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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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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客官这是您的门牌,您拿好了。”

顾流惜被掌柜的声音拉了回来,礼貌地点点头,预备去后院。却察觉到掌柜的欲言又止,顿时停了下来,“掌柜的可是有话要说?”

那掌柜的抖了下眉,低声道:“姑娘独自一人,夜间可得仔细些。”

“何出此言?”

“姑娘看上去不是本地人,入城可曾注意城门那边贴的悬赏告示?”

顾流惜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留意那些。

“今日苏州出了一个采花大盗,人称千年狐狸。听闻武艺高超,一连祸害了好几家姑娘,就□□中大户吴家小姐也遭了毒手!官府悬赏百两黄金都不曾寻到他的衣角,就连江湖中几个赏金猎人也拿他没辙。姑娘虽看上去是武林中人,却也仍需小心。”那掌柜的一脸叹息,又略带紧张地说道。

顾流惜心里对这掌柜的颇有好感,点头道:“多谢掌柜提醒,我晓得了。”

回到房里,顾流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小二送了饭菜热水过来,她简单吃了些,沐浴完毕,坐在房内仔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直到夜深略显疲惫了,她才熄灯入睡。

今夜无月,夜色深沉静谧,一切都沉入梦乡,寂静无声。

到了半夜时分,门外似起了风,吹的门窗发出轻微响声。随即在黑暗中,一根竹管戳破纸窗探了进来,吹出一股青烟。

床上的顾流惜沉了沉脑袋,寂静无息。

随即房门微颤了一下,似乎是被人击了一掌,门栓跳了起来,门被悄然推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他来到顾流惜床边,甚至肆无忌惮地拿出火折子吹亮,一缕昏黄的光芒照在了闭目沉睡的人的脸上。那人勾起嘴角,眼里满是惊艳,伸手掀开了碍事的薄被。

随即他眼睛猛缩,身子极速后退,与此同时,一缕寒光裹划破空气直接朝他胸口袭来,他闷哼一声,手里的火折子顿时砸落在地,一切归于黑暗。

他捂住左肩,惊出一身冷汗,再也没了淡定,合身破窗而出。顾流惜紧跟其后,提气紧追不舍!

那男子轻功甚是不错,几个纵跃沿着屋脊,在夜色中朝苏州西南方掠去,顾流惜对于这种毁人清白的人分外厌恶,又发觉这人内功并不强劲,下定决心,要除了这一祸害,免得再有女子遭殃。

顾流惜内力虽比不得前世,到是招式方面这一个月几乎捡回了大半,一时间虽追不上,却也能紧咬着不放。

两人僵持一炷香时间,那人内力不济,几次回身放暗器都被顾流惜闪过,最后逼于无奈,寻了间大宅子躲了进去。

顾流惜自是不可能放纵他进了别人府邸,也跟着悄然进入。

夜色中顾流惜看得并不是太过清晰,一路避过家丁,追到后院却失了那人的踪影。顾流惜心下懊恼,这宅子里迂回曲折,假山亭阁不少,极难发觉人影。她清心凝神,探耳听去,却察觉到一阵极为压抑的痛吟,她心下奇怪,沿着一条小径走了一段,却听得那声音变得更加痛苦,随即归于沉寂。

顾流惜心下一紧,飞快的打开右边的房间窗户窜了进去!迎面一个人影被甩了过来,顾流惜一惊,这该是屋里的主人!她顾不得那采花贼,将来者兜在怀里,入手的触感冰冷僵硬,若非听到压抑的低吟还有时不时的抽搐,她都怀疑不是活人!

☆、第三章

怀里的人纤细瘦弱,看来是个女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此时全是冷汗,似乎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她浑身僵硬,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时还在抽搐,手死死地捏着顾流惜的衣襟,嘴里时不时溢出痛苦的嘶声。

顾流惜心里一惊,这人这般模样似乎是犯了急症。她早顾不上是来抓人,连忙将人抱上床榻用被子裹紧!她半揽着她,手贴上她冰冷的后腰,将一股柔和的气息缓缓渡入她体内。她发觉这人身体极弱,连一层内力都不敢用,只好一点点在她体内运转,护住她虚弱至极的心脉,在帮着疏通阻滞的气血。

