脸上俱是讶然,忙站了起来,给赵怡行礼。

紫烟怕浅川说错话,便抢先道,“浅川你这才离了几日,怎么见了公子,倒像是不认识了。”

浅川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这不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吗,若是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一旁管家见状,便拱手道,“奴还要去回老爷,这便去了,若是有事,姑爷尽可吩咐。”

☆、第3章23

在楚窈看来,这天底下的竹苑都是一般的样子,都是茂竹丛生,端看主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如此或可有清溪相缠,偶有竹楼在侧,附庸风雅。

而冯家这竹苑,倒是多植翠竹,平日里也不大管理,只叫它们不把路给占了也就罢了,因而如今长势十分喜人。林间有一二层竹楼,四壁是可以活动的,因竹楼四周种了不少菊花,故而竹楼四壁常在秋日拆了,做赏花只用。

韩玉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如今翠竹渐老,虽还能看,但竹林势阴,和着深秋之意,就有些凉了。好在竹苑的管事知道楚窈等人过来,提前在竹楼四周挂上了薄纱。这薄纱既不遮掩风景,又能拦下大半冷风,实在叫人满意极了。

韩玉赶了伺候的人到外面守着去,就亲手执了酒壶给楚窈倒了一杯菊花酒,不由笑道,“往时我在宫里,所见的都是些精雕细琢的风景,想不到冯相府里还有这么个天然的雅致去处。”

楚窈浅抿了一口酒,“公主喜欢就好。”楚窈顿了顿,又道,“说来这林子是府邸修好之前就有的,因母亲欢喜,父亲便弃了原先的选址,特把这竹林围了,在这竹林之侧修了这宅邸。”

楚窈说着,便觉得有了几分醉意,脸上泛起薄红,又扶着头,半倚在一边的引枕上,眼睛只看着外头的修竹,一时静了,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模样。

韩玉看着便有些痴了,借了醉意,握上楚窈的手,“你也莫太伤心,你父亲母亲……”韩玉说着,脸上便显出些懊恼的情绪来,忙临时改了话茬,“今日我来,原是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想……若是能早些见着你就好了,向父皇求了你来当我的伴读,那才是日日欢喜得事呢。”

楚窈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把手从韩玉手里抽了出来,等见到她变了脸色,才觉得不对,忙借着醉意轻哼一声,“公主不如直说,是看看臣是什么样的人,也顺便来欺负臣一番,再误了臣的吉时,好叫臣初进黎国贵女圈子,就落下脸面,给人笑柄。”

“不是,我,我……”韩玉看着此时的楚窈,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但真要反驳起来,她又无话可说。

楚窈见她这样作态,不由垂了眼睑,“难道公主不是来给臣一个下马威的吗。”

韩玉坐得原比楚窈高些,见楚窈这神色还以为她在伤心,也更手足无措起来。

“呵,臣不过随口说说,公主您怎么就信了呢。”楚窈说着便向韩玉绽开好大一个笑来,又执了桌上杯盏,把剩下的酒倒进嘴里,倒是一改先前的端庄,透出些豪气来——如果忽视她手上拿的,不过是指甲盖儿大小的青玉杯。

听了楚窈这话,韩玉才放下心来,“我竟不知道潇儿你竟也这样调皮。”

“我本就是这样调皮的,”楚窈说着,便痴痴地笑了,就连那目光也含了水意,活像是醉酒后的真言,只是楚窈知道,她此时极清醒。

这时候的韩玉和上辈子的她似乎也十分相似。不过才见了一面,韩玉就无缘无故对自己这样好,甚至还有些钟情的架势,正是和上辈子韩玉和夏云景的相处一般无二。楚窈可不信,一见钟情,能叫人做到这地步。不过依着韩玉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这时候也演不出违心的模样,倒是奇了。楚窈心里想着,手便不经意的抚过鬓角。

“臣不胜酒力,失礼之处,还请公主莫要责怪,”楚窈试探性的说了一句,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没得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韩玉方才见楚窈没反驳自己轻呢的喊她潇儿,心里欢喜,又听见楚窈说话,不由也有了些醉意,“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等虚礼,”一时又笑道,“潇儿你酒量真浅,这指甲盖儿大小的青玉杯,才两三杯,竟也能醉了。”

“不及公主海量,”楚窈索性整个身子都伏在引枕上,又见竹园外头来了个小丫鬟,正是自己院子里头的。那丫鬟走到花影身边,附耳说了两句,却只见花影脸上显出几分喜意。

楚窈见韩玉又要给自己斟酒,忙阻了,“都说了是来观竹海,赏残菊的,偏生公主您要拉着臣喝酒,臣已是醉了,这要是再喝下去,臣就只能叫人抬回去了。”

“也是,这酒喝多了伤身,”韩玉便搁了酒壶,对外头道,“去沏了茶来。”

“不必了,”楚窈懒懒的说着,“才用了酒,又要往肚子里灌茶水,不如出去赏赏景,也就是了。”

楚窈说着,就慢慢起身,往门边去了,外头花影见状,忙带了人过来,一边小丫鬟打起纱幔,花影过来扶了楚窈,“姐儿小心脚下。”

“怕什么,”楚窈半边身子靠在花影身上,偶见了一朵金菊,花瓣凋零,不由指了,“我去看那个。”

两人略走远两步,花影方小声道,“夫人来了,”语罢花影又恢复了原先的声量,“那个都开败了,姐儿何必去看,不如去看看那朵白菊,才正是时候呢。”