半晌后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身子放松,在顾流惜怀里安稳地睡去了。

顾流惜松了口气,继续替她送了些内力,想着她方才那般僵硬的模样,用内力替她蒸干衣物,又替她舒缓筋骨,忙活了半晌,出了一头汗,这才替她掩好被子。

夜色中顾流惜看不真切她的模样,不过看轮廓生得应该不错,靠近时鼻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还夹着一股幽香,让她有些熟悉,但折腾了一宿的她不愿多想,小心翼翼地借着夜色离去。对于没抓到那千面狐狸,她虽有些无奈,却也只好回去补觉。

回到客栈。屋内的迷香早已散去,小二和掌柜的都惊醒了,看她回来又惊又喜。顾流惜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借口累了,打发了两人。想着这下应该没有变故,她睡得到也沉。

翌日一早醒来,小二来敲门,说是昨晚之事告知了官府,有捕快前来问话。顾流惜一早便料到了,也没多言,收拾好下了楼,去见官府的人。

来的是两个捕快,一个蓄着一撇胡子估摸三十多岁,另一个才二十出头,生得到都正气。

两人看到店小二带着一个身穿青色外衫的女子走了下来,就迎了上去。只是有些惊讶,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清妩动人,一身青衣淡然空灵,犹如雨后的青竹。两人心里暗自赞叹,难怪会被那千面狐狸看中。只是得知她不但躲过一劫,反而与千面狐狸交过手,两人都没有轻视她,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在下薛之谦,这是我的同僚林越,我们最近在负责千面狐狸一案,得知姑娘昨晚差点擒到那贼子,特来询问一二。”

顾流惜回了一礼:“见过两位捕快大哥,我叫顾流惜,有什么要问的,在下知无不言。只是这边客人不少,我们换个地方吧。”

薛林二人见顾流惜如此淡然的表现,顿时颇有好感,三人一同寻了个隔间。

林越年纪较轻,按耐不住,急忙问道:“顾姑娘,冒昧一问,不知昨晚你如何避过一劫的?”

薛之谦白了他一眼,顾流惜也不在意,淡笑道:“只是掌柜提醒过我,加上昨日入城遇到一个有些奇怪的人,随后又在客栈见到他,直觉该以防万一,因此留了个心眼,到是被我撞上了。”

她昨日虽有些恍惚,但是却并没有丧失习武之人的警惕,而且对于遇到过的人,她总能留有一丝印象。昨日察觉到那青衣男子的目光,她就发现一路来到客栈,无意间暼见过他几次。那人生得瘦高,而且习武之人身形步伐都有不同,自己就留意了一下,但没想到如此之巧,直觉提高了警惕。为了以防万一,她昨晚是合衣而卧,顺便将剑也挂在了床头。

薛之谦和林越愣了下,到没想到顾流惜如此警觉。

“顾姑娘看上去也该是江湖中人,可能从他的功夫中看出些苗头?”

“我经验不足,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这人轻功很不错,身法与我们中原地区有些不同。”

见两人有些失望,她又继续道:“不过他内力并不深,身子高瘦,比林捕头还要高上一些。昨晚左肩被我刺了一剑,我估摸着需要修养几天,也许你们可以从这里下手。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去指认。”

两人闻言大喜,薛之谦起身抱拳。“多谢顾姑娘给了我们重要线索,若能抓住这淫贼,顾姑娘当是造福苏州百姓了。”

顾流惜摇头,“薛捕快客气,抓人之事还是要靠你们辛苦了。我最近会在苏州久住,可能会租间院子,若你们需要找我,可以来客栈问掌柜的,我会将住处告知于他。”

顾流惜如此深明大义,让两人更是觉得这小姑娘不错,好感更甚。林越听她如此说,连忙接话道:“顾姑娘看来是初来苏州,既是要租间小院,若你不嫌弃,我正好知道有间空置的院子,位置不错,离太湖不远,环境更是好,我出面替你租下来,你看如何?”

顾流惜面有难色,毕竟只是初识,麻烦别人终究不好。林越见她似要拒绝,接着道:“这样一来,我们自然方便去找你,而且也当是我们感谢你帮了我哥两大忙,要是再不破案,我们可要遭殃了。再说只是出面帮你租房子,并不算大事,你就莫要推辞了。”

顾流惜听他如此说,只好点头,道了声谢。上一世她也同衙门打过交道,却未听过林越和薛之谦的名字,难不成就是因着这事?她思虑片刻,却也暂且将它压下。

下午跟着两人来到了那院子,顾流惜有些惊讶。这院子虽说规模不大,可是却十分雅致,跟一般平民百姓的院子相比,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屋内桌椅床榻,被褥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还有一个宽敞的院子,种了颗海棠树,条件可不是一般的好。虽说顾流惜很喜欢,可是这租下来价格肯定不便宜,她虽不缺钱,可也用不着如此奢侈,顿时有些为难。

林越一直偷偷打量她的脸色,看出来她虽喜欢,却并不打算租,他清咳一声,开口问道:“顾姑娘,你可喜欢这院子?”

顾流惜点了点头,歉意道:“院子很不错,只是我一人住租它有些浪费了,所以……”

“顾姑娘,其实这院子是我一位朋友的,他之前搬去了开封,这房子就交给了我,我自己也懒得搬过来,卖了又觉得可惜。正好遇到了你,因此借花献佛租给你罢了,你就莫要推辞了,否则才是浪费了。”

顾流惜不好再多言,最后答应了,同林越签了半年的租约。但是林越坚持只收三两银子,顾流惜从不善于这些人情世故,只好应了下来,最后送走两人,她才松了口气。这林越太过热情,她有些应付不过来。看屋子被人打扫过看痕迹,看来也是最近才收拾的。

她隐约觉得林越太过热心,只是想着若与衙门之人打好关系,也许他们能帮着在苏州找到闻墨弦,也就听之任之,没有多想。

躺在床上打量着这屋子,看着缕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雕花圆桌上,投下几缕暗影。不知为何,她陡然想起了昨晚遇到的那女子,尤其是那被她忽略的那股幽香,总觉得还萦绕在鼻端。她皱了皱眉,随即想着昨晚她发病是不是被惊着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合该也要付些责任,那也许应该去看看她今日怎样了。

幸好她方向感良好,凭着昨夜记忆寻到了那座宅子。这座宅子大门建的格外气派,门前摆着两座白玉雕刻石狮子,足以看出这家人富贵非常。瞥了眼门匾,上面写着苏府,末尾落着铭文。她随意绕了一圈,寻个无人之处,偷偷跃了进去。

今日府里护卫来来往往,想必是昨晚之事引起了警惕。顾流惜心想,那人的身份怕也是不低,暂且躲在一边,暗自等着时机进去。

稍显柔和的阳光洒在墨园内,带着些许暖意。墨园内清幽漂亮,西边种了许多翠竹,修长窈窕,竹叶青翠,斜斜伸出,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投在地上的影子斑驳错乱,叫人心旷神怡。

园子里摆了一个红泥小炉,正在煮着一壶茶。旁边一张靠椅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望着炉子出神。她脸上透着久病的苍白,就连薄唇也毫无血色,微光映在她脸上,更是显得她病容憔悴。只是眉眼精致得很,即使如此模样,也难掩其间风流雅致。

片刻后一个紫衣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轻轻走了过来,将白玉碗小心放在桌上,摆了一碟蜜饯,轻声道:“主子,该喝药了。”

女子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动作,反而出声道:“紫苏,扬州那边可有消息?”

紫苏摇了摇头,却是起了蹙眉,“主子,苏彦能处理的,你就别操心了,最近你的气色越来越差,若君姑娘回来,肯定要生气的。”

闻墨弦笑了笑:“我一贯如此,是你们太紧张了。”

“哪里是我们紧张,苏彦那里出了事,他自己该处理好,你却将府里保护你的墨影几人,全派去扬州了,昨夜有人闯进来居然没发现!谢天谢地没害你发病,也没伤你,不然你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说到这里紫苏还是一脸后怕,更是恼怒,居然有人不长眼乱闯苏府。

闻墨弦眸子凝了凝,淡然道:“你们太多虑了,苏彦遇到的那批人不是个善茬,他们去了能稳妥些。我不过是个快要入土之人,谁会多此一举来害我,不过是意外罢了。”

听了闻墨弦的话,紫苏眼睛都红了,急声道:“主子,你胡说什么!你……”

闻墨弦看她好似快哭了,连忙安抚她,“是我胡说了,你莫急。”