“正是,正是,”这时候,韩玉也跟了上来,“那花都开败了,怎么也不剪了,若换个人来,岂不是要好一阵悲风伤秋。”

“噗,”楚窈听着,便笑出了声,“不过是赏朵花,偏公主您不欢喜,还要叫人剪了,殊不知正是这样的景致,才是自然呢,”楚窈又道,“这金菊原就该是开败的时候了,可惜了咱们错过了它最美的时候,那白菊如今正好,但说来也不过是这几日功夫罢了。若公主得空,不如等梅开时节再来重新赏一回雪梅,那才是姿态遒劲呢。”

“我不过说了两句,偏惹了你这么些话出来,”韩玉带了几分无奈,摇摇头,又笑了起来,“潇儿你分明是说我不懂得欣赏这残菊之美,想邀我再赏落梅之雅,偏要说得这样漂亮,”

“那公主可愿来赏?”

“自然要来的,”韩玉点点头,见楚窈已经清醒了不少,正要说话,便有一宫人过来提醒。

“公主,该回了。”

“本殿知道了,”韩玉不耐烦的摆摆手,才看向楚窈,“时辰不早了,我要回行宫去,下回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窈儿你真不愿随我进宫去?”

“公主又在说笑了,”楚窈并不把韩玉的话放在心上,“若是缘分到了,自然能常常见着的,”楚窈说着,在心底默念了一句,等个五六年,黎国灭了,只怕你日日能见我,都要腻味的。

“公主您方才用了酒,虽不多,回去用些饭食,再休息也更好些,”楚窈认真的看着韩玉,倒真有几分关切的意思。

韩玉点点头,又见楚窈还靠着花影,便道,“我这就去了,你也不必来送,叫底下伺候的丫鬟早些送你回去,好生休息,免得明早起来头疼呢。”

“臣记着了,”楚窈也不推拒韩玉的好意,顺从的点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韩玉才先领着人走了。

楚窈站在原地,直等到韩玉的身影从竹苑门口消失了,这才叫花影虚扶着,往回走。

听说赵怡来了,楚窈心里头是恨不能立时回到自己的院子,只是边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好失了礼教,毕竟楚窈不是从小在冯府长大的小姐,终究有些隔阂。

好在花影这时候道,“姐儿,方才奴婢得了件喜事,只是您在同公主说话,奴婢便没说,您可别怪奴婢啊。”

“哦,”楚窈看出花影眼底的促狭,不由勾了勾唇角,顺着花影的话茬往底下说道,“你且说说这是什么喜事,若没耽搁正事,我就不罚你。”

“这可是姐儿您亲口说的,”花影拍拍手,“方才浅川姐姐遣了丫鬟来报,说是姑爷来了,这会儿正在休息呢。老爷吩咐了,今晚上在正院用饭,姐儿您还是快些回去换衣裳吧。”

虽说楚窈方才就知道了这消息,如今被花影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脸上还是抑制不住,泛出些许喜意来,“这样的喜事,怎么也不早说,”一时又理了理鬓角,“看我衣裳钗环可乱了?”

“没乱没乱呢,”花影见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抿嘴笑了,便也笑着对楚窈道,“咱们家姐儿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漂亮,”

“你就贫嘴吧,”楚窈横了花影一眼,便光明正大的催促道,“咱们快些回去,免得来不及洗漱,误了去父亲那里的时辰。”

“姐儿不如直说,是想回去同姑爷团聚的好,”花影促狭道。

“个没脸没皮的,”楚窈忍不住说了花影一句,只是那脸上神色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还不快叫人回去告诉浅川,收拾几件衣裳出来,我要去去身上酒气。”

“早叫人去了,”花影笑道,“姐儿您金口玉言,方才可是说了不怪奴婢的,怎么还是说了奴婢两句。”

“怎么,我竟说不得你了?”楚窈含笑看了花影一眼,又见院子就在眼前了,便不由挣脱了花影的手,快走了几步。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正是赵怡的声音。

楚窈看着面前的赵怡,心里激动,鼻子就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红了。

楚窈扑到赵怡怀里,“你怎么来了,”又道,“怎么也不给我通口气儿,也好叫人去接你啊,”说着看了看赵怡,“也不知道紫烟是怎么照顾你的,都瘦了。”

这一连三句,把赵怡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赵怡不禁失笑,看着后面进来的花影几个一眼,点点头,把楚窈拉进卧房,关了门。

“诶,这青天白日的,你……”楚窈踉踉跄跄的跟在赵怡后头,后来竟被赵怡直接抱了起来。

赵怡抱着楚窈一路往里走,直接压到了榻上,赵怡先是对着楚窈的唇亲了一口,“喝酒了,”说着,又摸着楚窈的脸,把楚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

楚窈被赵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伸手去推她,“这么重,你快起来。”

“呵,”赵怡轻笑一声,又在楚窈唇边偷得一吻,“方才说我瘦了,如今又嫌弃我重了,你说我这究竟是钟来还是轻了呢。”

赵怡饶有兴趣的看着楚窈脸上显出些许茫然的神色,唇边笑意更甚,楚窈就在自己身下,想着这个,赵怡就有些忍不住,不由在楚窈身上轻蹭,唇也覆上了楚窈的。先也只是两唇相接,倒是楚窈觉得有些折磨,不由揽上了赵怡的脖子,把自己和赵怡贴的更近了些,小舌也悄悄伸了出来,轻触赵怡的双唇。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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