紫苏强自忍耐了,看着主子那无奈地模样,转身将小炉上的茶沏好,又替她将腿上的薄毯盖好,心里一片涩然。

闻墨弦看着她忙活完,这才开口:“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坐会儿,用晚膳时再派人来便可。”

紫苏了知道她向来喜欢独自一人静坐,也就退下了。

这墨园周围护卫更是多,顾流惜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入,普一进去,她的视线便被攫住了。院子里有一棵合欢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冠伸开犹如伞状,树叶两两相对,叶型雅致幽美,红白相间的花朵毛绒绒的团在绿叶中,花丝犹如缕状,甚是漂亮。而树下静静坐着一位清瘦的女子,此时背对着她,一头墨发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别住,其余披散垂在腰间,穿着一袭淡紫色夹衣,清雅莫名。落在一树繁阴里的人,显得有些单薄寡淡,却莫名吸引着顾流惜。

她看了看只有她一人的园子,轻盈落在合欢树上。原本之前只是想确定一下她是否安好,可到了这里,她发觉自己情不自禁要靠过来。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催促自己过去,顾流惜不知所措,却带着丝莫名的冲动。

看着她的背影,顾流惜欲要开口,却陡然意识到自己这般会吓到她,看了看满树繁花,伸掌拍了拍合欢树的枝桠。不料这花开有了些时日,一阵枝叶沙沙的声音中,一团团粉红色花朵缓缓落下,洒了闻墨弦满身。

闻墨弦听得声响,扭头朝后上方看去。合欢花落下,迫使她微微眯了眯眼,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少女僵在树上,直直看着自己。

☆、第四章

直到后来,闻墨弦向顾流惜提到当初看到她时的情景,仍是嘴角含笑,说了句,看上去呆傻得紧。只是心里却清楚记得当时的惊艳。

合欢花落了一地,闻墨弦终是毫无阻隔地看到了坐在树桠上的人儿,一身青衣的她清秀绝俗,只是此时表情有些奇怪。闻墨弦暗想,除了发病,自己平日也不吓人啊,这姑娘怎么这个表情?虽说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疑惑,闻墨弦却依旧淡然,只是轻声道:“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流惜此时入一片混乱,手指都抓进了树干中。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她死死看着树下脸色苍白的人,却终究不得不承认,除了消瘦苍白了些,一模一样!上一世她死后,她已然将她的模样刻到了心底深处,又怎会认错!

看到底下人略带疑惑的模样,她狠狠抓了抓树干,强自压下所有的情绪,这人身子不好,她不能吓着她。她扯了扯嘴角,想靠近她,却不料情绪大动之下,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个晃身竟然跌了下来。

闻墨弦有些惊到了,欲要站起身,却捂住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顾流惜最后终是在紧要关头,稳住了身形,余光却瞟道闻墨弦的状况,脚下还未站稳,迅速掠了过去,心里一片焦灼。捏住她的手,发现明明都入夏了,她手却依旧冰凉,想到昨晚她的模样,心里顿时惊痛交加,连忙给她渡真气。

闻墨弦挑了挑眉,打算阻止她,却发现身子暖洋洋的,并没有不适,胸口的闷痛反而减轻了一些。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眼里变幻莫名。

随后她才轻声问道:“昨晚救我的可是你?”

顾流惜微微退开,目光忍不住盯着她,看着她舒服了些,最后点了点头。

闻墨弦勾了一抹笑:“多谢。”

“你不必道谢,昨晚我是在追一个采花贼,却把他逼进了你的房内,害你发病,原本就是我的错。因此今日我才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顾流惜此刻心情复杂万分,却被她一股脑埋在心底,她现在还不愿同她相认,一是怕会刺激她,二来,她这辈子只想默默守着她,而不是让她护着自己。

闻墨弦挑眉,这姑娘却是个很讲道义之人,思及她提到那个采花贼,轻声道:“那你没被伤到吧。”

“没有,我早有防备。”

闻墨弦点了点头,“那方才可有事?”

“啊?”顾流惜一直偷偷打量她,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闻墨弦抬头看了看那合欢树,她才明白过来,顿时涨得满脸通红,连连摇头,方才,实在太丢人了。

闻墨弦看得嘴角微抿,这姑娘倒有些可爱。

顾流惜赶紧忍着羞窘,看到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心里一阵阵抽疼,上一世她也是这般么?

“我昨晚发现你身子极差,心脉很弱,气血凝滞,怎会这般?”

闻墨弦却不甚在意,淡然道:“自小的毛病,只是这么多年了,身子越发弱了些。”

顾流惜心里一拧,自小带的,可是当年……,她不敢去想那些,故作冷静:“那可能医好。”

闻墨弦眉眼清淡,端起一直未喝的药,那苦涩的味道萦绕鼻端,“每日好生养着,又有人费心开药,估摸着总有一日能解脱了。”

她说得是解脱,而非痊愈,察觉到她眉宇间那一丝释然和无谓,顾流惜悄悄握紧了手。上一世闻墨弦临终前,说得她原本活不了多久的话,此刻猛然砸在顾流惜心里,让她骤然变了脸色,她一直以为那是她宽慰之言,莫非是真的!

一旁闻墨弦发觉药冷了,自己怕是不能喝了,随手放了回去,等着待会让人再热一下,也没发觉顾流惜身子有些发颤。

顾流惜前世承受了这么多,隐忍非凡,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掩在袖口里的左手微微颤抖。伸出右手将桌上的药碗拿了过来,暗运内力,片刻后,药就变得温热了。她递给有些惊讶的闻墨弦,温声道:“药按时辰喝,会好些。”

闻墨弦接过药喝了口,温度刚好,随后一口口如喝茶般将药喝尽。她喝得浑不在意,可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似乎全倒进了顾流惜心里,苦涩非常。

顾流惜默默捡起碟里的蜜饯,塞进闻墨弦嘴里,察觉到她一僵,她也发觉自己太过了。在闻墨弦眼里自己不过是刚认识的人,如此亲密有些逾越了,顿时赶紧退开,脸色微赧。

闻墨弦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笑道:“要让尊师晓得,你用内力替我温药,回去不知会不会罚你?”她这个笑容里带着些许调笑,褪去了她身上的寡淡之意,顿时鲜活了许多。

她本就生得美极,只是病容憔悴让人忽略了,这一笑让顾流惜心急跳几下,连忙微微别过脸。

“不会!”

“不会晓得,还是不会罚你?”闻墨弦向来淡淡的没有多少喜乐,如今遇到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到是忍不住逗她。

顾流惜也没料到闻墨弦突然开这种算不得玩笑的玩笑,顿时有些懵。

闻墨弦又预备开口,却突然咳嗽了起来,顾流惜这才发觉,阳光已然退去,还起了风。将搭在一旁的薄披风给她裹上,忧声道:“天色暗了有些凉,你不宜吹风,还是进去吧。”

闻墨弦拿帕子掩了掩唇,又咳了几声,低声道:“平日里大都缩在屋子里,憋闷得紧,在这院子里坐一坐,看着这里的景色,我才略觉清爽些。”

顾流惜柔声道:“你都没出去走走么?”

“他们生怕我身子熬不住,一但出去怕是兴师动众,劳心劳力,因此我也许多年未曾出过门了。”闻墨弦看着院外的天空,声音低沉透着些许无奈。

顾流惜看得心疼,脑子一热,脱口道:“那我偷偷带你出去,苏州景色好得地方有许多,我寻个近些的?”

闻墨弦一愣,对这个突然出现,却对自己莫名体贴的人,她越发奇怪了,可疑惑归疑惑,她竟然对她莫名得信任。听到这个提议,闻墨弦眼里闪了闪,明显有些意动,脸上依旧淡然无波,眸子却有些发亮。

看到这个模样的她,顾流惜又疼又怜,原本是冲动,此时也成了许诺。

“我悄悄带你出去,而且我的内力似乎能让你舒服些,合该不会让你难受。此时已然入夏,我带你去石湖泛舟游玩,要不要?”最后的问话带着些许引诱,闻墨弦觉得她好似在诱哄小孩。

她抿着嘴,故作犹豫,甚至犹疑地看着顾流惜,似乎不大相信她。

顾流惜有些急,摆手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拐了你的。石湖风光秀丽,虽比不得太湖广阔,但胜在清雅安静,行舟湖上,更是心旷神怡,你该喜欢的。”

闻墨弦眉眼微弯,饮了口顾流惜重新倒上的热茶,在她一片期待中点了点头。

顾流惜正开怀,却倏地敛了敛眉,对着一脸询问的闻墨弦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今日你好生歇息,明日酉时我再来。”

顾流惜闪身欲要离去,身后听到闻墨弦的声音。

“我叫闻墨弦,还未知姑娘名姓?”

顾流惜脚步一顿,眼里的雾气被她生生压下,回头笑得灿烂宜人,嘴唇开合却无声,吐了三个字转眼不见了人影。

紫苏进了园子,就看到自家主子看着东边苑墙,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神色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笑意?她心下大感诧异,除了在若君面前,主子从来不会有太多情绪,即使是笑也是不透愉悦的,甚少真正开怀,今日怎得看堵墙,就笑了?

“主子,你在说什么呢?”

闻墨弦见她来了,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回屋吧。”心里却思索着那姑娘临走时的口型,好像是“顾流惜”,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却不晓得对不对?

另一边顾流惜却并不曾离开,看着闻墨弦有些吃力地走回房间,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却只能一脸小心地在一旁注视着,她心里所有的酸涩心疼全部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晓得老天爷这是眷顾她,还是惩罚她,她原本忧虑寻不到闻墨弦,可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第一夜便遇到了,可是却发现她已经痼疾沉疴,甚至可能随时丢了性命,这比寻不到她,还让她痛苦。

她心疼,却也无力,自己虽不精通医术,却清晰明白,闻墨弦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昨晚若她没有救她,她很可能便熬不过去。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心昔阁阁主一直不曾露面,是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心昔阁积攒多年,此后让江湖人惊叹不已,如此势力却也没能让她好起来,当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初她见到闻墨弦是在两年后,那时她看起来好得很,功夫也远比自己厉害。可如今的她好像并没有一丝内力,甚至连走路都困难,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好了,却还说活不了多久?

一个个让她心焦恐慌的问题充斥心间,让她快要疯了,她越想越痛,转头迅速离开,一路上差点被人发现。

顾流惜踉跄离开苏府,脸色惨白,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幸好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少,也无人察觉她的狼狈。推门进了那间小院,回了房间,顾流惜就喷出一口血,胸口的闷痛终是缓解,头脑也清楚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情绪过激,体内真气混乱,差点走火入魔了。

她盘腿坐下,强自稳了心神,闭目调息。

这边顾流惜沉入疗伤之中,那头闻墨弦却是辗转难眠,除了胸口闷痛不适,更多是在思索白日凭空出现的少女。她昨晚闯进来的理由她相信,可是她对自己的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却让她疑惑,这人身上定然有故事。胡思乱想中,她最终还是疲惫睡去,眉头微拧,没了昨晚那人来之后的安稳。

☆、第五章

在这安谧的小院里,明媚的阳光透过未关严的窗,落入房内,斜斜打在盘坐在床上的少女身上,映着她白皙的脸旁,美得有些不真实。半晌后她那密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阳光刺激,有些不适地眯了眯,她抬起手掩了掩。片刻后下了床,推开房门,顾流惜脸上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都到中午了。

腹中一阵阵饥饿感提醒着她,自昨日中午到现在都未用过饭,洗簌完毕,换了身衣服。发现厨房食材都齐全,就简单做了些吃的。

随后坐在院子里,想到昨日同闻墨弦的约定,顾流惜嘴角勾了勾,可想到她的身子,又有些黯然。正在她神伤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不出意外,是林越和薛之谦。

林越看着此刻一身蓝色薄衫,嘴角带着丝淡笑的顾流惜,一时有些呆滞,直到被薛之谦戳了下他才急忙道:“顾姑娘,我们有事要让你帮忙。”他说得急,脸色有些微红。

顾流惜没多在意,请了两人进来,“可是那千面狐狸之事?”

薛之谦看林越有些魂不守舍,无奈开口道:“不错,我们根据顾姑娘的描述画了幅肖像,昨日下午来你恰好不在,拖到此时才来,想让你看看可有哪里不对。”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幅画摊在了桌上,顾流惜端详片刻道:“大致不差,不过他既然被唤作千面狐狸,面部特征并无多大意义,身形到是可以参照。”

薛之谦嘴角微抽,瞥了眼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林越,故作懊恼道:“你看我们这脑子,不过也许会有用,备着也无过。”

顾流惜虽觉得他二人有些奇怪,但在某些方面,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大敏感,也就没想到那方面,只当他们别有用心。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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